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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真的假的有谁在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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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绪二十四年,国家改革不断,对内硝烟四起。
维新主义的光芒终于照向这片大地,在文化教育方面开办学堂,派人出国留学进化思想……给长期封闭的中国带来了一丝新的希望。
然而在这转折之际,仍有考验在等待着我们。
地方大涝,导致众多灾民涌入县城,将多处街道围堵的水泄不通,更有商户躲于家中闭门不出,担心暴/乱四起,以至于如此街景一片荒凉。
众人吹吹打打,行至此处,已经出了顾府门前的管辖范围,只听遗仗队伍里管事的人走出来吆喝道:
“干什么的!谁管的事?这人怎么还没轰走?”
顾白好奇地探出头来,见众人皆驻足观看。他碍于个子矮小并未看清所以然,只是跟在顾二爷的身后凑上前来。正好看到一帮难民手里拄着拐,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个带口子的碗,里面或油或土张兮兮得,不堪入目。一伙人堵住了送葬的队伍。
顾白不可思议地倒吸一口凉气,好似有闻到这些乞丐身上发出的难闻,且刺鼻的气味一样,脚微微后移,直到撞上后面人的脚尖,才就此作罢。
顾白感叹……
他真的是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了,他自小就家教森严,也不知是缘于长辈过渡的偏爱,还是变相的严厉。不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吧,但也总是活在大人们营造的童话世界里,哪见过什么是穷人,怕是连粗布麻衣都很少见了!更别说真正的体察民情了,顾府连一个黑人脏人都入不了他的眼里去。
只见被管事的叫出来的正是府内看门的门房顺子,顺子作揖上前对管事的毕恭毕敬,连连赔不是道:“这了……我的错,我错……我这就管,这就管。”说着便朝着那群人吆喝起来。
在此之前顾白都不觉得有什么奇怪,顺子在顾府里一向低眉顺眼惯了,问他为什么与别人不同他也只是回答“腰软,直不起来。”虽然没有听懂过,但是顾白也只当每个人性格不同,不再强求。
偏就刚刚顺子在接受完管事张训斥后,马上像变了一个人,对着那帮难民吆五喝六,说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此刻腰脊椎倒是绷得溜直。“你们这些下贱的蟑子,怎么赶都不走,一个个像蚂蝗一样粘在这,有意思吗?非要我操家伙放狗,撕下你们这层烂皮才肯动是不是?好……都不动,是不是?行……那我就不他妈废话了。”说着顺子转身跑回遗仗车队,在车上取出了一抱棍子,三条鞭子,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分给前面乐手每人一个。
顾白惊了,他瞪大双眼。
一路走来实在没发现车上竟然还藏着这些与送葬完全无关的东西,一时不解,多看了两眼。
只见顺子抄起家伙,正要与难民肉搏相向时,队伍里一声尖锐的吼叫声传来:
“呀……小偷。”
叫停了所有人的目光,他们收敛了还在看戏的神情。“咳咳”一脸严肃地相互示意,其中属来见礼的商人表情变化最为频繁。
只见一个脏兮兮浑身破洞的孩子,正低身捡起地上的一块白馒头。似被这一声“小偷”给惊吓到了,愣在当场。
小白瞧见这孩子不过自己这般年纪,但个子却是比自己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就那么呆呆地立在所有人斥责,厌恶,反感的目光之下,瑟瑟发抖。
顾白以为他应该是怕了,才会露出这般丑态。
这时顾二爷厉声喝道:“抓住他。”众人便像疯了一样,如老鹰抓小鸡般在车队里一哄而上,不知撞翻了多少准备上祭台的米粮。趁着事乱那一帮讨饭的难民也冲上前来,一顿哄抢,局面一时无人可控。
那孩子如泥鳅一般滑不溜手,撞翻了多少杂役皆能全身而退,边跑还边喊着:“我没偷……我没偷……”一转头完全没有注意到逼近眼前的顾白,二人脸面相贴,就这样擦身而过。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顾白是这些人中唯一没有追赶自己的人!还是说因为他看起来太过干净漂亮,让这个脏孩子生出了一丝保护之心,竟然没有直接撞上去。侧身闪躲,导致平衡不稳。
“咚”两人跌落在地上。众人惊讶。
脏孩子自然是因为躲避顾白而倒,顾白则是被身后的人故意递过来的脚尖绊倒的。
正在这时,只听一阵急匆匆的步伐,顾二爷扑了上来,一把拎起倒地不动的顾白,小声道:“忍着……千万别在这里……”只见顾二爷目光着急,双手死死地牵制着顾白的双臂,食指都要嵌进顾白的衣缝里去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僵持。顾白抿着嘴吧,点了点头。
顾二爷终于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去,立刻怒喝道:“抓起来。”此时难民也在顾家的棍棒威胁下停了手,一个个抱头蹲在角落里,总之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真是半点关系也不愿和脏孩子沾上。最终抢夺粮食的人都在角落里全身而退,只有那个声称自己没有偷东西的孩子,被抓个现行。
管事的用眼神示意顾二爷怎么办?二爷不耐,看都没看脏孩子一眼,说道:“官办。”
此时人群里那个曾替顾白说过话的老好人,出声道:“等等,顾二爷我看也就是个孩子……不然,算了吧?”
顾二爷道:“不能算,他搅了我顾家的大礼,我不亲自扒下他的皮,就是老天仁善了。”
那人道:“是……不过如果这孩子被送官,以这小身板必死无疑……今天怎么说也是顾大爷的丧礼,见血不好吧?”
顾二爷明显犹豫了。所谓人言可畏,如果这事真要这么被传出去,他堂堂顾家二爷送葬灵前鲜血铺路,必定会为自己今后执掌顾家添上失败的一笔。可是自己又要如何下台?
管事的看出主子的为难,第一时间凑近道:“倒不如就让他说句吉利话,就当点主了。”说着将沾有朱砂的毛笔递到二爷眼前。并对着身后被绑起来的脏孩子道:“别愣着……说呀……”
那孩子一脸委屈和执拗,张嘴道:“我没偷……我没错。”
“嘿!你这孩子听不懂人话?”管家急了,伸手就要打。此时街边蹲在角落里的一个中年乞丐跑了上来,蹦跳着高声呼叫道:“我……我……我我,我来。”站到顾二爷面前点头哈腰。
顾二爷嫌弃地避让开了。管家催促道:“快着点吧。”
只听那人对着顾二爷道:“祝老爷,高升高升高高升……”手做捧状伸到顾二爷眼皮下,一副摇尾乞怜的模样。害得大家都笑了场。
只有顾二爷不予理睬,眼神一斜,提手在顾大爷的排位上补全最后一笔。众人皆表情怪异,但也知道审时度势,没有一个人敢提出质疑。
管家道:“往哪怼呢!?这里。”管家拿出一袋银钱,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枚碎银,放到中年乞丐的手里。正准备将袋子揣回怀中,只见那人一副贪得无厌的表情,还将手高高举着,似还有再要的意思。管家怒急觉得他得寸进尺,气得伸手就要打他。
乞丐反应极快,那一拳头还未落在他身上就笑呵呵地跑远了。
这时大部队已经继续向前进发,管家留下给脏孩子解开绳子,也递了一枚银钱给他。谁知孩子完全不理,只是低头寻找着那个跌落地上的脏馒头,将它小心翼翼地捡起,扑落上面的灰尘放到怀里。
管家道:“拿着。”
脏孩子道:“我没偷……我只拿这个。”说着也不管管家答不答应就要跑。
管家怎么能这么容易就被他溜了呢!他一把捞起脏小孩的脖梗子不放,将那枚银钱塞进了装馒头的怀里,说道:“不管你要不要,这礼我得走完。”说着将他甩在地上,头也不回的去了。
此时,顾白已经掉队很久了,待管家走近队伍,他才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两倍的管家说道:“他拿了吗?”
管家道:“拿着了。”原来在刚刚混乱中,顾白有悄悄拽管家的衣角,并嘱咐他也给脏孩子一枚银钱,所以才有了后面的事。
落后的顾白小心地在后面跟着。待到灵车前,突然听见刚刚大叫的丫头,端着祭菜在讨论着什么!
“刚刚我分明看见那是掉下来的,你做什么说偷啊?”
“嘘!别吵,反正没人知道。你若不想我被二爷扒了皮,就当没看见。”
顾白听到此处脚步微顿。
管家严厉地瞪了两个丫头一眼,已尽指责。只见那二人皆闭上嘴巴,疾步快行。
“啊……”
此时就在顾白刚刚离开的地方传出一阵悲惨的吼叫声。使顾白不得不再次停下脚步。
回头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