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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沉沦 ...

  •   我在这小佛堂里已经饿了两天了。
      距离我刺伤段亦寒也已经过了两天。
      那把剪刀不大,虽然伤口不深,没有伤到要害,但是架不住我一连捅了两次,他又因为护着我扯大了伤口,失血过多,至今未醒。
      后来断断续续听说他醒了,吵着要来见我,被他的老娘狠狠扇了一巴掌。伤口扯开,现在卧床不起。
      又听说那位替他挡刀的姑娘伤得最厉害,到现在都没有醒,正有一堆太医围着。
      而我,作为苏镜昔的我,段家正妻,死过一次的人复活,从醒后到现在,连一个大夫的人影都没见到。
      这样看来,苏镜昔于段府来说也不过如此。
      突然想到,作为苏镜昔复活到现在,我竟然还没有看到一个苏家的人。
      段亦寒的老娘将我关进佛堂,逼着我念诵那绕口又难懂的经文,定要为她儿子祈福。
      祈福?
      我不下咒已经是心怀慈悲了。
      四处走了走,这佛堂不大,因为燃了香,整个屋子都是呛人的烟味儿,害得眼睛生疼。
      可是闭上眼睛,便是苏镜昔这短暂的一生。
      这两天我阅览了苏镜昔脑中的大半记忆,已经慢慢能够接受死后穿进了她的身体这回事,我不知上天这一番安排是为了什么,虽说醒来时曾经懊恼过,可是坠楼的时候我是一心只想去死的,突然重生,让我颇有些不知所措。
      罢了,随机应变吧。
      我叹了口气。
      就是到现在也不知他的好镜昔到底长了什么样子。
      能让他于金銮殿前发下那样的誓言的女子,一定是十足十的楚楚动人吧。
      想到这儿,心中不免生出一丝酸溜溜的醋意。
      门外有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急忙起身跪坐在蒲团上,做出一副认真翻看经书的样子。
      锁落,一个小丫鬟走了进来行礼道:“夫人,将军醒了,正急着让您过去呢。”
      “真的吗?”我闻言挤出几滴泪,朝着神像磕了几个响头,“谢菩萨保佑,保我夫君平安无事。”
      小丫鬟再次催我,我才拖拖拉拉站起身,裙角绊得我一个趔趄,勉强稳住身形才跌跌撞撞奔了出去。
      糟糕,不认得路。
      我只好在门前的石头处又摔了一跤,泪眼婆娑地求着这小丫鬟搀我一下。
      兜兜转转半天,终于看到前方一处院子,一堆人围在那里进进出出,好巧不巧,我进门时正碰上一群丫鬟拥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走来。
      不必说,当然是那个爱扇人巴掌的段家老夫人。
      身后的小丫头忙拉着我行礼,我跪在地上,许久都没有声音。
      如果眼神能杀人,我此时已经千疮百孔。
      小丫头趴在妇人耳边说了几句,老妇人才冷哼一声:“进去吧。”
      看着她脸色有了些许的和缓,我庆幸刚才在佛堂中演得那么辛苦。
      进得门去,见段亦寒正坐在床上,他的脸色十分苍白,看起来这伤真是不轻。我心中微动,道:“你怎么起来了?”
      他看见我,眼中一亮,笑着将手伸了过来:“快来,让我看看。”
      我看出他把那个“镜”字送到嘴边又生生吞了下去,提步挪到他的身边坐着。
      他屏退四周,一时间房中只留下了我和他两人。
      这这这……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成何体统?
      可是他眼中显然没有这个“体统”,现下正紧抱着我,滚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心中一紧,仅存的理智帮我推开了他。
      男人反手拽住我的胳膊,我竟被他拽得跌在被褥上,眼看着他的气息越来越近。
      不行,绝对不行……
      我忙弹跳开,见他坐起身来又后退了几步。
      这一系列的动作似乎让他很受伤,但是他动又不能动,只能坐在床上,柔声说道:“过来,让我看看。”
      我结结巴巴说着:“你……你刚才也说看看……也……没看。”
      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略带吃力地伸了伸手,我见他的眼神实在殷切,竟然又控制不住上前握住,被他拉着坐在身边。
      “你……你的伤怎么样了?”
      “你下手不重,好得很。”
      我心中冷笑,心想下一次便下手重一点,为天下痴情女子出一口气。
      他看着我一直笑,握住我的手腕半天,又摸了摸我的脸。我有些不舒服,便一直躲着,抓住了他的手。
      他说:“身体怎么样了,可有不舒服?”
      我回:“没有,好得很。”
      “虽然上天保佑你死里逃生,但是身体肯定不会恢复这么快,若有不适一定要说。”
      “嗯。”
      我点头应着,也奇怪为什么身体一点异样都没有,突然被他一把拉近了怀里。
      “母亲那边……一向强势,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他大概是真的以为我在佛堂跪了一夜,我也不好说是偷懒偷得十分舒坦,只好配合地将脸埋在他的怀中蹭了蹭。
      这一蹭,又害得我差一点沉醉不醒。
      要说上天不公,要造个什么人就给什么样的资本。
      段亦寒身上这股子香气,每每都会令我失去理智。
      它不似女孩子自带的甜香,花草太浓,树木太淡,就是一股温润的清香,好似初春之时林中刚刚苏醒的小溪,轻轻敲击在布满青苔的岩石上。
      我突然有了一个很危险的想法。
      如果一直这样留在苏镜昔的身体里,能和他在一起,也未尝不可。
      我轻声说:“有你在,就很好了。”
      “傻丫头,我会一直在的。”
      我鼻子一酸,一滴泪划过脸颊。他轻轻吻去我的泪,额头顶着我的额头笑说:“怎么经历了这么一遭变得这么爱哭了?”
      我一把抹去眼泪,嘟着嘴道:“谁哭了。”
      “不承认,那你说这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是谁?”
      我“哼”了一声,“当然是你了,总不能是我吧。你男子汉大丈夫哭唧唧的,说出去不怕别人笑话。”
      他笑着,两只手捧起了我的脸看了半天,突然开口:“我的镜昔,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心中一慌,暗道一句“不好”,急忙搪塞过去:“哪有什么一样不一样,之前的事我大多已经忘记了。我……怎么死的也忘了。”
      他说道:“没事了,我的夫人变成什么样子都让我爱得不行。忘了就忘了吧,我倒不愿你记得,我们便重新开始好不好?就像以前一样,重新开始。”
      我看着他的眼睛,这双眼睛中藏着无边的星河,让我只看就自愿沦陷。
      好,怎么会不好。
      重新开始,就像在北疆时一样。
      哪怕是作为苏镜昔,只要能和他在一起。
      我含着泪点头,他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却让我发现了一个东西。
      不是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只是他袖子上绣着一个图案。
      从苏镜昔的视角来看,这个刺绣真是太乱七八糟了,针脚落在所有不可思议的地方,颜色一样不少,图案却歪歪扭扭,平常人怕是看半天也看不出来这是什么玩意儿。
      我能看出来。
      因为这就是出自我之手。
      那时我经常听他说起都城的女子,据说一个个都是温婉贤惠,我不服气,非要表现我虽然从小只学刀枪剑戟,拿起绣花针来肯定不在话下。
      于是偷偷的,几乎找遍了北疆所有的人家,终于找到一位远嫁过来的女子,教着我绣了七天的梅花。
      然后精心绣在段亦寒的袖子上。
      被姐妹阿旭嘲笑了一天的梅花,却被他一眼就瞧了出来,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他捧着那只袖子时眼中的光芒。
      看来他真的很喜欢,到现在还穿着这件衣服。
      我心情大好,拿起那朵梅花端详了半天,突然心中一动想试试他的说法,便装作一副嫌弃的样子问道:“这是什么,你自己绣的?”
      “我妹子绣着玩的。”他笑着说,一边不着痕迹地抽出了袖子。
      我道:“怎么没听说过你有一位妹子?”
      他叹了口气:“父亲年轻时镇守北疆,曾与一位北疆女子交好,我也是去年去了才知我竟然有一位和我差不多大的妹子。”
      他皱着眉头,一副替父亲懊悔的模样,说起谎来像模像样,要不是我就是那位“妹子”,此时肯定是深信不疑。
      我心中冷哼,道:“段将军倒是风流,是世间难得的情种呢。”
      我这话要是骂他父亲也是毫不忌讳了,更何况还暗讽着他。可是这位段将军却面不改色,反而掰着我的肩膀,眼神无比坚定:“放心,我不会像父亲一样。”
      又来,他的誓言真是张口就来。
      我脑中一炸,突然想起他在北疆对我说过的话。
      “宁宁,你真是我放不下的一个人。”
      “放心,我一定不会负你的。”
      “乖,等我回来。”
      这一句句如此动情,却一句也没有兑现。
      他看出我眼神中流露出的些许不屑,突然举起手来,三指并拢,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以段氏之姓发誓,必会护苏镜昔一生一世。”
      呵,感人至深。
      先前说一生只娶苏镜昔一人,现在又说必定会护苏镜昔一生一世,真是做足了一副痴情男子的样子,叫人看了无不感激涕零。
      可是,与我何干,与我顾若宁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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