《可乐机》吾将上至

12、12

　　那是十年前的初春，苏明阳第一次带他去了恋人山。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一个人带另一个人去恋人山的意义。或许那时苏明阳就已经对那意义有了自己的见解吧？
　　那时他躺在代表浪漫的紫色海洋中。耳畔伴随着虫儿的喧嚣，鸟儿的鸣叫还有风儿穿过草缝的窸窣声，他听见了苏明阳细微的话语声。
　　他听见身旁的他正小心翼翼地对自己说：“苏靛，我喜欢你。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是男生喜欢女生的那种喜欢。”
　　......
　　回忆到这里。苏靛算是把事情讲清楚了。
　　所以这么多年他一直是知道苏明阳喜欢他的，所以那时他听见了苏明阳的告白。
　　是因为不知道要如何回应所以才装作睡着的吧？
　　苏明阳，他误会了好多年。
　　“那，你不打算让明阳哥知道吗？”听了这个故事，苏蓝除了感到遗憾还是感到遗憾。
　　“让他知道什么？知道我知道他喜欢我吗？”
　　“当然啦！”苏蓝倏地站了起来，“明阳哥到现在都以为你不知道他喜欢你。”
　　“你知不知道明阳哥他为了你甘愿自己承受所有的痛苦！你当着他的面和别人谈情说爱他只能强颜欢笑，他不奢求你能喜欢他，他说能和你成为这么好的朋友已经是他最大的幸福了！”
　　苏蓝越说越激动，而此刻，苏靛脸上也洋溢着一丝难以言明的光。
　　“明阳哥真的好可怜，他甚至都不敢对自己喜欢的人说出‘我喜欢你’这句话，他甚至还被你骗了那么多年，到头来他一直以为你从来没有感受到他的心意！”
　　“哥！你可以不喜欢明阳哥但你不能欺骗他！”
　　“骗他？！”他好像有了一丝丝觉悟。
　　“至少要让明阳哥知道你其实早已感受到了他的心意！”
　　“真的要让他知道吗？”这样做不会伤害到他吗？
　　他不告诉苏明阳他和顾十方去了恋人山的顾虑就是不想让苏明阳受伤。
　　可他不知道，在他没对他说实话那一刻就已经伤害了他。
　　“嗯！”苏蓝庄重般点了点头。
　　“这样啊——”苏靛伴随着深吸一口气抬起了头。
　　苏蓝还想说什么，苏靛就打住了她。
　　“快回去睡觉吧！”
　　“哥......”
　　“放心啦！”苏靛看向她，脸上挤出一个笑，“我会让他知道的。”
　　“好吧。”
　　苏蓝退出房间然后关上了门。
　　房间里终于又剩下苏靛一个人了。他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床边回忆着儿时发生的一切。
　　从和苏明阳相识到两人一起上学，再到后来帮苏明阳教训欺负他的那群小鬼以及后来和顾十方相遇。
　　对他来说，和顾十方的相遇就像是一场梦。梦里有他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过的东西，有他从未想过的世界上居然会有如此美丽之人。
　　那人就是顾十方啊，初见时，他穿着白色小短袖衬衫和黑色背带裤，他是如此干净。苏靛怎么也想不通这样一个有着异域风情的长相好似外国人的漂亮小孩居然会想要加入他们这一群浑身污渍，行为举止略显粗鲁的毛头小孩一起玩躲猫猫！
　　但正是这样一个男孩带给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支现场演奏乐，给他讲述了大城市的种种新奇玩意。他听的入迷，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两眼放光兴奋不已。
　　那曲子的音符，正是从顾十方送给他的那只黑色口琴里抑扬顿挫地飞出的。就像，从中飞出了苏靛的梦。
　　从此，他便爱上音乐，开始向往大城市。
　　“啊——”苏靛仰头长叹一口气。
　　要怎么办呢？
　　该怎么办呢——
　　自己对苏明阳的情感究竟是怎么样的呢？对顾十方的情感又是什么样呢？
　　对顾十方是很喜欢的吧？不然怎么会在丝毫看不到美好结局的情况下等他那么多年？
　　他重新躺回了床上，双眼望着天花板，为旅途奔波了一天的他现在睡意全无。
　　......
　　翌日，烈阳。
　　咚咚——
　　门口传来一阵让顾十方倍感意外的敲门声。
　　彼时的他正坐在梳妆台前写日记，听见了这敲门声，他撇了眼左手手腕，手表显示的时间是早上十点。这个点不是苏靛过来找他的时间，顾十方困惑地挑了挑眉然后起身往门口走去。
　　“早上好啊顾先生！”
　　映入眼帘的是苏蓝天真又治愈的笑脸，顾十方短暂一怔然后弯起了眉眼。
　　“早上好！苏小姐。”
　　“我可以进来吗？”苏蓝把头从他撑着门板的手臂下方露出的空挡探了进去然后环顾了一周。
　　“啊——哦，”顾十方拿下手臂微微侧身，腾出了足以让她进入房间的空隙，“可以。”
　　“谢谢。”
　　谢谢两字她还没说出口的时候就已经踏进去了。
　　苏蓝进入房间仔细打量着这间被这位特殊客人布置过的房间。
　　门口墙角的一隅放了一个肉眼观测大致为26寸的黑色行李箱，行李箱旁边靠着一支带背带的黑色圆筒形布袋。
　　布袋里面装了什么苏蓝不得而知。
　　头往反方向转去，电脑桌脚下摆放着一把吉他。
　　嗯——有些眼熟。
　　“那是我哥的吉他？”
　　“是苏靛的。”
　　“哦哦。”苏蓝的下颚微微一起伏。
　　房间整体来说还算整洁，唯独梳妆台那边有些乱。
　　梳妆台前的椅背上搭着一件蓝色条纹衬衫，台上还摆放着一些翻开的书本和笔。看样子她到访这间房的时候，房间临时的主人正在那边写东西。
　　见苏蓝径直往梳妆台那边走去顾十方有些慌张，快步上前在不露声色的情况下合上了日记本。
　　合上本子后，墨蓝色的封面露了出来。
　　即使这样他细小的动作还是被敏感的苏蓝捕捉到了，苏蓝识趣地绕开了梳妆台。
　　“苏小姐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苏蓝进门就一直在房间里打转也不说话，顾十方对她的巨大多少感到有些冒犯，但心中的不满丝毫没流露在脸上。
　　“嗯——确实有事。”
　　苏蓝折回梳妆台前把滚轮椅完全拉出来然后坐上去，接着双脚一蹬，椅子就滑到了顾十方面前。
　　“关于我你和我哥的事，我有些疑问的地方想问问您。”她倒也不拐弯抹角。
　　“行，行......”得知她想知道自己和苏靛的种种渊源，顾十方受宠若惊。
　　他顺道坐在了身后的床尾。
　　“请问。”
　　苏蓝合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睁眼：“顾先生，您喜欢我哥哥吗？”
　　？！
　　这是什么问题？
　　顾十方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又或许是没想到这样一个小丫头会直面一个男人是否喜欢另一个男人并且还问得如此从容。总之她脱口而出说完那句话之后他竟像失去声音一般一时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他微微张嘴，面露惊讶。
　　“喜欢吗？”苏蓝皱着的眉毛丝毫没有挤小她那双大大的眼睛。
　　顾十方从她眼里看到的是带着求证心里的询问而不是天真的未知结果的询问。
　　“喜，喜欢？”
　　他确实是喜欢的，只是面对这样的孩子他找不到适合的回答。
　　要是让苏靛知道了他和他妹妹讨论“喜欢”这种事情，不知道苏靛要把他怎么样。
　　他知道苏蓝就像是苏靛的宝。
　　“顾先生，实话告诉您，明阳哥也喜欢我哥，他和你一样对我哥有着同样的感情，说直白点，明阳哥是您的情敌，面对情敌您会怎么做呢？”
　　“砌——”短暂的无声过后换来的是顾十方的哂笑。
　　“会怎么做呢？”他问，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他不是没想过有这样的事发生，只是没想到这个问题会从一个高中女生嘴里问出。
　　不免觉得有些成熟，也觉得这女孩儿好像窥见了他的内心。
　　“嗯？”苏蓝不解地看着他。
　　“你告诉我该怎么做？”顾十方反问道。
　　苏蓝没想到问个问题被反将了一军，她没思考过这个问题所以被突如其来反问搞得有些猝不及防。
　　顾十方也不为难她了，正面回答了这个问题。
　　“其实很早之前就考虑过这种问题，能怎么办啊？当然是不能怎么办啊，总不能做出伤害苏靛的事情吧！伤害他身边亲近的人或是他喜欢的人会让他伤心的，那种事情我做不到。那时我就想，要是找到他之后他已经心有所属了那就祝他幸福。我唯一能做的便是做一切能让他感到幸福的事。”
　　在他真情实意地回答中，苏蓝渐渐睁大了眼，眸子里波光乍现。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哥？”
　　“你怎么不问问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既然话题都聊到这儿了，他便随口一问。
　　不过这话让苏蓝心虚起来。她当然知道他们怎么认识的了，不只是她，还有苏明阳。
　　这些都是偷看了他日记的明阳哥告诉她的。只是关于他为什么会喜欢苏靛这件事苏明阳并没有跟她提起，或许他并没有看到这儿，又或许这个原因本来就没被顾十方写进日记。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哈哈哈，”他爽朗地轻笑几声，接着便开始讲述他愿称之为天作之合的相遇以及相遇的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