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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大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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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海边回来后,凌舟就出差了,他前脚走,惠惠后脚就离开了家,她留了一封信给凌舟,并把求婚戒指压在信封上面。信是这样写的:
凌舟,我走了,很抱歉,没有当面和你说再见,不过,对于这个结果,想必你也早有预料了,我不能同你结婚了,其中的原因,不用我说,你自然也猜想得到,你一向最懂我,因此也最包容我,甚至于,到最后你根本是在纵容我。你对我的好,我无以为报,思来想去,所能做的,就是离开你,离开你,让你不至于背上生活的重负,从此只做自己高兴做的事、只做最真实的你自己。与你相识,虽时间不长,却从你身上学到许多东西,对此,我无限感激。临别之际,虽有千言万语,却单有一句积压已久的心里话非说给你听不可:凌舟,请以后多为自己着想、多为自己做事、为给自己关心!人生短暂,如果一味只求尽责而忽略自己,岂不太冤!更何况,你有如此天赐的才华!我真心希望,以后你能尽情写你愿意写的东西!而不是为了博取父母高兴,更不是为了挣钱养家!我这话,说来实在是厚脸皮,却全是我肺腑之言,还请最后一次宽宥我的放肆与任性。最后,祝一切安好。爱你的惠惠留。
离家之后,惠惠搬进先前租下的公寓,接下来还是每天去史野家上班,一直到他的作品完成,两人举杯庆祝,正式道别。隔天,惠惠再去编辑部正式办理离职手续,遇到陈小瑜,陈小瑜拉住她不让她走,知道此劫难逃,惠惠只好答应她在楼下咖啡厅等。
到了咖啡厅,惠惠点了咖啡,坐在位子上枯等,终于,见到陈小瑜匆匆赶来,等不及坐下,陈小瑜已开口骂道:
“臭丫头!怎么跟凌舟退婚了这么大一件事都不跟我讲!”
服务生走过来,陈小瑜不耐烦地叫了杯咖啡就拉开椅子坐下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退婚了?是凌舟欺负你了吗?”
惠惠摇了摇头。
“那又是为什么?”
惠惠说:
“就是不想结了。”
“不想结了?是凌舟说他不想跟你结了吗?这个混蛋!没想到居然是个始乱终弃的家伙——”
“不是,是我不想结,跟凌舟无关。”
咖啡送上来了,陈小瑜瞪着两眼、呆呆地拿起咖啡往嘴边送了一口,结果一下就被烫到了——
“不是——”她一边拿纸巾擦嘴一边说:“惠惠,你把我搞糊涂了,是凌舟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了吗?他出轨了?他爱上别的女人了?要不然你为什么不跟他结婚了呢?”
“没有。”
“没有?那我真想不通了……”陈小瑜摇头晃脑了一阵,忽然又说:“难道是你?是你又爱上别人了?是不是那个史——”
惠惠还是摇摇头,她抱起咖啡在手里暖着,过很久,才喃喃地吐出一句:
“跟你说了,你也不一定会明白,不过,只要凌舟明白就行了,只要他能懂我,就可以了……”说完,惠惠有点想哭,可她知道自己是没资格哭的,于是将唇紧紧咬住、把几近扭曲的脸藏在了杯子后面。
对面的陈小瑜便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此后,惠惠仍在北京逗留了一段时间,却不是因为留恋什么、或是期待什么,而仅仅是为了学习、为了找回她最初离家出走跟随凌舟来京时内心所抱持的理想与信念。
每天,她要么出门、跑各种市场、专找人多的地方,扎堆看人聊天、或自己也加入聊天,然后把这一天里所看到的所听到的所想到的一一记录下来。或者,她不出门,只是待在家里看书,选一个角落,把想看的书全都搬到身边来,再泡上一壶热茶、摆上一些小点心、一看一整天,天黑了,就打开灯继续看,如饥似渴的,像要把看到的字句全都咽到肚子里、再快速消化掉。又或者,是埋头写作,一写写好几天,没日没夜,生怕灵感突然失踪,所以时刻要抓住、要联系上、串成线、涂成篇,直到全文完成,再倒地昏睡。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有三个月左右,她结算了房租,离开北京。离京那天,她站在飞机舷梯上,回望万里晴空,在心中默默与凌舟道别。此后两年,她在全国各地流浪,依旧过着读书、写作、思考的简朴生活,这中间,她没跟凌舟联系过,凌舟也一次都没来找过她,她猜想,凌舟大概是极度恨她的。而她却始终惦念着凌舟,不管到了哪个城市,每次去书店,她必定会先去找凌舟是否有发新书。
令人遗憾的是,自从两人分手后,凌舟就再也没有推出新作。难道是退婚一事对他打击太大,以至于他再也写不出来而封笔了不成?
每想至此,惠惠就自嘲是在痴心妄想——开什么玩笑!她算什么东西!也值得让凌舟为她退出文坛!
时至今日,凌舟在惠惠心目中的形象,依旧是那样的优秀!完美!伟大!她永远记得初遇时凌舟的那双大眼睛,临别前他玉树般立在栏杆前的姿势,以及他每次抱住自己时胸口的温暖跳动。不管离开凌舟多久,他永远能鲜活地映照在她的眼前。这世上,根本没第二个人可以再像凌舟那样让她心动!
不!这样的凌舟,绝不至于那样脆弱,失去我,算什么呢!全国有那么多凌舟的书迷,即便不是书迷,也只要凌舟愿意、就会有无数人前赴后继愿意嫁给他、做他的新娘子!凌舟那么好啊!好到让她不忍心再看他为她为爱情为婚姻牺牲下去而离开他,所以,为什么呢,究竟为什么他不再写了呢……
反观惠惠,近年来在网上逐渐声名雀起,虽没做到像凌舟那样大红大紫的地步,却也收获了不少粉丝、多少尝到了一些成功的滋味。
曾经,惠惠也想再回去找凌舟,即使不是为爱,也想与他细细分享一些自从离开他、自己独立生活后所收获的心得与体会,就像学生向老师汇报成绩那样,可是,凌舟还会愿意见她吗?甚至是,凌舟还会记得她吗?
分手后这么久,凌舟一次都没有联系过她,明明手机号没有换过,却从来没有接到他的电话也没有收到他的任何信息,他一定已经恨她恨到连想都不愿意再想起她了吧?明明自身条件不怎么样,居然还敢甩了他!甩了他这样一个功成名就的大作家!林惠惠根本就是一个大蠢蛋,而且是个良心被狗吃了的家伙!
惠惠可曾后悔过吗?仔细想一想,似乎也没有,如果一段感情注定会褪色,那她想要在褪色之前就结束它。就像分手前去海边那次、她想把她眼中看到的完美的凌舟的形象凝固在画里一样。她想要保持完美。而凌舟教过她:残缺就是完美。
时间又过去了三年,这时距惠惠离开凌舟已有整整五个年头,这天,见天气晴朗,惠惠离开书桌,出门散步,荡至熟悉的书店,又是马上寻找凌舟的新作,不料竟有惊喜!惠惠抱起凌舟的新书就去柜台付账,且等不及店员给小票就一路奔至附近的公园、找到一张长椅坐下、打开书、如饥似渴地读了起来……
一口气读到日落西山,掩卷之际,她竟已泪盈于眶。天黑到家后,她奔至书房,先把书端正地摆于她的书桌上,再去沐浴更衣,又开了一瓶红酒,隔空为凌舟庆祝!
她一杯接一杯地将酒灌入喉咙,内心柔肠百结:她先是为自己当初的果决离开庆幸,又为凌舟如今的再度崛起兴奋,最后又惜叹在这成功之时没能陪他一起……回想过去种种的亲密友爱,她泪如雨下,却又笑不自禁。这一夜,她醉倒在沙发上,却睡得无比安详,更做了一个这五年来从未做过的甜美、幸福的梦,她梦见凌舟登上了他写作生涯最高的领奖台,受无数人追捧,风光更比当初无两!而台上的他、眼里依旧有她,同时,也依旧有光采!那是她最希望看到的凌舟!那是她最梦寐以求的理想!
翌日酒醒,惠惠也曾一时冲动,想要打电话向凌舟当面道贺,然挣扎良久,又最终放弃……
实际上,这些年,惠惠一直在拒绝其他男人对她的追求,要说条件,这些人都没有比不过凌舟的,可是,除却巫山不是云,在拥有过凌舟后,世上再好的男人都不过是沙砾、根本入不了惠惠的眼、也不值一提。不嫁给凌舟,也意味着她也绝不会再嫁给其他的任何男人。惠惠正是打定了这样一个不婚主义的主意,当初才决绝地离开凌舟的。所以,时至今日,她又怎能因一时心软就又回头去找凌舟呢?惠惠因此又一次硬下了心肠,此后只记得抱着凌舟的书读、只记得凌舟是她的老师,她要一辈子为老师祝福。
然而,不出十日,惠惠突然接到杏打来的电话,不等惠惠惊喜出声,杏泣而告之一个噩耗,说是凌舟已去世,就在两天前,他在医院里告别了这个世界。惠惠听完这个消息,只觉眼前一片茫然,整个世界变成了一只腾空而去的热气球,她坐在热气球里,惊觉空气的急剧消失,而后热气球又突然下坠——啪!她的手机掉落,同时她也昏倒在地。在魂离身外时,她又见到了凌舟,看到他像是突然与她偶遇一样,眼睛望过来的同时,他笑了,他的笑容,又恢复了最初的甜美,如同静夜里绽放的昙花。昙花匆匆一现,凌舟也只活了短短的三十二年。
醒来后,惠惠立刻飞奔去北京,一路千山万水,直到站在了凌舟的遗像前,她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银河坠落下来了,凌舟真的不在了,大海的涛声永远持续,可是凌舟不会再说话、不会再叫她的名字,永远不会再对她说我爱你了。惠惠哭到不能自己,心脏痛得膨胀开来,像是随时要爆炸一样。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抓住杏不住地嚎啕地问着,可是杏无法顺利地给出答案,杏的眼泪也和她一样滔滔的。两个女人彻夜抱头痛哭,而遗像上的凌舟却永远带着一张微笑的脸。那样凝固的美,惠惠第一次不想要!不!不!她现在只想凌舟回来!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她只想要他回来!她冲上去把遗像抢下来抱在怀里,像是要把凌舟抱回来、抢回来!
可是凌舟再也不会回来了。
凌舟永远不会变老了,可他永远是老师、永远都是林惠惠的凌老师。多年后,当惠惠再次站到凌舟的墓前为他献花时,她不禁又在心里呼唤了他一次:
“凌老师,请收我为徒……”
一时间,风吹起,墓前的鲜花在风中摇动着,就像凌舟又一次在她面前冲她微笑起来,她相信,凌舟一定听到了,也一定看到了,虽然远隔两个世界,可我们的心永远在一起。
“林老师,下雨了。”
她的学生上前一步,为她撑上了伞,两人转身、在逐渐细密起来的雨丝中一同走下山去。
后记:此后数年,林惠惠笔耕不辍,终成名作家,而她不管出席任何活动都必提凌舟的名字——“凌舟是我的启蒙老师,也是我终生的恩师,我所有的文字后面,都有凌老师的影子。”而她出行也必带凌舟的书,尤其是那本凌舟最后的遗作,同时也是他此生唯一出版的一本散文集,书的扉页献词是:“此书,献给至爱林惠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