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绝假言怪谈集》谢绝假言

111、妖猫

　　接下来的几天里，程谦一直没有离开自己居住和生活了十几年的“阳光小区”。
　　通过这几天的自我观察，他发现自己虽然变成了猫，但又跟其他的猫有所区别。比如：
　　自己虽然不会说人话，却能听懂人语；
　　不能写字，但能认字；
　　甚至思想和情感，也跟以前的自己没太多变化。
　　不同的是，自己的生活方式变得跟猫一样了——
　　以前做人时，肯定不会去捡食掉在地上的食物，现在却不嫌脏了，见到地上有好吃的东西，都会毫不客气地吃掉。
　　别的猫具有的本领和天性，自己也具备。比如敏捷地在院墙或者别的障碍物上行走、跳越，见到蝴蝶也会兴奋地用爪子去扑……
　　不过，作为猫最重要的、甚至是标志性的一样本领——捕食老鼠，他却不会。
　　有一次，他在小区里意外撞见了一只老鼠，那只老鼠见了他，吓得屁滚尿流，逃命时那个样子，简直狼狈已极。他却像以前那样，只是用嫌恶的目光看着老鼠逃跑，什么也没做。
　　他甚至有点担心，过一段时间后，自己会不会就完全变成一只普普通通的猫了，也会去追杀并且吃掉老鼠呢？
　　想到自己吃掉老鼠的情景，他恶心得想吐！
　　总之，现在的他，实际成了一个人和猫的综合动物——甚至可以这样说，他其实是只妖猫。
　　自从变成了猫后，他没有再进过自己居住过的那栋大楼了。
　　因为他害怕看见父母伤心欲绝的样子，或者听到他们的哭声。
　　他虽然不敢去偷看自己的父母，但也在暗暗关心他们的动静。甚至心里还存有一丝幻想，说不定哪天自己又莫名其妙地变回了人呢。
　　小区里的人都已知道了他们家的事情。程谦好几次假装无事似的，躺在地上，或者躲在暗处，偷听那些喜欢八卦的大爷大妈们谈论自己家的事情。
　　通过偷听他们的谈话，他知道父母这几天为了寻找他，做了很多事情：
　　去派出所报了警，去物业管理处调看监控录相，去电视台打寻人广告，去城里很多地方张贴寻人启事，甚至还请阴阳先生占卜和算卦。
　　前段时间，他特别讨厌自己的父亲，现在他才发现自己以前确实有些偏激和过份了。
　　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又过了几天，小区里的大爷大妈们好像对他们家的事情不太感兴趣了。老人们在小区的花园里打牌、下棋、锻炼身体、或者遛狗时，已很少再谈论这个话题。
　　程谦自己的心理也在发生一些变化。
　　刚出事那几天，虽然他也很伤心，但难过之余，也隐隐感觉现在这个生活状态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甚至某些地方，比以前做人时，还要好一些。
　　最明显的好处有三点：
　　一是自己变成猫后，不用再烦恼和逃避找工作这种事情了。
　　二是自己可以自食其力，不用再为当“啃老族”被父母没完没了的唠叨和责骂了。
　　三是自己变得比以前更加自由自在了。
　　不过，凡事都是有利便有弊。自己虽然变得更加自由了，也没有很多做人的烦恼了，却又产生了一些新的烦恼：
　　他不知道别的那些流浪猫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他很快就不喜欢做一只流浪猫了。
　　他渴望被人收养。那样的话，自己不但居者有其屋，而且也不用到处寻觅垃圾食物了。
　　只要有人收养自己，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那种不劳而获、无忧无虑的生活。
　　那样的话，自己既能充分享受做猫的自由和快乐，又不用过饱一顿饿一顿的流浪生活。
　　要实现这个理想，当然可以在这个小区里寻找机会，但他并不想在这儿寻觅可能收养自己的主人。
　　既然已经走出了原来的家，那就索兴离得远一些。这样至少可以避免触景生情。
　　去哪儿生活呢？
　　他想了一会，想到了一个地方——
　　芦雪花园。
　　芦雪花园是离他们家大约两公里远的一个新小区。小区里大约有四十几栋商品楼房。这些楼房都是新建不久的，无论外观还是配套设施，都比自己家这个老小区要好许多。
　　更让他喜欢的是，芦雪花园小区西边那片房子，全是花园洋房或者独门独院的别墅。
　　那一带的景色自然也是全小区里最美丽的。小桥、流水、凉亭、甬道、花草、鱼池、音乐喷泉、以及各种运动设施等，都配备得非常到位。
　　总之，那儿的景致完全是园林式的。
　　这样的环境不但宜人，也肯定宜猫。
　　有次自己和同学们进去玩时，他心里就暗生出一种羡慕之情，恨不得自己家也能搬到这个小区里来居住。
　　他打定主意后，登时精神大振，出了小区大门后，一路向西，跟着路边的花坛和林荫道快跑了十分钟后，就到了芦雪花园小区。
　　这是个封闭型小区，四周全有院墙包围，各个重要出入口都设有保安亭，外面的人和车不能轻易进去。但对于猫来说，这些根本不是问题。
　　他找到一段没有围墙、只有铁栏杆与外界隔开的地方，像走大路一样，大摇大摆地闯进了芦雪花园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