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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七十章 ...

  •   陆越行一听她满腹委屈更是上火,在祖宗面前不能高声喧哗,于是压着嗓子低声道:
      “明明是你自己给自己找气受,是薛家求的你让姑娘进门,也是你亲自同意的。薛氏有孕后但凡你有一丝吃醋耍横我心里都是说不上来的高兴,可你偏偏要装出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

      “是你把我推给别人,何故如今重翻旧账!”

      陆越行说到这也略显哽咽,原本浓情蜜意的夫妻情分,被一层又一层的虚情假意,一年又一年的柴米油盐冲的极为寡淡。原先刘氏还撑着这张脸面的时候,彼此心照不宣,有时甚至还能重现恩爱;现在没了束缚,肩上的担子卸了下来,他忽然觉得无比轻松。
      “从小我就教导尚元,认准一个人就切莫轻易更改,必要疼他爱他,不可三心二意,不可任意欺瞒。只因我这一生深受其害,再不能让我的儿子走上他父亲的老路,所以任凭他喜爱春商,即使我心中多有不愿也不曾阻拦,他二人成婚后我也不曾想过纳妾找小一事。”陆夫人转头看着陆越行
      “夫君,陆大人,你比九成的官宦子弟做的还要好。可惜,我是个善妒的妇人,错就错在当年一时糊涂允了薛氏入门,从此每日见她过去给老祖宗请安我便如烈火灼身焦灼伤心。今日把话通通说明,也省得我戴这半辈子的脸皮。”
      陆越行沉闷地跪在地上。谁错了?谁都有错,纷纷都是报应,种种皆为因果,他望向数十年的发妻,内心有痛有愧,又爱又恨,恨地冲着祖宗猛扇了自己五六个耳光,伏在地上发出阵阵嘶哑的低吟,泪眼朦胧。
      “随你怎样处置,我已打发人去我母家报信,这些年从薛家和田庄里捞出来的好处,母亲和姐姐也多有授意,如今东窗事发,她二人都是诰命,府尹不会不顾及,想来怎会让我去囚牢?”陆夫人擦着眼泪,把刘家当成了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
      陆越行没回答她,失意般跌跌撞撞出门去。

      寒风瑟瑟,陆夫人痛快地又哭又笑,所贪因所恨,所恨原为爱,而今恨渐消,爱又复何在?

      孤身一人,长夜漫漫,醉风饮酒,甚为消愁。

      忙活了一晚上,阿宁的身体终于趋于好转,初晨时醒过一次,喂了一碗糖粥后又沉沉睡去,烧退了大半,仍是畏寒。春商疲倦的眼冒金星,逮着空闲休息了一个多时辰,又得赶着去看莹儿,春宥为看着自家孩子如此劳累心疼不已,竭尽所能地让他安心舒适,别无他法。

      午后,刘府的大夫人,陆夫人的母亲燕氏到陆府找女儿闲叙。
      陆越行尚未归家,春商也没从母家回来,余下的就只有春娴和尚在病中的阿宁。
      燕氏的家族结构特殊,她祖父及曾祖父一辈原是前朝的骁勇将军,后来归降,先帝未曾赶尽杀绝,赐了燕家名号,夺了手中的权力,放他们在京城看管。连带着燕氏的诰命也是沾了父亲的光。长女嫁的好,小女也不差,只是太急功,所以除了外人口中的贤德也并没有什么官封。
      燕氏先看过了孩子,见过春娴,表面功夫做足了才带着女儿回房私议。一进门,陆夫人当时就跪了下来。
      “母亲可是想到救女儿的办法了?府尹那里父亲应是有门路的,只要姐姐和您在圣上那里说上一嘴,圣上……”
      陆夫人还没说完就被母亲扶了起来,她显示一愣,接着凭直觉隐隐感到不好,就见母亲面色阴沉,揽着她的肩膀把她拥到怀中。
      “姑娘,你父亲姐姐,还有你三位哥哥,两个弟弟听说那庶子发疯行刺一事都十分为你担忧,所以特地让母亲过来看望你。得见你安然无恙全家人便得片刻心安。”
      “那……”陆夫人欲言又止。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样貌德行甚至比你姐姐还要好。当娘的都不容易,一辈子为了儿孙考虑,生怕他们受的半分委屈。”

      不知为何,陆夫人的眉头越皱越紧,心也越来越凉。

      “薛氏当年落败,你拿了那妾室的陪嫁,你兄弟又钻空子敛回来不少金银。如今旧事重提,圣上要真追究起来,怕是……”燕氏满脸遗憾地看向女儿。
      “所以呢!母亲…是想弃了我?”陆夫人一下子崩溃了,挣扎出燕氏的怀抱,扯着她的袖子逼问。
      “俗话说:两害相权取其轻,你若是落了难,顶多是越行和尚元在朝中受阻,最重也就是贬官,到时候让你父兄暗地里找人多帮衬些就罢了;可你兄弟若是被顶出去,刘家日后该如何生存?你姐姐还有诰命,日后怎能在妇人面前抬头?为了儿子,为了夫君,姑娘,别怪母亲狠心,也只能委屈你了……”
      “我才不要!”陆夫人袖子一甩,桌上的杯盏应声而碎,外面的下人战战兢兢地侯在原地,不敢推门而入。
      “母亲,大姐姐家每次芝麻大点小事你都不遗余力地亲自处理,生怕她受一丝委屈;怎么到我这儿就随意应付,弃如敝履了呢?”陆夫人气得发疯,径直冲到燕氏跟前,差点把她推个跟头。
      “也对,姐夫是什么人?翰林大学士,就连父亲也对他赞赏有加,什么好处都是姐姐先得,我又算的了什么?”陆夫人拍着胸脯,又开始止不住地咳嗽。
      燕氏见好话行不通,也不再相劝。论冷心冷情,她们母女三人师承一脉,彼此不相上下。她为权势,大女儿为名分,小女儿为儿君,所以不必赘述。
      “你还是好好想想吧,为了尚元,我的亲外孙,只要你一口咬定是你自己一时糊涂,他们的前途,刘家和燕家都不会坐视不理。孰轻孰重,当由你自己决断!”语毕,燕氏没做停留,直接起身走人。留下陆夫人一人哭泣,冷清寂寥。

      陆尚应的尸身被官府草草处理下葬,原来住的那个院子就空了下来。陆夫人嫌不吉利特意请了僧人做了两天法事驱邪。阿宁苏醒过来,头上和脖颈处包着厚厚的绒布,春商委婉地把当日他落水以后的事讲给阿宁听。
      “嗯。”阿宁脸红红的,头上还有虚汗,小手抓着被子就只是应了一声。仿佛他早就知道这个结果。

      什么表情也没有,不哭不笑,比大人还冷静。

      阿宁在落水的瞬间就想到了堂叔这样疯魔的一个人最后一定不得善终,所以无论是伤了还是死了都在自己意料之中。
      老实说,他还是对堂叔存了一分怜悯,或许他从来也没恨过陆尚应。就像是狸奴幼枝,即使它有时暴躁地收敛不住爪牙,可如果看它日日忧愁,就像堂叔一样,那还不如放它自由。人人对自由的理解不同,听到堂叔离去的那一刻,阿宁心里第一时间涌现的不是伤心,反而是片刻的轻松。
      人总是恋旧的,人会记得第一个对他好的人,会记得在他落魄时肯伸手给他温暖的人,即使他是个人人可唾的混蛋,对于阿宁来说,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以后的许多年里,听到别人咒骂挖苦故人时拒绝随声附和,甚至能再为他开口说两句话。
      傍晚趁着堂伯不在,阿宁偷偷跑到了陆尚应的院子,茫然地回忆着在这里发生的一切。越往前走便堂叔的面孔便愈渐清晰。
      窗外放着一盆枯死的金盏菊,还有一盆要死不活的香豌豆。阿宁走进些,轻轻触碰着粗糙易折的茎叶。墙沿处的乌鸦突兀地叫了一声,吓的他手脚不稳,跌落了精致地青瓷花盆。
      土和叶子滚了一地,瓷片四分五裂,他本能地慌乱,然后顾不得身份蹲在地上一片一片地放到旁边的空地上。
      捡着捡着,眼前就看不清东西了,泪水滴到泥土里转眼就消失无迹。
      瓷瓶碎在地上,小孩儿去捡,那时二人初见,过了许久,往事重现,再不见白衣青年倚门而立,墨发纷飞。
      阿宁伏在地上,泪如泉涌,号恸崩摧,差点又受了风寒。

      朝廷限制了陆夫人出入府邸的权利,相当于把她软禁在家。
      陆夫人在大庭广众面前出了那么大的丑,自然不想听人嚼舌头,索性和赵氏一样,整日拜倒在佛龛前诵经祈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赵氏彼时失意,陆夫人还去挖苦嘲讽;此时她自己身陷囹圄,赵氏却没有幸灾乐祸,赵氏的下半辈子已经一眼望到边,现在多有看破红尘的意味,春宥为起初还颇为伤心,现在也就随了她去。

      四五日后,朝廷仿佛忘了陆家这茬事。除了依旧不让陆夫人出门,再没提起调查结果。

      春商还没来得及疑惑,父亲却从朝中带来了一个更大的坏讯。

      大皇子宁祉叛国,与狼主勾结阴了西北以及西部众多关塞要地,直往中原腹地逼近。

      手里的画笔直直折断在画纸上,春商觉得胸腔里的血肉都要挤在他的喉咙里压的人喘不过气来。他用手撑着桌子,脑袋很痛,还是问起良人的下落。
      礼官大人与朝廷的通信受阻,现在还没有消息。舒阳说了一大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春商忽然不顾一切地往外跑,他要去求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他要知道确切的消息,哪怕被责骂,哪怕被治罪也在所不惜。
      府门打开,外面听着一辆马车,旁边的侍从似曾相识。

      “将安。”

      祝化方撩开车帘,叫春商去前面茶舍的厢房里说话。
      “我想你已经听说西北祸乱一事,凭我对你的了解,此刻定要是进宫求见太后娘娘吧。”祝化方亲自给春商斟茶。
      “你知道尚元的下落吗?父亲那边说朝廷已经联系不上西北,我不信,若是不知他是生是死,我绝不善罢甘休!”春商再也不从容,急得说话都在打绊。
      祝化方没立刻回答春商的问题,反而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手里的茶喝了半盏,开口道:

      “若出关的人是我,你还会如此奋不顾身吗?”

      “……所言何意?”春商一心想知道陆尚元的消息,脑子短路,压根没往深处想。
      “罢了罢了,神女无心,看来他说的果真不错。”祝化方自始至终都不明白春商到底爱陆尚元什么。
      “将安,我们来打个赌吧!”祝化方沉默良久,忽然开口道。
      春商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就赌………”
      “算了,以后再告诉你。”祝化方显得胸有成竹。
      “陆大人会平安归来的,我以性命担保。”他立刻给春商吃了一记定心丸。
      果然,春商立刻放松许多,滔滔不绝地问着许多问题。
      祝化方看向窗外的天空,陆尚元确实会平安归来,至于能否平安地走出宫门,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 作者有话要说:  Third from the bott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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