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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旅行散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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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后的几天里,张立阁有条不紊地收拾屋子。他这人有点小洁癖,平时衣服必须自己洗,鞋子必须自己擦,毛巾牙刷化妆品别人更碰不得,加上体力好,收拾整理更不愿意假手于人,索性每件包裹都自己搞定。这样一来,没空运动也也没空写文,好在他吃的少,不爱发胖。但总不更新,难免遭到网友一通猛催。阿楼除了做饭,再就是担心他俩快没钱吃饭了,一边硬帮着收拾一边催张立阁更文。可后来他收好的东西,又都被张立阁拿出来擦了一遍,再置于别处,气的他也不爱管了。
这天午餐过后,张立阁又开始整理物品。剩下的三箱基本都是书,张立阁强迫症附身,先分类,又分颜色,再看厚度,最后考虑拿书习惯,鼓捣了半天也没弄完几本。
“小立啊,我放的东西你返工也就罢了,怎么挑书还和相面似的,你都不用赚钱吗?。”阿楼刷了碗,挽起发髻,插了根筷子。
“赚钱再说。阿楼,不如你想想晚上的菜谱。我都吃好几顿方便面了。”张立阁擦的起劲儿,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小立,你我菜钱几何你可心知肚明?巧猫难为无米之炊。方便面热量高,充饥正好。”
“阿楼,你就不怕把我这腹肌吃没了。”
阿楼眯着眼,用他既邪又纯的眸子瞄怪物似的瞄着张立阁。“你那腹肌没了就没了,省得白满川觊觎。”
“你真是……,不过,”张立阁拿起一本文言书回头看看阿楼,“阿楼,你为什么有时候说话特古风?”
“尚不知晓。”阿楼摇摇头,“随口就能说出来。没准儿我是千年猫妖啥的,失了忆,时空错乱时就出口成章。唉对了,你下次买包番茄味的小鱼干给我尝尝行么?”
“你怎么就知道吃?还有,我床上多腥你知道不?没正经。”张立阁感觉无力,又想到已经被阿楼赶到沙发,腥不腥的确实也……只是洁癖感让他觉得腥气芬芳的床单有点羞耻。算了,一只猫你能指望他多正经?模样好看,还能做饭,也是不错了。
这人哪,买了房,他就是不一样。张立阁想着,自己虽不是知名作家,却也算靠码字吃饭的小作者。挑的房子呢,不大位置却好,物业不错,大概以后写作水平也难免精进!这样想来再有个材貌双全的妹子,就完美了。可再看看阿楼,叹了口气。买了两年的猫变成人还动不动就吃醋,那个白满川怼了就怼了。要是阿楼嘴不留情怼妹子,就怕也没哪个能跟着自己。
算了还是暂时别找,单那几个邻居都觉得麻烦。张云外自然是个惊喜,可那乱三刀总觉得会图谋不轨,那白满川和楚闲月又好像有什么关系似的,那个白满川听说颇有些背景,平时可别乱说话。
看他慢条斯理的劲儿,阿楼乐得清闲,索性趴在沙发上看动画片。张立阁弄完一箱书,又开始擦地。阿楼散开头发,开始梳,故意让掉落的长发团在地上。
“咚!咚!”门铃响了。
张立阁擦擦手,跑去开门。看到张云外正站在门口。
“小立哥!”张云外笑得特开心,显得他薄唇细眉的样子更加干净。他晃晃手里的盒子。“我下课回来啊,在楼下店里买的紫菜包饭。老板亲自做的,他一周才做一次。据说特好吃,咱尝尝。”
“太好了!太好了!”张立阁正好有点饿,赶紧把张云外让进来,又跑去厨房拿出个大号精美瓷盘,用筷子把紫菜包饭夹上去摆好。
“我去拿副筷子。”张云外说着要进厨房。张立阁拦住他。
“不用,我喂你就好了。”说罢夹了一块紫菜包饭就喂给张云外。
“小立哥你真是的,还和小时候一样。”张云外张嘴就吃,表情全是幸福。
“来来,再吃一块。”
“嗯,小立哥你也吃啊!”
哥俩欢乐聊了好几句,张立阁才走到沙发旁,坐到沙发的扶手上。
“哎呀,”阿楼低低哼了一句,细长的手指捋着柔发,扭着细腰,一脸无辜地抬起头看着他,有气无力滴说,“小立哥,你压我头发了。”
“你吃点吗?”张立阁望着阿楼那副美人卧的态势,墨色的长发和极白的脖子对比鲜明,没缘由的喉咙发紧。
“斜髻娇娥夜卧迟,梨花风静鸟栖枝。饭我也得吃。”阿楼伸出长长的胳膊环住了张立阁,整个人贴着他轻飘飘地坐起来,嘴唇还特意抿了一下,样子活像条美女蛇。
张立阁怀疑眼睛出了毛病,怎么满眼都是阿楼冰肌玉骨绕青丝的娇态?他盯着阿楼的唇,喉结滚了一下。
“那我…夹给你吃?”
“不用。”阿楼轻轻一转身,从沙发上摸出来一根筷子,扎起一块,吃了。
“小立哥,你那手执乃禁忌之箸,怕是张氏专属,兄弟俩用着最合适。我一个外人,还是自己弄来尝尝罢。”
张立阁无语到底,阿楼,你何苦谁的醋你都吃个没完没了?牙受得了吗?
“哥!”不知何时,张云外已经站在他俩面前,他声音格外兴奋,好像洞察到了一直期待的东西。
“哥,这位小哥哥是谁啊?你怎么还压人家头发呢?”
“没,不是。”张立阁赶紧解释,“他是我家猫。”
“他是猫?”张云外一副喜上眉梢的坏笑。“哦…他是你的猫?原来现在流行这么叫啊,这…猫长得可真美啊,头发这么长,皮肤这么白,是演员吗?”
“不是演员。”阿楼笑呵呵地接话,“我是你哥的好朋友,我叫阿楼,暂时和他同住。”
“哦呀!阿楼哥,不是,阿楼嫂好!”
“你也好,云外弟弟。”听到张云外的古怪称呼,阿楼居然毫不反抗,张立阁的社死感油然而生。
“阿楼哥知道我名字,我真高兴!”
“唉,你哥经常提起你,跟我夸你呢!今天一见,果然一表人才。”
“阿楼哥你真会说话!”张云外高兴得捂脸乐,全然无视张立阁的石化脸。
“那什么,哥,阿楼哥…嫂,我约了杜凭一起看书,我不打扰了哈。你俩好好的,咱下次再见!”
我俩?我要不要解释一下?果然被误会了。
“云外,不是你想的那样。”张立阁才抓到空挡,连忙说道。
“没事,哥,我都懂!我学校也有……我也看泰剧,我啥都明白!”张云外一边合不拢嘴的笑,一边把张立阁拽到门口,低声问。
“什么年代了?喜欢男女不重要。这位阿楼小哥哥,是年下攻还是年下受?我看他像个0。”
这话听得张立阁脸都红了。
“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哥!没事!我不告诉家里,你放心!此等绝色佳人可不好找,不管怎么骗到手的,你得珍惜。”
张立阁忽感越描越黑,自己已经无力抵抗张云外的脑补能力。
可这能都怪人家张云外吗?张立阁,刚刚阿楼那副样子,你拍着良心说,谁不动凡心?
“你哥我差什么呢?怎么说是骗?他明明心甘情愿的,还把我的床单弄得特别腥……,我都嫌弃…”话没说完,张立阁就觉得好像说漏了什么。
张云外笑容逐渐姨母,“哥,你别说了。好好对人家,就他这模样,找个比你有钱的还是更帅的都绰绰有余,你没事吧,多补补。”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张立阁无奈到极点,赶紧下逐客令,“行,行,我知道了。你快走哈,别晚了。以后有空多过来。”
“没问题。我过一阵子有空,咱们出去旅游也行。”
关上门,张立阁回头看着大快朵颐的阿楼。
“没想到啊,我和云外弟弟挺合得来。小立,咱俩算不算见过家里人了?”
“阿楼,你别闹。我弟误会了。”
“什么叫误会呢?”阿楼得意的看着张立阁,“你能说,你没馋过我?”
“哎呀,别拿美貌当本钱!我还馋你?吃得一股味儿,一会儿刷牙。”
“你不馋我拉倒,我馋你行么?你这无限春光,择个好日子也让我尝尝,但不是今天,所以这牙,也不必刷了。”阿楼嘟嘟嘴,“我睡床,你睡沙发,又不一起住。你闻不到。”
“那也不行!”张立阁白了他一眼,一脸优雅的清冷。“必须好好刷牙,还有毛巾别乱丢,洗完澡的头发泡泡冲干净……”
“小立,你洁癖得改改。”
“你不说我是伴侣吗?择偶有风险决定要谨慎,后悔莫及没办法,啥你都得认。”说完,张立阁又开始收拾房间。
“小立你这话,总结起来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你无聊不无聊?”
“不对吗?要不我理解为,小立你嫁猫随猫?”
“起开!别耽误我搞卫生!”张立阁白了阿楼一眼,“赶紧刷牙!还有!以后别躺床上吃你那鱼干哈!”
阿楼只觉得他可爱,目不转睛地回头看。见张立阁半长的头发微微湿,窄窄的鼻尖点点润,细细的手指拈着自己掉落的头发,那双含情目碧波荡漾地专注着桌上的垃圾,如此绝色搞卫生,这叫什么?明珠暗投?暴殄天物?反正那雕像似的身材拿来欣赏更相宜,实在不该周旋在家务活里。
美貌还真是无法取悦自己的本钱。自己照镜子久了,都腻歪。若有个人和自己美得旗鼓相当,你哪天看倦了自己就看看对方,也算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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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没想到,张立阁一周以后真得到张云外邀请同游的消息,特地说联系旅行社朋友,酒店机票优惠大。只是得凑齐六个人出行,说让张立阁再帮着给凑俩驴友。
这小子是知道我才发点稿费吗?张立阁看看短信余额,叹了口气。阿楼倒是雀跃不已,他那两年多的猫生里,是没坐过飞机旅行的。这次又是买旅行箱,又是预备太阳镜。张立阁看他那副欢喜样,想着许久没出去玩,接借机会放松也好。
“你说我上哪去再凑俩人?认识的作家都忙着,同学朋友在外地。”
“小立,我两岁多,你二十七岁,你问我吗?”阿楼嫌弃地说,“让我找俩母猫还有点可能。”
“无聊。”张立阁转身拎起垃圾袋。
“才那么一点垃圾唉!这都几点了?明天早上再扔!”
“我不能容忍家里有垃圾放过夜。”张立阁头都不回,拎着袋子出门了,赶巧看到了楚闲月。
可能是餐厅忙,他瘦的明显,还好没突兀感,倒显得眉眼多了几分妩媚。他的笑还是特别温暖,看一眼便知他脾气好。
“出门啊!”
“嗯,也不算,就是扔垃圾。”
“哦,对了。明天开始,我的餐厅休息一段,我想去旅行。”
“哦,哦?”张立阁忽然灵光一现。“想好去哪里了么?”
“还没呢。”楚闲月很腼腆的说,“我这人不太懂旅行。开餐厅以来也是第一次休假,正想着今天回家做做功课。”
“我家弟弟和我也要去旅行,找了朋友有优惠,还差两个人。你要算一个吗?”
“这么巧?”楚闲月惊喜的说,“去哪里呢。几天?”
“南部海岛,自由行,住7晚。”
“好啊!我今天还听顾客说那里这季节很美啊!要是方便,我愿意去。”
“太好了!那算你一个,就这几天,咱就出发。”
张立阁心想,挺好!再凑个人就能出发了!要不一会儿打打电话,没准儿能找到有空的朋友。
“不过,带上我这事,你要不要再想想。”楚闲月又笑笑,接着说道,“其实我这得算两个,我还得带个人,不知方便么。”
“方便!特别方便!”张立阁脱口而出,他都没想到电话也省了,楚闲月居然直接帮他完成任务。
“那就这么定了哈,快把电话号给我!”
张立阁快进电梯的时候,听到走廊尽头楚闲月家门开了,有个男声问,“回来了?好晚。”
虽然有点远,他还是辨认出那是白满川的声音。他隐约觉得,自己可能猜到了楚闲月所说的同行者是谁。
出发前夜,张立阁把阿楼弄好的行李全部倒出来,重新装箱。阿楼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蹲在他旁边喝奶茶。
“小立,我说真的。你有这三头六臂的能耐,我往后余生可就不费事了,只管做饭行吧。”
“你放那东西,唉,不科学。好了,你歇着吧。”
阿楼直接去洗澡,张立阁在行李里看到了那枚书签。
“阿楼,你带这个干嘛!”
“带着吧!”浴室里阿楼的影子正揉着头发。“赶上景色无限的风水宝地,我没准儿变个身跑一跑。”
“那也不能直接扔箱子里,挤坏了怎么办?”张立阁把书签塞进自己钱包。“放我钱包里了,用的时候告诉我。”
第二天一早,张立阁和阿楼到机场的时候,看见张云外站在出发大厅里远远的冲自己挥手。
他身边站着一个皮肤黝黑的壮青年,架着黑框眼镜,比张云外高一个头。此人鼻方口阔,目光如镜,下巴上有针似的胡茬,有点不善言辞的感觉。
张立阁和阿楼走过去,张云外高高兴兴的介绍,这就是他的室友杜凭。张立阁打个招呼,对方只是略笑,并没言语。
“哥,他不爱说话,别介意。杜凭这人有点高冷,心是挺好的。”张云外乐呵呵的说。
“嗯。”张立阁也笑笑,悄悄打量杜凭。发现他穿得看似普通,实际一身装备价值不菲,那副眼镜框甚至没个logo,估计是订制的。
“你这朋友家有实力啊。”
“哥,我交友可不看这个。他主要学习好,是学霸。”
四个人又走了一会儿,过了安检,看到了楚闲月笑盈盈的等在登机口。
“你怎么自己来的?”张立阁话刚出口,就后悔了。显然楚闲月身边的那个人,不可能光明正大的跟过来。
“哦,他……晚点去酒店找我。”
楚闲月也没尴尬,好像知道张立阁的想法。
登机,关机,打游戏,男孩子们的旅途都差不多。偶然有几个私生饭讨论着想偷拍头等舱的明星,烦得张立阁戴上了耳机。
下飞机取行李才听乘客们说,偷拍那几个人被头等舱一个男人给打了。他们还想发个状态诉诉苦,结果不管发什么半分钟就被删,然后就是对方点钱平事。真不知这主是谁,只听空姐尖叫说又高又帅,也把那被拍的女明星迷得七荤八素。但人家也没多理会她们,只说这类事是底线,见一次打一次,并不特别为谁。
张立阁正听得云里雾里,他身边的楚闲月接了个电话。
接完他说,“跟我走吧,有车接我们去酒店。”
结果,五个人莫名的上了两辆宾利。阿楼兴奋不已,说原来张立阁带他坐的网约车都不如这个好看。张立阁瞪他一眼,“都说猫嫌贫爱富倒是真的。谁家宾利当网约车?你倒说说看。”
“猫还知道车价格吗?小立,你身边那瓶饮料递我尝尝罢?”
一听猫这个词,张云外吃吃的偷笑,连他旁边杜凭好像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到了酒店大厅,服务生看见他们,就引着他们几个到了一间VIP室门口,说办入住的事全不用担心,先进去坐坐。
推开门,白满川正坐在沙发上。他穿着身浅银色的套装,面料十分笔挺考究,只是右边裤腿有点脏痕。
他旁边的背景墙上有一大片墨色的云纹装饰,匀称工整,栩栩如生。可张立阁一见这东西,胃里无端一阵阵翻江倒海,搅得心率不齐,耳鸣头痛。
他回忆起阿楼变身那个下午,自己那个本已经忘记的噩梦。
“大家好。”白满川边说边站起来,走到楚闲月旁边,一把紧紧搂住。“我叫白满川,这次旅行呢也有我。”
果不其然,这第六个人就是他。只是张立阁没想到,这次见面这么正规。
“这两位仁兄我见过了,尤其阿楼。”他那贵气面容有点自嘲似的,“现在看懂没?像我这样的人,不会和你抢人,阿楼你放心。”
阿楼撇撇嘴,看看眼前这俩腻乎劲儿,嘴角微微上扬。
“那两位是…哦呀?”白满川惊讶道,”那不是杜伽明先生的二公子么?”
“白三哥。”杜凭浅浅一笑,“没想到在这看见你。”
“既然是你我也就放心了。”
“白三哥,你的事我哥和我说过,我很佩服。所以,有些话不用明说,咱都懂。”
“真好,就喜欢聪明人。这位是?”
“我同学,张云外。”
“白三哥好!”张云外有点紧张的说。
“乖孩子,都机灵。”
他又微微低头,看看怀里的楚闲月。“所有房间都升级套房了,给足你朋友面子,放心吧。你赶紧陪我回去,我刚才打了一架,一身汗,衣服都弄脏了。”
“就知道是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楚闲月嗔怪地说,目光却掩不住的幸福。
张立阁哪怕强忍着胃痛,也感觉到屋里除了一对臭情侣,还有四盏大路灯,个子还都不矮。
“啊…,”张立阁尴尬的说,“我们都回去吧,快下午了,换换衣服出去吃点饭。”
回房间后,张立阁扶着胃,缓缓坐下来。
“你没事吧?”阿楼递给他一杯温水。
“没事,也许是飞机上东西不好消化导致的。”
“要不,我们出去吃点什么?”
“行啊。能吃点粉面汤之类暖的,应该能好。”张立阁勉强笑笑,“外面那么热,换件衣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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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岛的美景,果然名不虚传。这个季节,小城里街道上一排一排高大的紫檀木进入花期,团团绒绒的黄色小花像给巨大的树冠笼上了一层层黄云,远近高低怎么看都是美得惊心动魄。
然而,这还不是此景的绝妙之处。
最美的,是晴空如洗,海风微驰,叶动枝摇,落雨簌簌,黄花如絮细细绕着飞,厚厚的又整整铺了一地。而你正好站在这雨里,只觉得眼也乱了,腿也沉了,哪怕迈出一步都是极怕的,唯恐自己错过了这雨,踩污了这花。
张立阁和阿楼就这么在树下呆站了好一会儿,都没说话,也没往前走。经过的人在身边来来往往,像是河里流动的水,而他俩是这河水里坚不可摧的两块磐石,磨圆了,击穿了,也绝不会背弃而去。
些许光怪陆离的影像在张立阁脑海渐渐浮现,琼楼凭栏处白衣的公子,执剑起舞的自己和身后动情的琴音。
我这是怎么了?张立阁晃了晃头,方才清醒过来。海岛的热度,已让他大汗淋漓。
该不会是中暑吧?
他碰了碰身旁同样迷离的阿楼,“阿楼?阿楼!”
“啊?”阿楼也一副如梦方醒的模样。“我怎么,遁入幻境似的?”
“幻境?什么幻境?”
“哦,”阿楼笑着捅了捅张立阁,“就是你大大方方给我买了十包小鱼干被。”
“就知道吃!”张立阁瞪他一眼。“你变回去再买吧,现在你又不吃。”
“怎么不吃?你买我就吃,那个可好吃了。哎,你鞋带开了。”
张立阁低头看了一眼,顺势蹲下系。“阿楼,要不以后你帮我系,没准儿我高兴了赏你吃点鱼干。”
“不行,”阿楼故意叉了腰挺直了身体,“我186cm高呢,蹲下费劲,你那鞋带我够不着。”
俩人正互相打趣着,旁边有人打断了他俩。
“年轻人,想不想看看相?”
张立阁扭头一看,路旁坐着一对老年夫妇,面前摆着个看相的牌子。
“不看。”张立阁站起来就要走。阿楼却饶有兴趣地凑了过去,还特意蹲下来。
难为他快190cm高的人,想够着这位夫妇的高度,真不太容易。
“你不说蹲着费劲吗?怎么现在不费劲了?”
“你懂什么?占卦问卜是非物质文化遗产,我等青年得支持。”
倒不如就说你觉得好奇更好。张立阁无奈地摇摇头。“要问快问,我还饿着呢。”
“老爷爷,你说看相,准不准啊?”
“当然准!不准不要钱。”那老爷爷一乐,干瘦的脸上都是刀刻样的皱纹。
“真的!”阿楼眼睛闪闪发光,“太好了!问什么都行吗?”
“唉!”张立阁伸手拉拉阿楼的T恤。“什么准不准的,就当玩笑话听,还能人家说你就信。”
“哈哈哈,”那老爷爷听了,没生气反而笑起来,“这孩子好眼力嘛!我倒是真的不准。不过,我家老太婆可是特别准,就怕你俩不敢问。”说着,他一指身旁戴着墨镜的老婆婆。
“我怕什么?”阿楼笑着说,“那我可问了,那你说说,我是谁?”
张立阁觉得阿楼没救了,这种江湖骗术多老套,怎么还兴致勃勃的?却听见那婆婆说。
“你叫什么我可不知道。不过,你本非人,倒像是只猫。”
张立阁心里咯噔一下,顿在原地,她说中了。
“哦?”阿楼惊讶,继续问,“那我和这位小哥哥可有姻缘哪?”
“哈哈哈哈,”婆婆捂嘴笑得像个小女生,“放心吧,有,比你想的还多哪!”
“哎,张立阁,”阿楼一脸得意,望向张立阁。“你看没有!,咱俩可是百年好合的命呢,你就准备一辈子跟着我得了。”
“什么陈词滥调?无稽之谈!”张立阁听完,不知怎的更热了,汗顺着下巴往下滴。
“不是无稽之谈,老婆子我呀,说得实话。你俩这缘分哪,今生来世的,可能都断不了呢。”
“哈哈哈哈哈哈。”阿楼笑得脸热,那红色的眸子闪烁生辉,几粒花瓣拂过他的长发,喜悦的钻进发丝。
张立阁舔舔嘴,莫名的燥热到极限,怀疑自己出汗出得要脱水了。
“你看你热得,自己买根雪糕吃去吧!”老婆婆冲着张立阁努努嘴。张立阁看看,果然不太远,有个小超市。
反正胃也不疼了,吃点什么也好,要不过会儿非晕这儿不可。
他转身就走,心想,让你墨迹,我可就买一根。
见他走开,那婆婆才叹口气又说,“孩子,你异于他人,有十条命哪。”
“啊?那我还得活多久呢!莫不是百年孤独?”阿楼不认真地笑了,“婆婆你别哄人。一只猫活几百年得吃多少鱼干呢?”
“孩子,你没听懂,命这东西呢,就看你怎么用。比如你一天用一条,它也就够用十天。”
阿楼愣住,笑容僵在唇边,他的眼里好像有不甘,嘴巴却没追问下去。就这么过了几秒,他低低地问道,“婆婆,此话当真?”
婆婆闭上眼,缓缓地点了点头。
阿楼用胳膊环住双膝,没再说话。一阵风把他头发上的花瓣吹落了,好像把他的心也吹落了似的。
“有的人你想陪着,可到底能陪多久,你自己不能决定。一切自有天定。且记住,多珍惜现在。”婆婆拍拍他,“孩子,不收钱喽,我说的不准。”
这时,张立阁拿着雪糕走回来,边吃边说,“完事没啊?”
阿楼背对着他,没动,也没作声。
老婆婆笑着看看张立阁,“嗯,完事了。我正说,这孩子前世是贵人,有十条命呢。”
张立阁包容地陪着笑笑,脸上分明写着封建迷信莫唬我。“婆婆你别唬我,他还十条命?我可不信!阿楼给钱,咱们走。”
阿楼扶着腿,有点犹豫地站起来,他没回头,只顾着拍身上的落花,“我给完了。”
“给完了,给完了。”那老爷爷也笑笑,摆摆手示意他们走。
“那赶紧走,快点,我饿死了,我要吃饭。”
阿楼回身,忽然拉住张立阁的手,“好,我们走吧。”
张立阁一皱眉,想要甩开,却对上了阿楼空荡荡的眼神。那双红色眸子这会儿失去了华彩,平静得有点吓人。
拉就拉手吧,张立阁想想,我和一只猫计较什么。
“等等,”那婆婆又说,“你们啊,二十年以后再来一次,再来这里看看。”
不知为何,张立阁觉得这句话是嘱咐他说的。
他转身走了几步,手里的触感又暖又软,一刹那,他心里就和刚刚那句话共情了。
若有他陪着一起过二十年,守着这细腰,这柔发,品着目光里既邪又纯的意味和他做的饭过二十年,想来挺美的。
“阿楼,二十年以后,我们再来一次这里如何?”
“你傻啊,我是猫,可没信心活那么久。”
“刚刚算命的婆婆不是说你有十条命么?我以后孝子孝猫坟头填土还指望你呢!怎么,莫非你想易主?”
“好,你说得都对。我生是张家的猫,我这十条命都是张家的猫,总行了吧!”
“你敢说不行?”
张立阁目光灼灼,笑意难掩,明黄色的紫檀花吹落到他手里的雪糕上,被他一口咬着吃了。
“好小立,把你嘴上的雪糕赏我吃了罢。”
阿楼盯着他,眼睛一如既往地半眯着,那深红色眸子的神采映得他嘴角的笑意也变得既纯又邪,不知他对面秀色可餐的到底是那雪糕,还是那吃雪糕的人。
张立阁没听全婆婆的话,所以哪怕命运的漩涡悄悄临近,也是浑然不觉。他并不知道此时的阿楼是否已经心乱如丝;阿楼挑逗似的笑容,是否在掩饰内心的局促。
“登徒子!要吃自己买!”
“你真没劲!”
阿楼撇撇嘴,转身去买。张立阁站在原地,痴痴的望着他。纷乱的花雨划过张立阁的视线,模糊了阿楼的背影。他的心猛地一沉,震出片刻的痛来,好像久远的某个从前,他也经历过这样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