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把星总想以下犯上》凌凌幺

26、多管闲事，不自量力

　　尴尬的气氛就这么持续了一阵，直到斜躺在上座的风泽终于笑够了，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一个挺身坐直了身子，一手撑着大腿一手抵着下巴，打趣着说。
　　“想不到扫把星你收拾收拾，也算得上是个小美人啊。是本王有眼不识珠玉，要不要给小仙子你赔个罪？”
　　路半安揉了揉自己笑到快要僵硬的脸皮，默默给自己洗脑，不要跟二傻子一般计较。
　　风泽乐够了，眼睛虚虚地往边上一瞟，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一脸得意了往后仰，单手高高举起垫在了脑后，道，“行了行了，本王也笑乐够了，没多大意思，就给个面子。”
　　风泽的手轻轻一摆，那压断脖子的发髻，层层叠叠纱裙便从路半安的身上消失，那身他起先穿着着的灰扑扑的衣服又回到了他身上。
　　路半安这才自在了许多，随后听得风泽的声音传来，“小仙官你找本王所谓何事啊”
　　路半安这便想起了正事，拱手道，“小仙仙主佩剑离魂于定风谷中稍有损坏，先前于正阳殿上听闻昊乾王您有可以修补之法，因此特来讨教。”
　　风泽听了有些吃惊的微微张大了眼睛，往虚空中又撇了一眼，回头道，“这跟本王方才在幻境中看到的，没什么关系啊......”
　　“小仙此次前来非为前尘往事而来，还请昊乾王赐教。”路半安避开幻境之事不提，答道。
　　“小仙官啊，离魂是何等的神器，不用本王说你也该知道，本王就是告诉你修补之法，凭你又有什么法子？”风泽又有了几分兴趣，“就那一个小豁角，什么了不起啊我这星月台帮忙可是有代价的，怎么？打算把你自己送进星月台？”
　　风泽看热闹不嫌事大，“本王听说你同元凌，关系也不怎么样嘛。我这星月台虽说只收女眷，但是小仙官你嘛……本王可以破例。”
　　“昊乾王误会了，小仙同仙主相处融洽，关系甚好。那些听说都不可信，尤其是从言清元君嘴里传出来的，半句都信不得。”路半安特地强调了一嘴。
　　“小仙眼下是元凌仙君座下属仙，既然入了仙府的门，就没想过出去，怕是要让昊乾王失望了。”
　　风泽听着路半安的话，无甚新意，见挑拨未果也兴致缺缺，摆摆手道，“既如此，那就免谈了，一个小缺角也影响不了离魂的威力，依本王看元凌并不在意，上次本王拿着调侃都不见她变脸。小仙官你也别折腾了，有这心思做点什么别讨好元凌，兴许还实际点。”
　　“……不，她很在意。”路半安想起先前正阳殿上，苏洺在风泽走后，冷着脸，避开旁人视线的，悄悄的跺了两下脚的样子，忍不住勾起了嘴角道，“想必想起一次就会心里窝火一次，少不得念着小仙的不是，这可要不得。”
　　路半安又想起苏洺那张日日憋着火的臭脸，笑意又爬上了几分，想着是不是该多备着点下火的茶饮。
　　“你这认识元凌没几天，倒是好像很了解元凌嘛。”
　　有意思，风泽看了一眼虚空中人的表情，觉得更有意思了。
　　“烦请昊乾王指个明路，虽说小仙现今力有不逮，但假以时日，想来若不断努力，总有方法。”路半安对着风泽深深的鞠了个躬，道。
　　“假以时日......”
　　风泽像看了什么笑话一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转了头也不知道跟谁说话。
　　“只怕天荒地老，也连万仞山的边都摸不着吧。”
　　在虚空中的隐去身形的客人沉着一张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来来回回变了几番脸色，冷着声低低的吐出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几个字，身形一移，便消失在了空气中。
　　“多管闲事，不自量力。”
　　见苏洺冷着脸走了，风泽突然对殿下仍然躬身等着自己回答的路半安起了点捉弄的兴趣。
　　方才殿内光研究客人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就分去他许多心思，现下人走了，不欺负一下她的属仙，都对不起他们死对头的名号。
　　于是他悠哉游哉的镀步而下，走到路半安跟前道，“小仙官不愿入星月台，只是这解答需要的代价，小仙官打算怎么给啊？”
　　他边说边状作轻佻地就往路半安眼前凑，原想着再戏弄一番，忽然感觉到一熟悉的气息一瞬而过。待要去细细感知，小仙官仙力低微易受他人仙力影响，身上残留气息混杂，他却再也感知不到那股熟悉的气息。
　　风泽微微变了脸，垂眼问道：“我且问你，你近日来见过什么人？去过什么地方？”
　　路半安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愣愣地回答，“小仙连日来就在仙府近内，不曾去过什么别的地方......”
　　“你可曾见过......”风泽问道一半呆住了，是啊，他给她取了什么名字，是幽兰，还是兰芝，是清丽还是皎皎，他不是早早的忘了吗？
　　风泽的愣愣的松开了路半安的肩，声音也渐渐变小，“一个，一个美丽的仙子......”
　　路半安一头雾水，这问的什么话，他近日见到可多美丽的仙子了，不都在星月台内吗？
　　风泽低头轻笑了一声，清醒了半分，那人的星盘早就灭了，怕是舍了这仙身回她的红尘俗世，寻她的一心人去了，这他不是早就知道吗？
　　风泽这下彻底失去了继续纠缠的兴致，垂着袖子转身走了，边走边道，“罢了，也没什么好问的......本王同你说实话，起先同元凌说的话不过是嘴上调侃调侃，离魂是上古时期遗留下的神剑，何人锻造，如何锻造，早已不可考了。那传说中的万仞山更是没人见过，关于离魂的种种都只是传说，关于离魂的修补之法有无本王无法下定论，但本王确实不知……本王累了，清芸，送客。”
　　殿门“吱呀”打开、关上又打开，过了良久风泽躺在他的软垫内，闭着眼睛喊道，“清芸。”
　　殿下清芸的声音淡淡的扣在风泽的心底，“仙主不必日日念着记着我的名字，我不是她。”
　　凉风自院中吹来，吹灭了烛火，只剩一地细碎的月色撒满大殿。
　　……
　　大老远跑到星月台折腾了一大圈，体验了一把仙子的待遇，然而路半安不仅没打听到自己想要的，还兜头一盆冷水泼下来，告诉他连万仞山在哪都没人知道，别说寻什么万年除邪玄铁了，材料都没有谈什么补剑。
　　路半安边走边叹着气，边叹着气边鼓励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玄铁找不着兴许可以寻得其他更好的代替材料，事在人为嘛。
　　这方他还未走回世事堂，远远就见着世事堂那高高漂浮的牌匾下，苏洺同钟修然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并肩立于其下。
　　苏洺背着手，钟修然有一搭没一搭的上下把玩着他的小香鼎，两人皆目视前方，也不知道看哪里，反正至少不是在看一手拿着戒尺，一手负在身后，对着他俩吹胡子瞪眼的老先生。
　　老先生许是气得脑子有些不清楚，“啪”的一声示威一般的用右手的戒尺狠狠打了一下自己的左手掌心，声音清脆到传遍整个世事堂。
　　路半安远远听着肉一紧，久远的记忆里，教书先生那恨铁不成钢的脸，拍得梆梆响的桌子，和一下下戒尺打上身上的疼痛感突然的被勾起来了，路半安身上狠狠的颤了一下，抬头见那老先生估摸着也回味过痛来了，板得死死的脸上嘴角微不可见的抽搐了一下。
　　“老先生，何必跟我们较真，气坏身体可不好。”钟修然弯着他弯弯的笑眼，说道。
　　“啪”，又是一声戒尺声，穿过了钟修然的身子打到了站在一旁的苏洺身上，苏洺斜着眼钟修然的身子虚了又实，然后弯着眼睛状做无辜地看着她道，“哎呀，我这本能反应，真是不好意思啦。”
　　苏洺转回了眼神，懒得搭理他，前方站着的惨遭无视的老先生，见着他们若无旁人的自顾自交谈，火气更旺了，“目无章程，不仅藐视课堂，目无尊长，还公然在学堂此等圣贤清净之地打情……打闹喧哗！！！！成何体统！！！”
　　老先生拿着戒尺指着苏洺和钟修然的手气得一直颤抖，一手拿着戒尺，一手提起一只瑟瑟发抖手脚缠成一团的红线小人。
　　“说，这个是什么？！老夫执教这么多年，第一次见识到尔等这么偷梁换柱的！！！真可谓大开眼界！”
　　“老先生你这话说的，人间自然是看不到，你要多来世事堂几回，还能多见识点其它的手段。”钟修然指着小人道，“你看它多可怜啊，害怕的都打结了，还是孩子，老先生你就饶过他吧，跟小孩一般见识了，显得老先生你太不仁厚了。”
　　“你！满嘴胡言！”
　　老先生被钟修然火上浇油彻底点燃，一把甩开红线小人，小人瑟缩着团成一团滚到了钟修然身后，躺回了符纸之中。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老师一生门徒无数，桃李满天下，从未见过尔等这种……这种……尔等是老夫教过的最差的一批！把手伸出来，老夫定要好好的教育你们！”
　　“先生说的对，是要好好管教！”讨回了他的小人，钟修然笑得愈发灿烂了些，“不过本使可不是来听学的，不是先生你的学生。”
　　钟修然一把拉出苏洺负在背后的手，送到了老先生面前。
　　“她是，给，随便打，不要客气，我帮你抓住，跑不了。”
　　边说边向后微微的侧头，眼角微微上挑，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随后回过头去，苏洺正一脸不耐的冲天翻了小小的白眼，倒也没把手收回来。
　　“好啊！好，那老夫就不客气了。”老先生刚刚的举起戒尺，重重地落下。
　　“嘭”的一声震天响，戒尺倒没落到苏洺掌心，钟修然一手举着苏洺的手，一手扣着苏洺的肩拉着苏洺往后退了一段，只见老先生一个用力过猛落了空，往前跌去，摔了个结结实实。
　　钟修然微微垂下眼看狼狈的趴在地上的老先生，笑着道，“哎呀，老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来，这人小心眼的很，你若是这么一戒尺打下去，保不齐她转头就在你的生死簿上动手脚，得提醒你一下。”
　　苏洺抖了下肩膀，将钟修然的手从她的肩膀上抖落了下来，抽出了钟修然抓着她的手，道，“本仙君不是这种人。”
　　钟修然偏了偏头，撇了撇嘴，道，“那说不准我是啊......”
　　“目无王法！目无王法！公权私用，老夫一生清正廉洁，最厌恶尔等这种人！！！别说在老夫的生死簿上动手脚了，哪怕尔等现在就把老夫打得魂飞魄散，老夫也不会就此低头的，休要妄想！”
　　老先生一边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抚着胸口，语气那叫一个义愤填膺。
　　苏洺面无表情的往前迈了一步，老先生先前微微吓了一跳，随后哽着脖子，昂起头在原地站稳了脚，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苏洺伸出了手，四周的仙众们屏住呼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想着要不要当场瞎掉。
　　苏洺的手在空中调转了个，掌心向上，道，“打吧。”
　　老先生愣了一刻，斜眼瞪了一眼苏洺，见她仍然脸上淡淡的，又瞪了一眼钟修然，钟修然摊摊手，道，“她说的，我可管不着了。”
　　老先生顺了两口气，见苏洺也没有把手收回去，将信将疑的将戒尺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啪”“啪”“啪”清脆的戒尺声响彻世事堂，叫脚下的路半安听了都有些心揪，苏洺倒是不躲不闪，一只手端得四平八稳，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不多时，只听到“啪吱”一声脆响，戒尺竟从中断成了两截。老先生甩手扔了戒尺，不顺的“哼”了一声。
　　“请二位从这儿出去，老夫的课堂容不下二位这两尊大神，莫要耽误了其他学子。”
　　说罢抖了抖袖子往圆台中心头也不回的走了。
　　世事堂内老先生正气凛然的声音又响起，路半安举步迎上了自世事堂前的台阶下来的苏洺和钟修然，钟修然下了台阶同路半安招了招手，道，“路小仙官，我们又见面了。”
　　路半安同钟修然见了礼，钟修然也没再同路半安叙话，动指又招来一张黄符，黄符在空中慢慢变大，红线小人子符中钻出，将自己的手脚理了理并成了一块红色的小毯子。
　　钟修然转头同苏洺道，“我就不能不去你仙府做客，一会还得把这老先生送回冥府，省得误了投胎的好时间。”
　　“也没请你去。”苏洺自顾自的拔腿就往前走。
　　钟修然笑着摇了摇头，脚尖一点，身体便像是没有重量一般的飘了起来，再轻轻的落在黄符上，侧着身枕着一只手闭上了他那双魅惑众生的眼睛，红色小毯子温柔的覆了上去，轻轻的掖好了被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