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乐机》吾将上至

10、10

　　两人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太阳已经挂了上来。日出固然美好，但在这灼灼夏日之晨登山赏日出对娇养惯了的顾十方来说并不友好。
　　心思细腻的苏靛早已发现了他的生理变化和额头的密汗。
　　其实也并不是因为心思细腻而是因为他本来就心系着他。
　　登上山顶苏靛不露声色地接过了他背上的包，不等他说上一句话，抓起他的手就往一头的树荫下走去。
　　“喝点水。”
　　两人坐在了树荫下。苏靛递了一杯水给他。那是苏靛的杯子。
　　顾十方一时愣住了，看了看苏靛手里的水杯又看了看他半天说不上话。
　　他有杯子的，就放在包里。
　　本想谢绝的，接过苏靛见他半天没反应直接打开杯盖把杯子往他面前伸了伸。
　　“喝点水，看你有点虚。”
　　顾十方不再犹豫，接过水杯道了声谢。
　　确实是渴了，他不带喘气儿地连着喝了几大口。
　　喝得有点急，水从两边嘴角溢了出来，顺着下颚流过喉结。
　　“咳咳——”
　　这样喝水的结局必然就是被呛着。
　　苏靛见他这副模样笑出了声。
　　顾十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见他这副不知所措的呆呆的模样苏靛笑得更开心了。
　　“笑什么？”顾十方不解，十分不解。
　　不就是喝个水被呛着了嘛？
　　苏靛边笑边伸出了手。
　　“给你擦擦！”
　　顾十方只觉得脖子一触冰凉接着就是一阵酥痒。他像触电般浑身酥麻伸手打开了苏靛的手。
　　苏靛愣了神，他这是出于本能并无别的意思。他对苏明阳就是这样的，只是习惯了，也理所当然的认为对顾十方这样很正常。
　　“对不起...谢谢。”顾十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好像伤害到他了。
　　对不起又谢谢，好矛盾的话。
　　苏靛有些失望。或许他根本就不记得他了吧？
　　“没事儿，是我冒犯了。”
　　两人都不再出声。
　　顾十方见他拿起他刚喝过的水杯毫不犹豫地直接喝了，他感到出乎意料。喝一个算不上朋友的陌生人喝过的水杯连杯口都不擦擦的吗？
　　反正他有点点洁癖。
　　“我喝过的。”他指了指苏靛手里的水杯。
　　苏靛看了一眼毫不在意地说：“啊，我知道。”
　　“知道？知道你还......”
　　他见苏靛又喝了几口丝毫没有一点介意的意思便也觉得无所谓了。
　　“顾先生，”
　　“嗯？”眺望远方的顾十方听见他的召唤收回了目光。
　　“顾先生结婚了？”
　　问这话的时候苏靛满不在乎地看着他之前看的那个方向。
　　表面上挺平静得，其实内心早就紧张得要死了吧？
　　从顾十方在民宿前台登记入住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他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时他就想问了。
　　迟迟没开口的原因就是害怕，害怕听到自己难以接受的答案。
　　“嗯？”顾十方皱起眉头一副听不懂你说什么的样子。
　　“你手上那枚戒指......”
　　“啊，你说这个啊。”顾十方举起左手，那枚色泽银润，光滑锃亮的戒指露了出来。
　　苏靛咽了口唾沫，在等他的答案却始终不敢和他正视。
　　“是啊。”
　　他瞳孔猛地一缩，心也跟着紧了起来。片刻，他的眸子突然摇曳了起来。
　　“恭喜啊。”
　　顾十方笑了笑没说话。
　　“能成为顾先生的爱人一定很幸福吧？”
　　“你怎么知道？”
　　苏靛没说话。不过顾十方后面的话有些晦涩不明。
　　“也许吧。”
　　不幸福吗？还是说是你不幸福？
　　苏靛猜测着，对他来说这是一个无底之谜。
　　山顶忽然起风了，一瞬间燥热被吹散了不少。
　　山风持续了大概半分钟的时间，苏靛很明显地能感觉到无形无色的风就近在咫尺，可伸出手就是抓不到它。
　　风声有些大，他趁着这个机会问出了十几年来一直纠缠着他的那个问题。
　　风声这么大，他不会听见的。问了也得不到答案，就算有答案那也将变得毫无意义。
　　一切都结束了，可他还等着他。
　　就把这场等待当作自己的哑剧吧。
　　不过，世界不乏变数，在精明的计算机也会有算错的时候何况他一个普通人？
　　顾十方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他，激动使他不能流利地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刚才，说什么？”
　　他看出了，苏靛从他的眼神看出了些许东西，他也激动起来。
　　“你听见了？”
　　“再说一遍。”
　　“我说，”苏靛深吸一口气，“我说，十五年前的那个夏天，你为什么没来可乐机找我？”
　　苏靛注视着他，他表情的变化每一帧都映入他的眼。
　　“你是捉迷藏的那个小男孩？”
　　“是，是我。”
　　终于记起了吗？
　　此刻的顾十方眼里有东西，那东西反射出的光闪烁着。
　　“原来那个小男孩就是你，原来你就是那个小男孩！”
　　“十五年前的不告而别，真的很抱歉。”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没来可乐机。从那天起，我每天都去可乐机那边等你，等了十五年。”他眼角划过两滴泪。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顾十方告诉他，他之所以没遵守约定是因为约定好的那天晚上，远在家的姥姥突发疾病去世了，当天晚上来度假的家人连夜赶回了家。他还说，他走之前专门去可乐机那边，捡了跟木棍在可乐机脚下的土路上写下了几个字。不过恰逢那天晚上后半夜下雨，雨水冲刷了地上的痕迹导致苏靛没能看到他留下的字。
　　苏靛问起他写的内容时他却说时间隔得太久早已忘记了。
　　“不过这样也好。我得到了我一直想得到的答案已经很满足了。”
　　“那你有没有找过我，哪怕只是想想。”
　　“没有想想而已，我找了你十五年。”
　　苏靛的心跳突然变了速，看着他。
　　他继续说：“就在昨天，我也一直在找你。”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苏靛啊！我没有结婚。”他再次举起带了戒指的那只手，“这只是为了你拒绝他们的理由。”
　　好真实的理由，连他都信了。
　　“其实，这枚戒指不是我的。”顾十方边说边摘下了手上的戒指紧接着就递给了他。
　　什么意思啊？苏靛愕然。
　　是给他看看吗？
　　苏靛伸手接过那枚戒指细看，内錾刻有两个字母，DR。
　　男士一生只能制定一枚的钻戒。代表了一生只爱一人。
　　“你带上试试看。”
　　“我？”苏靛怀疑自己听错了。
　　既然不是他的戒指他怎么可以那么随意就给别人戴？更何况还是这种有特殊意义的戒指。
　　“嗯，你试试。”
　　“这是DR吧？既然不是你的，那要我戴上还是得征求戒指主人的意见啊！我可不想闹出什么误会。”
　　看得出他这是有点吃醋了。
　　空气中弥漫着酸酸的味道。
　　“你就是戒指的主人啊——”
　　戒指的主人就是我？
　　苏靛大脑顷刻宕机。
　　顾十方见他好像还没理清头绪的样子又解释道：“是我专门为你买的，因为不知道你手指的大小我便按着我无名指的尺寸来定制的。”
　　还真是随便。苏靛脑子冒出了这个想法。
　　“你知道DR男士一生只能定制一枚吗？”
　　“知道，我还知道它代表了专一永恒的爱。”
　　苏靛的心跳漏了一拍，棕色的眸子仿佛在摇曳。
　　“可是，我什么都还没为你准备。”
　　“其他的我都不要，只要有这个就够了。”
　　顾十方将藏在领口后面的项链拿了出来。是当年他送他的写着‘再来一瓶’的可乐罐盖。
　　“十方，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嗯。”他点头。
　　“你为什么要找我？”
　　“因为想再次见到你。”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你又为什么等我？”
　　“嗯——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