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花识春》红豆麻薯

3、第二章

　　春宥为才从府外回来。上次春娴回来的时候给了春商商铺，还让他当起了掌柜，不是坐等收钱，春娴在夫家没什么话语权，但好歹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向着弟弟也是应该的。
　　“父亲安好。”春商给父亲行礼，春宥为坐到了正座上，吩咐下人把买好的吃食带给春商。
　　“这是合意坊新出的七巧点心，我看着新鲜，想着你是最喜欢这些东西的，就带回家给你尝尝。”
　　“谢谢父亲还挂念着孩儿。”春商心里是真的高兴，他的父亲虽然经常受赵氏逼迫，但从来没有放置自己不顾，对姐姐也是照拂有加，很多事不能自己做主，他明白，也知道父亲的难处。
　　“刚刚我从咱们的布铺旁经过，问店里的伙计，竟都说生意已经好转不少，又一问才知道你最近为这事没少操心。我听说，你还亲自设计了布料上的花纹式样？”春宥为知道春商从小跟着乾元长大，赵氏来了后就他就处处谨小慎微，以至于自己这个当父亲的真把他当做柔柔弱弱的坤泽了。
　　“姐姐交给我的铺子我不能不尽心，那些花纹也是闲来无事顺手画了几笔，店里的伙计就印到了布料上。”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春商为了这些布料花纹画了又改，改了又画，派人去找最好的裁缝品评美丑，又让三四个小姐试穿，这才弄出了现在的模样。
　　“谁说的？我看好多贵族的小姐都穿着咱们做的衣服，这些颜色和样式在京城里特别时兴，我儿真是给我长脸啊！”春宥为欣慰地说。
　　“这样，你先下去，我还有些公务没处理完，晚饭咱们单独吃，我知道你也不愿和你大娘多说话，让厨子做点好的，就当慰劳你这几日的辛苦。”
　　春商行礼退下，告别了父亲，他又想去外面看看了，只是自己马上成年，不能直挺挺地走在街上，所以让舒阳拿了个斗篷和帽子，临出门的时候碰见了新任的大掌柜祝化方。
　　祝化方是春商提拔上来的，他年轻，会盘算，人又正直，不徇私，春商就让他管理三四个铺子，自己不在的时候他就负责到府上来述职，因为是中庸，所以也不需要避讳着彼此。
　　“公子是要出门吗？”祝化方问道。
　　春商把头上的帘子掀开，对他笑笑。
　　“正好我刚从府中账房里出来，公子出门，我就来给公子引路。”祝化方不似书生一样文弱，他是个正义的商人，凡事想得周到，春商每每和他在一起都会又舒心又安心。
　　“你这个大掌柜许多事忙不过来还来给我引路？”春商打趣道。
　　“旁人也就算了，可将安是我的长官，又是春大人的嫡子，我就是舍了这些虚名也得护着公子周全不是？”祝化方回了他一句。
　　舒阳自然不敢议论主人，但刚才的对话，只要祝掌柜是个乾元，他必会认为公子心里有他。他还从没见过公子和不怎么熟的外人谈笑，看来这个祝掌柜真的不是一般人。
　　春商和祝化方一路走一路谈。男子中庸也能出将入相，只是娶妻困难了些，若是一家人生不出来乾元，必会让人笑话，只生出了中庸，那如同把断子绝孙的咒语贴在大门上，外人都躲着走，生怕染上点瘴气。
　　“中庸也是人，为何不能干一番事业，生出中庸当宰相难道不好过生个乾元是败家子吗？依我看，女人是中庸就更好了，不用受夫家的挟制，也不必操心婚事，倒也活得自在。”春商见过许多仗着自己是乾元就以身份故意压制中庸和坤泽的人，他幼年的先生就是中庸，先生从来没有嫌弃过自己的身份，反而教导自己的兄弟们互爱互助，教导自己不要自轻自贱，也不能自视尊贵。
　　“将安是坤泽，又是男子，自然从小就没吃过苦，中庸在世人眼里和拉磨的车，犁地的锄没有分别，只是替人干活的工具罢了，说到底，我还得感谢你能提拔我，给我同等的尊严。”
　　春商沉默了，他无论说什么也改变不了化方是中庸的事实，自己也不是修法者，不能口出大言，也只能在心里替他存一分祈祷。到了铺子，春商拿了许多花纹式样，叫下人送到府里，出门后又和舒阳到笔砚斋里买纸墨，这次没有人帮着拿，只有两个人一起抱着蓬松又不能翻折的纸回家。
　　陆尚元被母亲和媒人说的头疼，这两日这个小姐那个小姐惹他心烦，出门就看见两个人在街边颤颤巍巍地走，仔细一看是舒阳，那戴帽子的人就应该是春家公子春商了，他吩咐下人把车停下。
　　“你们去帮春家大公子把东西送回家，他怎么连几个下人都没有了这么多东西都是他一个人拿！”那些小厮们跑到了春商周围。陆尚元远远地只看见他们交谈了一会，然后春商点头把东西分给了下人一些，一群人往春府走。
　　“公子有所不知。”陆尚元的贴身下人百会说道。“他们家大娘一直对春公子就不冷不热的，外人面前还能装装样子，我听春府扫地的说，春公子一个人过得清苦，他大娘不让多余的人来伺候他。”
　　“还有这种事？那春大人干什么不帮着自己的儿子呢？”陆尚元看春商长的就是一张贵公子的脸，却没想到他过的是这样的生活。
　　“春大人有心无力，春家被赵家管着，前两年春公子的姐姐嫁出去了送过来了钱，他们的生活才好一点，公子你还去他们家吃酒了呢！”百会这么一说陆尚元就想起了那时的春商也是很清瘦，好像身体也不舒服，和自己没说两句话就走了。
　　春府的下人听说陆尚元身边的人帮着春商送东西回家就连忙把消息告诉赵氏。春莹最近生病，功课落下不少，赵夫人正把她看在身边不让她去玩。
　　“陆家的人？春商什么时候认识陆家的人了？”赵夫人疑惑地说着。春莹听到又是春商的事写到一半的字也停下了，竖起耳朵偷听他们说话。
　　“小人也不清楚，但看那架势，应该是陆尚元陆公子身边的武夫，个个人高马大的，拿着作画的纸就回来了。”
　　赵夫人“啧”了一声，算起来春商也快成年了，若是能和陆家攀亲，连带着春弘的地位也会提升不少，自己在京中也会得别人高看一眼。
　　“大人在书房吗？我要去见他。”赵夫人立刻起身吩咐下人通报，春莹抓着母亲的袖子请求道：
　　“娘～，您别管我大哥哥行吗？”
　　赵夫人拉下了春莹的手，一边走一边说：“傻丫头，你大哥哥在给我们铺前程呢！他嫁的越好我们地位就越高！”说完就出了门。
　　赵夫人把和陆家结亲的事和春宥为一说，自己就盘算着哪日去陆府登门拜访。
　　“将安还小，怎么这么快就要结亲了。”春宥为也不愿儿子离门，常氏的孩子都是坤泽，虽然总是要嫁人的，但春娴已经走了，在夫家过得也不是十分痛快，春商再一走，偌大的宅子还有什么生气。
　　“这坤泽本就没有乾元多，许多坤泽还是幼童的时候就已经被预定出去了，咱们大公子是少有又尊贵的，虽说咱们家品级不高，可物以稀为贵，男子又比女儿强壮，还可以抛头露面，谁不想要这香饽饽啊！”赵夫人看夫君还是犹豫，无事软硬兼施，又开始夸起春商来：
　　“将安性子温和，又有才华，文采又好，他要是个乾元早就成大事了，我想着就是当坤泽也不能亏着他，没离门的公子顶多是个四品文官家的少爷，可真要嫁到好人家，那就是实打实的贵君，是掌家的人，那不比在这里熬日子好？”
　　春宥为有些被说动了，儿子在这个家里没少吃苦，若是以后能管家，自己做主，倒也不辜负他亲娘的在天之灵。
　　“可…这事也得和将安说说，问问他的意思。”春宥为对夫人说。
　　“夫君怕是不知道，刚才小厮们来报，陆家公子陆尚元亲自派人把将安送回来。咱们家大公子平日里最是不愿麻烦别人，怎么就答应陆公子了，妾身觉得两人之间也是有意的。”赵夫人回答道。
　　春宥为倒是记得春商亲娘还活着的时候吃酒说的醉话，可这么多年两家都没什么联系，春商这孩子也不和乾元多来往，怎么就能和陆尚元扯上关系呢。
　　“行了，这事再议，我还是得亲自问问将安，他还小，别那么着急挑人，这也是他一辈子的事。”春宥为不愿和夫人多费口舌，找了个借口出去。赵氏气的跺脚，她非要看看陆家公子对春商是怎么个意思，打发下人找媒婆多探听探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