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命猫》张六土

2、邻里邻居

　　“宇智波？！！”
　　对方如鲠在喉的表情将暧昧一扫而尽。“你…上哪看出来我是二次元？莫名其妙！”
　　“谁莫名其妙？”张立阁瞪着对方这张俊脸，心想不可方物和不可理喻还能这么统一，真是见所未见。“你谁啊你！无端闯进我家，还说我莫名其妙！现在歹徒真是胆大包天啊！”
　　“你误会啦！”对方叹道。“张立阁！别先入为主，你听我解释！”
　　“还敢喊我名字！给我起开，变态，你贴着我干什么？”说着，张立阁发力一顶，用身体把对方顶到一步开外。
　　这下他看得分明，错不了，这人貌若少年，实为败类！他显然刚刚在自己家洗过澡，真空出浴，只人鱼线上围着阿楼的毛巾。一头乌发闪银光，拖在身上黏至腰间，与极白的皮肤相衬，倒也赏心悦目。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张立阁摸到墙角的装饰剑，一把举起来。“你别过来！识相的穿上衣服赶紧给我滚！要不，就你这样的，我一个能打十个。”
　　“出乖露丑，你这剑能舞得吗。还妄图以宇智波敷衍非明智之举。我且问，那白满川来历几何？可是你傍柳随花得来？”
　　“说什么鬼？我傍柳随花干你屁事？还有，你这歹徒是语文老师附身咋的？抢劫还不忘文邹邹的捅词，莫非，最近你们圈子里流行儒盗？”
　　“儒盗确有，然在下非盗。我不似某人，不检点各处招摇沾惹，同盗无异。”
　　张立阁心里大写的无语，刚搬家，从哪招来个精神病，还句句挑自己的不是。“你…你是不是疯了？你在别人家，不正经偷窃还脱成这样，你检点么你！别废话，到底走不走！我可真要不客气了！”
　　“且慢。”说着，对面的人伸手去摸腰间的毛巾。
　　他……怕不是想摘了吧？
　　这动作太危险，吓得张立阁连忙吼道：“你要干嘛！别这样啊！咱抢劫不成，可不兴耍流氓！”
　　对方没理他，伸手拿起粘在毛巾上的一小东西。张立阁细看，是那书签。接着对方微启双唇，衔住，整个人就被一团斑斓的光笼罩。那色彩幻化渐深，待到不透人，蓦地缩成个西瓜大小的彩泡泡，泡泡又砰的化做一抹水雾，水雾里阿楼怨念的瞟了自己一眼，后爪懒懒的搔着耳朵。
　　阿楼！阿楼它…成精了？！！
　　谁能预料西游记的桥段，措不及防还能窜进家门？“当啷！”张立阁手里的剑掉到地上，整个人石化了。画面静止，唯有墙上钟秒针嗒嗒前进。张立阁看看，12点零7分。所谓月色昏然妖风阵阵，估计这就这时辰。
　　阿楼，这黑灯瞎火的，你莫不是要吃人？
　　张立阁求生欲爆炸，拔腿就跑，冲到客厅拽开门，才要蹦出去，却见白满川站在走廊里。
　　“这么巧！又见面了！”白满川手拎宵夜，目光闪烁，礼貌一笑。“要出门，是吗？”但那语气分明在问，大半夜的你就这样出门？
　　张立阁有口难辩，一天内两次被邻居看见自己赤身露体，委实尴尬。
　　他也想穿来的！可就刚刚那状态，谁逃命之前还能想起来套件衣服？
　　“额…，哈哈，今天很热，这不正要出去散步呢。”
　　“散步？”白满川眉头一皱。
　　“要不……你先过来我家一起吃个宵夜，我正好有几件衣服适合你，你不妨试试。”
　　“不用！”浑厚的男声从张立阁身后传出，有人从里屋出来。
　　他黑发及腰，顺而柔，只随意的系了。他身上穿着张立阁的一套白色衣服，玉人似的干净。他把一件运动服披在张立阁身上，然后挡在门口，故意对上白满川的视线。他下巴微扬，十足冷破脸的架势，竟颇有阿楼一贯作风。
　　“这位白先生，张立阁是我家人，我自然用心照顾。您的衣服要是穿不完，就捐了吧。强塞于人，有碍清洁。”
　　“哦，原来家里有两个人。这位白天没见过，未请教？”
　　“在下，阿楼。”
　　“阿楼好，初次见面。我叫白满川，是你家邻居。”
　　“实非初次，白先生贵人多忘事，我不介怀。只是你若惨绿愁红厌梳裹，自有环肥燕瘦任君挑。总盯邻居看可不对，我们这低门小户怕容不下你这春来红杏。”
　　“好尴尬，我和小张这就是邻居偶遇而已。我是个生意人，习惯广交朋友，还能有什么坏心思？”
　　“不尽然。白先生，广交朋友也有度，萍水相逢，深夜相邀，莫非此举也算得好心思？”
　　“唉，就听说这里搬来个作家，想必厉害，今天我算见识了。年纪不大嘴还真灵，我说不过。算了，我回家。”
　　“白先生过誉。我这文采，皆因从不吃宵夜，只管读书。我这是开卷有益，您那是开盒见饭，殊不知，人生最大弊端便是吃饭太多，读书太少。”
　　“你……，”白满川似乎真要发作，然而他看看走廊尽头，到底没再说下去，兀自回家了。
　　张立阁穿上衣服，在一旁坐下，听这场嘴架吵得白满川招架不得，不禁莞然而笑。阿楼成精了，这事不容置疑，不过这成精的阿楼战斗力还挺强的。
　　“你笑什么？”阿楼转身看过来，舔了舔嘴唇。“你这衣服小，明天给我买新的。”
　　“阿楼，”张立阁顿了顿，稍显为难的说。“阿楼，所以…你真的成精了？”
　　“什么叫成精了！”阿楼白了他一眼，“那书签是信物，我咬住它，就能变身。”
　　“啊？”张立阁想起书签，对，刚刚变身他就是叼着那书签。乱三刀那书友会给过不少东西，然而这等上古神器还是第一次。“不对，你和乱三刀是不是有什么关系！趁我睡觉你把阿楼藏起来，难道你想偷拍我！”
　　“你这脑洞可真不小，你有什么好拍的？我变身都给你看了，还怀疑。猫变身，信物就是随机的某物而已，主要是时辰到了。变身事关重大，我也只让你看。不然……”说到这里，阿楼低下头用手抓抓鼻子，没往下说。
　　“不然什么？”张立阁听出门道，故意追问下去。
　　阿楼的脸肉眼可见的变红了。
　　“哎呀，就是……，”阿楼不耐烦地说，“就是……谁看见猫变身，那人就是伴侣。”
　　“伴侣？哦，猫与人相伴，倒也没错。不过，每只猫都能变吗？都有伴侣吗？”
　　“当然不是，能变的很少。我是小猫时，会变化的猫都住在一起。”
　　张立阁诧异，现在猫舍的业务真是包罗万象啊！果然是一分价钱一分货，怪不得当初阿楼那么贵。
　　张立阁接着问，“小猫时…那后来呢？”
　　“后来就跟你回来了呗！两年前的事。”
　　“再后来呢？”
　　“再后来你和我说你想买房，为梦想成真，唤我阿楼。”
　　“哦，那我平时爱喝什么？？”
　　“奶茶。”
　　“爱吃什么？”
　　“水果。”
　　“那我喜欢做什么？”
　　“运动，各种体育运动。”
　　“喜欢女孩子的类型？”
　　“这事我吃醋！你还提！”阿楼咬着鲜红的嘴唇，积怨已深的瞪他一眼。“细腰长腿，丰腴貌美。就这标准，毫无个性，只能说明你发长识短。”
　　他又想了想，歪着头问，“张立阁，你是不是还怀疑我？要不你问这些干嘛！”
　　张立阁终于绷不住了，拍着大腿放声笑起来。阿楼变身，怎么感觉智商低了不少，敢情原先的高冷都是假的。
　　“阿楼，我现在倒觉得你变人后更可爱了。不过吃醋大可不必，我找女朋友和养猫又不冲突。”
　　“怎么不冲突？那是人类想法！猫不那么龌龊，我们专情。”
　　“你死心眼啊。”张立阁劝导说，“你找母猫我不介意的。”
　　阿楼怔住了。“所以…你找别人我也不该介意是吗？”
　　“阿楼你怎么不明白。”张立阁感觉越说越乱。“我们是好朋友，也算伴侣，然而和那种伴侣不同。”
　　“我是只猫，当然不明白。”他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看得张立阁莫名心虚。他声音又放低些，略微颤，然而每个字都很清晰。“我只知道，那年相见，是你选我；今日相见，是我选你。人选猫，图什么我不懂。而猫选人，是选伴侣，绝不背叛，全力守护，至死方休。”他深吸一口气，双目黯然，接着说。
　　“你出轨我拦不住，可你，是我用命护的人，吃醋我也改不了。你不爱看我，我就变回去，不烦你。”
　　说完，他站在门口没动，睫毛低垂，哀伤之情弥漫开来。
　　张立阁望着，胸膛有剥茧一般的触觉，心里千丝万缕的游离出什么来。这猫好简单，简单到让他不忍心。他走过去，微微扬起头却不见那红色眸子既纯又邪的神采，只有一滴泪滑下来，一下子就滑进他心里。
　　他抬手去擦，手却犹豫在半空。眼前的少年挺拔秀美，洁白无瑕，他竟有些怕，又说不准怕什么。或是怕阿楼那片真挚太重，亦或是怕不忍碰触这白璧无瑕。
　　不知为什么，他心里已经认定了阿楼绝不会害他，甚至很可笑的全盘接受了阿楼变身这件事，还愿意瞒住全世界。他怀疑自己的理智被某些难以名状的东西吞没了，在心里搜刮半天也没寻到是什么吃掉了自己的理智。
　　无端的，这种感觉有点熟悉，或者说眼前这人的一切都有点熟悉。就像多年以后你回到小学门口，再次吃到入学那天妈妈曾买给你的包子。
　　“额，你们好……失礼了。”
　　走廊里有个高瘦的男生经过，在门口看见这一幕，温暖而勉强的笑笑。
　　张立阁心里的无地自容，铺天盖地连绵不绝。这想必也是位邻居，这下自己行了。在邻居们面前不是袒胸露背就是欺人落泪，真不知日后怎好相见。
　　“啊…，”张立阁也尴尬地笑笑，“我今天，才搬来的。”
　　“那今后还多多指教。我叫楚闲月，楼下的闲月阁是我开的餐馆，改天过来尝尝吧。”
　　“好的，一定。”
　　“快休息吧，挺晚了。而且，还有件事，劝你再想想，”楚闲月的笑特别温暖，让人心情平静。“以后，是不是尽量把门关上？毕竟，反正，我不是故意想看的。”
　　语气这么温柔，话也算毫不客气了。
　　张立阁立时想隐身。是啊，你家里墙咚壁咚，美人垂泪，你让邻居挨个参观什么？
　　说罢，楚闲月走向走廊尽头那道门，按开指纹锁。
　　张立阁看见他也拎着一份宵夜，包装和白满川的一模一样。
　　“张立阁，你快关门。我要睡觉”。这会儿阿楼已转身进屋。
　　“好啦，这就关门。额，你先卧室睡吧，我去洗澡。”
　　“不然呢？猫不该睡床吗？以后我睡床，你睡沙发。”
　　“啊？”
　　“还有，你把那边那包鱼干递我尝尝。”
　　“不给！那还不吃的我一床腥气？”
　　“以后你又不睡床了，怕什么呢？腥点你也不知道。”说罢，抓着鱼干转身进屋。
　　这猫啊，变身不变身，还真不影响脾气。刚刚信誓旦旦，以身相许，现在就把卧室门锁了个结实。
　　一夜无话，乱梦纷纷。
　　张立阁醒的时候，头有点痛。听到厨房里传来烹饪的声音，就走过去看。
　　阿楼用筷子挽了发髻，围着围裙，正在煎蛋。看见张立阁过来，指了指旁边的吐司、火腿、牛奶和蔬菜沙拉。“先端上去吧。”
　　“阿楼，你优秀！”张立阁心花怒放，今后没准三餐都有托了。
　　阿楼白了一眼，看来昨晚的气没消。“切莫误会，猫粮单调，我想换换口味罢了。你纯属沾光。”
　　上了餐桌，张立阁边吃边夸，“阿楼，你这手艺了得。要我说你这样甚好，不用往回变。”
　　“好么？我也觉得好。平心而论，你哪任女友比我貌美？”
　　“啊…”，张立阁回忆一下，还真没有。
　　吃到一半，门铃响了。不会又是那个白满川吧？还是自己去开门稳妥点，别让阿楼再次交锋。
　　结果，门口站着的是乱三刀。
　　“嘻嘻嘻。”她看见张立阁，羞涩的笑着。微胖身材偏塞进萝莉装，造型一言难尽。
　　“啊，是你！”张立阁有点吃惊，“有事吗？哦，对了，那书签谢谢你。”
　　“没什么特别的。”乱三刀看看张立阁，又往他身后瞄一眼，脸刷的红了。“我读研学校离这不远，在你家楼上租了房，以后是邻居。”
　　邻居？为什么又是邻居？
　　张立阁强颜欢笑，“那……，还真巧。”
　　“行，先这样，书友会送你两箱橙子。”乱三刀指指她身后。“你……女朋友好像在，我就不帮你搬了。自己搬进去吧。”
　　“啊！不是，那……不是女朋友，他是男的。”张立阁连忙解释。
　　“没事，男女不重要，这不重要哈。我还有课，先走了。”
　　这事是不是越描越黑？张立阁无奈地搬起橙子，回身，正对上阿楼一脸愉悦。“健身有益，搬橙无惧。男朋友我就不帮你了。”
　　“不用你。”张立阁叹了口气。
　　结果搬完橙子想关门，又听见有人喊他。
　　“小立哥！太巧了，你住这里？”
　　“云外？”
　　他定睛一看，这白白瘦瘦一身书卷气的男生，可不就是他叔家堂弟张云外吗？
　　要说张立阁本家，人丁稀少，张云外本是他远房叔叔的儿子。因家里到了张立阁这代，也就这么个同辈，两家时常互动，张立阁对这个远亲弟弟倒也很喜欢。
　　“云外，你怎么在这里？”
　　“小立哥，我今年实习，在这租房，没想到就在你家隔壁！”
　　“太好了！快过来让我看看！”张立阁比张云外大7岁，从前看他都当成孩子。如今张云外就读外省学府，难得见面。这次再看，觉得他长大了不少。“感觉长高了啊，是不是都比我高了？这次你回来真太好了，今晚哥请你吃饭。”
　　“小立哥！我也好高兴！不过今天单位聚餐，明天找你，我把室友杜凭介绍你认识。”
　　兄弟俩又说了好一会儿，张云外去上班，张立阁才关门回来。
　　阿楼努努嘴，“你快吃，都凉了。”
　　“没事。”
　　“小立哥…这名字甚佳。我唤你小立，如何？”
　　“阿楼，这干醋你也吃？小立听起来像女的，咱能换一个吗？。”
　　“我乐意！我不换！”
　　“好吧，依你。”
　　“你快点吃，我还要刷碗。咱俩也算认识两年多了。没想到你还挺擅长交际，这新邻络绎不绝。小立，你融合感很强嘛！”
　　“融合感？”张立阁苦笑。别搞出什么金屋藏娇，腹肌作家的名声，就算侥幸生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