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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人走茶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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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不哭不闹怕不是傻了吧！
来来往往的人在顾白身前穿梭，说什么的都有。他的头低得更深了。将中听的不中听的尽数像苦水一样咽下。
只见同行者绕过顾白身前的蒲团，压声抵气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少说两句。”
那人眼神越发不善，盯着顾白道：“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性子，冷淡的紧。”
“先前你可不是这番说辞？”只见说话人郑重其事地理了理袖襟前的褶子，抬手作揖。
待顾白还礼后，二人方才落座。
那人道：“哦！先前我说了什么？”
“你说……顾家的儿子波澜不惊，稳若泰山，将来必是个主，能扛起顾家这百年家业！是也不是？”
“咳……咳……”那人似被戳中脸皮般，当即变色。满不自在地举起茶盏，以茶凉为由着人换新，递到嘴边，小抿一口道：“此一时彼一时……”
听这话大家纷纷来了兴趣，都凑过来说上两句。
全然不顾还在戴孝守灵中半大不点的孩子，听到此话会有多难过！
“确实……如今顾家今非昔比，当年顾白的母亲也是大族，白家主上又是御用医师，有联姻加持，也算大富大贵，没有不好的道理。”
“要不怎么说天意弄人，先是顾母难产而亡，今又有顾大爷撒手人寰，可怜那……可怜，如今一个十岁的孩子将来该如何度日？你说，怎么能不叫人痛心呢！”
“……唉……”
此话不知是说中了多少人的心声！还是都在牵强附和，围观的人皆长吁短叹，一个个掩面而泣。再抬首时眼角却是干的要紧。就像一场戏一样，台上台下，不知究竟是谁做了戏子？谁又成了看客！好不滑稽。
顾白眼里平静如水，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呆呆地朝这边望着，将还在指手画脚的顽人一切所作所为，尽收眼底。
“谁敢说这孩子日后会不好过？我看未必。瞧着顾家二爷也是个能拿得起事的人，三天不到这葬礼照样办的有模有样，风风光光……日后在他二叔的看顾下又怎么会受屈呢！”众人顺着他的指向，环顾四周，连连赞叹。皆被这灵堂奢侈的布置所吸引。
金杯做祭，宝鼎燃香，就连祭台前的那三只猪头，都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
处处都与白家财不外露的教养背道而驰。
当然其中也不乏无视者，虽不与顽人争辩，但也不肯嘴上留德，匆匆道了一句“鼠目寸光。”就被旁人拦下，禁了声。
“……”
“请……请……里面请……”
原来是顾二爷从门口迎客入门，与众人抬首寒暄。大家也不好再争执，怕失了体面。一个个争先恐后，俯首致礼，一团和气。
“二爷……”
顾二爷抱拳作揖，笑道：“承众人抬举，请……入正堂。”
“哪里……走走走……”众人熙熙攘攘皆围着顾二爷转，这里不乏有想跟顾家做生意的商海巨贾，把持一方势力的政界要员，更有一身洋装洋束的假洋鬼子。
众生百相，或悲或喜，或纠结或得意，没有谁是一句话能说的明白的。
此时有了顾二爷这位光彩夺目，金光闪闪的人在，让本来就静寂无声的顾白更加形如透明。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一直没有反应的他，突然脸上眉头微蹙，出现了细微的表情变化。
似很在意二爷的举动一样，眼里若有似无地闪烁着短暂而局促的求助光芒，“二……”。
“各位，今天承蒙抬爱，亲临我顾府，为我大哥送上最后一程，顾某感激不尽。大哥坚守家业15载，一向兢兢业业，尽心竭力，如今身死他去……是为遗憾，但他留给我们的谆谆教诲，定当铭记于心。今天我在此发誓，一定不负期许，必将顾家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一如大哥在世一般，保我顾家百年基业不倒。”
顾二爷立在灵柩前，恺恺而谈。激动得一众人等齐声附和，表示赞赏。
“好……顾二爷，说得好……”
“在此请大家为我做个见证……”顾二爷这次礼行的比以往都大，俯首鞠躬，好似比整场丧礼都要郑重其事：“多谢。”
小白静静跪在一处，那本欲呼唤二叔的两个字眼随着喉咙里的一阵滚烫又咽了回去，由着异物灼伤肠壁，面露痛苦之色。这一次终于有人注意到顾白的表情了！下人们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道：“都怪你，都说了那白鸡不要绑的那么近，你偏不听。”
那小厮不服丫头的管教，唠叨了几句道：“这也怪我！那都是白鸡了，还想怎样？”丫头不理，斜眼瞪了小厮一眼，转头端着手里的黄表纸走到二爷面前，示意他该到盖脸的时辰了。
这下二爷才从一众簇拥的应酬中抽身出来。
只见他来到灵前，拉起跪在地上的顾白，道：“时辰到了，该给你爹合眼了。”也不等顾白站稳脚跟就已经被二叔拉到灵柩前。
他直勾勾地盯着白大爷瞪大的双目，脸上虽然没有丝毫表情，但身体却很诚实，后脚跟止不住的后退。一时引起台下人的小声热议……
“这是怎么回事？到现在眼睛都没合上！不会才过停床吧！？”
“不是，据说是横死的。”
“好了……都别说了。”嘟嘟囔囔的细言碎语早已传到台上，顾二爷的脸色明显不好。
厉声催促着：“快，不要让你爹死不瞑目。”
“二叔……我……”他不想更上前一步，也不想将手递到他父亲的脸上，此时的他只想转身逃离，别说是摸一把了，就连这里的空气都让他窒息。
这是一种只有他能感受到的气息，也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痛苦，谁都无法理解。
此时的顾二爷已经明显失去耐性，根本不理会顾白的求助。一把抓起顾白的手就向顾大爷的脸上扶去。这个动作快且急，就连台下的客人也不曾看清，更别说此时受制于台上的顾白了。
他全程只是生理性条件反射似地握紧拳头，根本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用这硬邦邦的拳头替父亲合上的双眼，还是由他二叔代劳了，总之一切进展的如此之快，根本来不及想象，只听一声高呼……
“合龙口”棺盖便被重重合上。“咚”的一声砸进顾白的心里。
只见顾二爷随手拿起下人端来的纸盆，就地一摔，灵柩被高高抬起。
外面已是鸣锣开道，哭上肆意。
“呜呜呜呜呜……”
顾家门前净的出奇，不错，是干净的净。但凡顾家门前能看得到的甬巷，除了送葬礼乐空无一人。甚至连个看热闹的小贩，乞丐都不曾见！
只有顾家人和见礼的人如万人空巷般挤挤搡搡。
顾家众人出门行上路礼，事先安排有人做“八抬大轿”状，阵势汹汹。顾白捧着父亲的排位立身其中，慌慌张张不知所措。只听炮声霹雳，众人方才举步前行。
时不时得后面还有人念叨着顾家出手阔气呢！只是顾白依旧面不改色，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
夹道两侧是“肃静回避”的告示牌，芭蕉扇，四色旗，除了唢呐以外，还有西洋鼓号，更显壮观庄重，气派夺人。
人们都是清一色的剃头长辫，跟着鼓调的起落都摆出了莫名其妙的节奏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