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乐机》吾将上至

11、11

　　直到深夜，登山的两人才回到了民宿。
　　顾十方先进了大厅门，手里还拿着一串糖人，糖水有些化掉了——那是早之前两人下山路过糖水铺时苏靛买的。
　　下山过后苏靛带着顾十方逛了逛。
　　十五年前说好第二天带他逛东江镇的约定到现在才实现，苏靛惜时如金，恨不得每个犄角旮旯都要带他去逛逛。所以两人回来已是深夜了。
　　还有十分钟到十二点，民宿里大部分客人都回房休息了。整个大厅就只能瞧见趴在前台打盹的苏明阳的身影。
　　苏母和苏蓝都不在，估计是休息了。
　　苏明阳睡意向来很浅，苏靛明明很小心翼翼地关上那扇专门为他留着的门，吱呀的关门声还是吵醒了他。
　　“回来啦！”苏明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视线还没完全清晰。
　　“怎么不去房间睡？”
　　“等，”等到稍微清醒时，苏明阳从渐渐恢复清晰的视线里看见了拿着糖人的顾十方，他顿了顿，然后补充完了整句话，“你......”
　　“嗨！”顾十方笑着朝他打了声招呼，苏明阳以同样的方式回应了他。
　　顾十方谈吐举止温文尔雅落落大方，也难怪是书香门第音乐世家的独子。
　　和他比，苏明阳简直就是朝生夕逝的蜉蝣啊！
　　“你们去哪儿玩了吗？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苏明阳试探着询问了两人的去处。
　　“啊，我们去——”
　　“我带他去镇上逛了逛。”苏靛抢过了顾十方的话。
　　明明也去了恋人山啊，为什么不说出来？
　　顾十方困惑地看了苏靛一眼，不过苏靛没有回应他。
　　话音刚落，苏明阳抿了抿嘴唇。本来没有血色的唇瓣经他这么用力一抿便变得红润了起来。
　　“时候不早了，快去休息吧！”苏靛催促了他一句，并没有发现他脸色不对。接着苏靛推着顾十方上了楼。
　　“苏靛！”
　　苏明阳叫住了他。
　　“怎么了？”苏靛转过头发现他沉着脸，接着他抬起头强颜欢笑。
　　苏明阳掏了掏裤兜，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块黑色的长方形盒状的东西举在了胸前。
　　“这么宝贵的东西下次可别掉了啊！”
　　苏靛的神情不再自然，苏明阳捡的东西是一块黑色的口琴。他急忙把浑身上下摸了个遍，确认自己的口琴掉了。
　　他两步并作一步跨到了苏明阳面前接过了他手里的东西，把琴身仔细看了一遍然后问到：“你在哪儿捡的？”
　　苏明阳浅浅一笑，然后含糊不清地回答：“反正不是在家里。”
　　苏靛心头微微一怔。
　　“好啦，你都说了时候不早了，快休息吧！”苏明阳拍了拍他地肩膀，然后绕过他上了楼。
　　路过顾十方的时候他朝他莞尔一笑：“顾先生，晚安。”
　　“啊——晚...安”
　　等到回了房，苏明阳僵着一副笑的脸才送了下来。
　　他坐在床边，双手靠在膝盖上垂眼盯着自己的脚尖。
　　苏靛，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们去了恋人山呢？
　　想着想着，苏明阳的思绪便游离到了记忆深处。
　　十年前的那个初春，他第一次带苏靛去了恋人山。
　　在山上，苏靛躺在铺满紫色的花海中。
　　有了风儿的鼓舞，阳光的渲染。苏明阳鼓起勇气对他说出了\"我喜欢你\"这几个字。
　　他微微侧头想查看他的反应，到最后他把整张脸都转了过去发现苏靛正闭着眼睛，一只白蝴蝶驻于他的鼻尖他没反应，应该是睡着了。
　　所以，苏靛从来都没有听见他的告白......
　　“哎——”他长叹一声。
　　为什么口琴会掉呢？为什么掉了我会不知道？
　　和顾十方分别后苏靛一直对这两个问题很顾虑。他记得早上还未出门的时候把口琴拿出来看过。
　　后来就是顾十方过来敲门，在之后的事情他的记忆就很模糊了。
　　努力回想过后好像自己当时担心让顾十方等着就直接就把口琴揣兜里了。
　　这也太冒失了。明阳说的对，这么宝贵的东西可不能弄丢了。
　　等一下——难道说？
　　苏靛突然犹如灵光乍现。
　　刚上恋人山的时候他还能感觉到裤兜有坠物感，口琴应该是那之后掉的。所以——明阳是在恋人山附近捡到的口琴。
　　所以——
　　我知道你们去了恋人山啊——
　　苏明阳抬头望向了房间门口。
　　难以入眠的不止那三个人，还有苏蓝。
　　她躺在床上，到现在都觉得难以置信。
　　苏明阳将顾十方的日记内容告诉了她，她也答应了不向别人提起。
　　听苏明阳说，顾十方在日记里记录了和苏靛分别这十五年间他是如何思念他又是如何寻找他的。
　　对她来说，那种至死不渝的爱大概只能存在与小说中，现实生活中怎么可能真的会有人会找另一个人十五年呢？
　　她忽然有些动摇了，动摇了一直支持苏明阳和苏靛在一起的决心。
　　既然顾先生对哥这么上心，那哥也喜欢顾先生的话她为什么要反对呢？她所作的一切也都是为了苏靛能够幸福啊！
　　可如果这样，那明阳哥要怎么办呢？
　　一个人的幸福终究是要建立在另一个人的痛苦之上吗？
　　明阳哥，好可怜！
　　“不行，我要去找哥！”
　　苏蓝立刻翻身下了床。
　　“咚咚——”
　　有人敲门。
　　“哥，你睡了吗？”
　　是苏蓝啊。
　　“准备睡，怎么了？”
　　门后传来了苏靛的声音。
　　“想和你说些事。”
　　什么事？
　　苏靛有些犹豫。
　　门外的苏蓝有些等不及了，朝门里又催促了一句：“我进来了啊！”
　　“喂——”苏靛大惊失色，慌忙吼道，“我还没穿裤子啊！”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真啰嗦！”
　　十几秒后，房间门开了。
　　“进来吧——”
　　苏靛一脸漠然。
　　苏蓝把房间环视了一周最后目光锁定在苏靛床头柜最下面的那个抽屉上。
　　“要说什么事？”
　　苏靛注意到她落在床头柜上的目光，心里大致猜到了苏蓝来找他要说什么了。
　　“哥，明阳哥和顾先生你更喜欢哪一个？”
　　还真是童言无忌啊！苏蓝完全没想到问这话会让他有多尴尬。
　　幸好还不是当着话里被提及名字的两人的面问他这个问题。
　　苏靛愣了愣，半开玩笑说：“你是没睡醒？”
　　“哥！”苏蓝捏紧了拳头。最讨厌每次问苏靛这种问题他都是一副吊儿郎当很无所谓的态度。
　　“这算什么问题。”苏靛的表情也逐渐严肃了起来。
　　“字面意思！请你如实回答！”
　　“......切——”苏靛笑了起来，企图蒙混过关。被苏蓝一眼识破。
　　“别想忽悠我！”
　　“哥，你这算什么啊？脚踏两只船吗？”
　　“什么？”苏靛难以置信她会说出这种话，他上前捏住了苏蓝的脸，“死丫头，你从哪儿学来这些词儿的？”
　　“痛！放手啦——”苏蓝费了点力气把他的手从脸上拿开了，有些惹火。
　　“不要扯话题！快回答！”
　　“你这丫头居然敢对你老哥这么说话？看我不好好收拾你！”苏靛始终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苏蓝忍不下去了，冲着她哥吼道：“明阳哥他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苏靛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不知是因为震惊还是别的原因，那一刻他脸上掠过一丝难以言明的表情。
　　安静持续了几秒，在这几秒内他和苏蓝两人都没有说话。
　　“哥！”
　　“我知道啊。”
　　像是丢失的信息经过重传之后服务器才有了响应，过了片刻苏靛才回答了上一个问题，苏蓝不知道这个回答是否是他经过深思熟虑过后得到的最佳答案。
　　不过苏蓝看他的样子又以为他没有认真回答这个问题。
　　“请你认真一点。”
　　“难道我回答得不够认真吗？”
　　“什么？”
　　“我说我知道，知道明阳对我......”后面的几个字他没说出来。
　　“骗人的吧！明阳哥说——”
　　“说我不知道吧？他才骗人的吧！”
　　“那你怎么知道......”
　　“小蓝，你还记得我初中那会儿你自己一人找我和明阳回家吃完饭的那次吗？”
　　“嗯嗯，记得。”
　　“那就好......”
　　就这样，苏靛，将十年前那次意料之外的告白讲给了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