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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药糖故事之杀机 ...


  •   大婚前夕,公主告病,婚期延迟。吉日一早,张显涛又突然被传召,整个张府都笼罩在压抑和不安中。邱氏吩咐各位侧室亲眷各自用餐,自己则坐在中庭里焦灼着。张府的下人们都低着头干活不敢做声,连清扫的小厮,动作都是轻轻巧巧的。
      此时一个下人跑着进来,倒是邱氏的心腹之一,进了中庭便跪下了。邱氏焦急道,“探听到什么?”
      “回夫人,问了,宫里人说公主确实得了急病,现在起不来。”
      “那皇上急召又为何事?”
      “此事没人知道,只有人说寿宴当晚,皇上与公主谈了许久。次日夜里公主便抱病在身。有人传言说,是皇上感慨想起了故皇后,公主感同身受,才病倒的。”
      “废物!”邱氏皱着眉道,“白花那么多银钱!公主哪能轻易病倒?此事必有蹊跷,只是你我不得知罢了。而我估摸着,公主应该不会因为听说驸马宠幸一位侍女就病重吧?……对了,给张立阁加菜了没有?现在驸马比谁都要紧,你们都给我悉心伺候着,可别让我这个母亲没脸!”
      “这事自然办了。只是驸马他自寿宴那晚后便郁郁寡欢,家里又不准他出门。送去的饭菜吃的很少。”
      “还敢提这事!你没看老爷冲我发了多大火么?不过醉酒睡了个侍女,谁知他竟一蹶不振。而后不知怎的公主也病倒,连大婚的日子都要延后。这要是和我安排侍女一事有牵连,我这个主母倒也不用做了。……花钱不要紧,宫里那边要勤打听着知道吗?”
      等这位下人再跑出去,邱氏才臭着张脸坐下,只用茶点打发着内心惶恐。午时过了,下起雨来。中庭凉意浓浓。她起身披了衣服,想回房睡一会儿。哪知没走到门口,却看见张显涛顶着更臭的一张脸。
      啊!公主果然是因为张立阁宠幸了侍女,竟把这大婚给耽误了!邱氏以她有限的格局,把自己放到了这件事情里相当重要的位置上。她内心几近崩塌,脚下一软扑通跪倒,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头发都刮散了几缕。
      “唉,你又怎么了?”张显涛身心疲惫道,“家里有人欺负你了么?”
      邱氏一听苗头不对,连忙改口说,“老爷,我心痛呀!阁儿虽非我亲生,可胜似亲生!如今大婚推迟,他也不快,我这个母亲心里着急呀!”
      “唉,难得你慈母之心。”张显涛叹了口气说,“其实事情确有变数,我还想问你帮我拿个主意。”
      “承蒙老爷信任!”邱氏感觉此事与自己无关,马上换了面孔,整个人贴到张显涛腿上。“老爷何事要说?”
      “你可知这大婚为何推延?”
      “啊,为何?”
      “因为公主想悔婚,她竟看上了观楼!”
      “什么?”邱氏惊讶,随即还有点开心。原来公主看不上张立阁,还很容易移情别恋。早知就该让自己儿子多去宫里走动,说不定能被公主喜欢。
      “老爷,妾就说这人是引狼入室了。张家对他恩重如山,他竟蛊惑公主悔婚?”
      “皇上的意思,不论他是荔城王爷的人亦或外邦的细作,先削去他的榜首名次。我把他养在府里,等皇上彻查后再说。”
      “这……”,邱氏眼珠一转,“老爷,皇上连他的功名都拿走了,还留他做什么。他既恩将仇报,蛊惑公主,想抢夺驸马的位置。我们就该赶在皇上之前查明他是乱党。”
      “夫人此言,倒也有些道理。”张显涛扶起邱氏坐下,“可此事从长计议,一来皇上并未言明杀他,只说要软禁。二来,阁儿大婚将至,府里分身乏术,哪有精力彻查?”
      “唉,他是儋州人,那里山高路远,查是太慢了。妾有个远亲,是都城的狱吏。若把观楼送去他那儿,不怕他不招。”
      “这……倒是。”张显涛点点头,却又摇头道,“可据我所见,观楼好像只是个学生罢了。哪怕屈打成招,怕他也供不出什么重要线索。再说人万一死了,怕不好交代。”
      “老爷,他雇了那么多人,挨个拷问还怕没有收获吗?我们若查明他是乱党,就是首功。这可是大好的机会呀!”
      邱氏口里这样说着痛快心里更是痛快。她一早等这个机会,如今真是恰逢其时。她计划着随后便给那位亲属发个急信,命他务必屈打成招。
      “嗯,”张显涛点点头,“那就……依你的主意吧。不过尽量要留他一条命。我今晚便为他践行,明日一早再假意派人送他回乡。路上的事你安排一下,务必要稳妥。还有,他与阁儿私交甚好,此事需要保密。”
      “老爷放心!现下当然不能和他透漏。待大婚过后,观楼招供,阁儿自然便会明白我们的艰苦用心。”邱氏狡黠道。
      “那是必然。”张显涛欣慰的点点头,想到自己马上要立首功,气势也逐渐恢复。“娶妻如斯,夫复何求?待日后阁儿地位稳固,我定在皇上面前请命,也为你求个夫人的头衔。”
      “老爷……”,邱氏娇嗔,欣喜若狂。
      这真是一段凌乱的时光啊,每个人都很难熬。有情场失意,考场也失意的;有钻牛角尖想退婚的;有被女儿气得半死不得不和母亲背后势力妥协的;有相互商量怎样草菅人命的;还有一个自责到无法自拔,终日浑浑噩噩的。
      没错,最后这位,就是张立阁。
      他打仗那时也曾遭过暗算,也曾兵败逃窜,却始终吃得下睡得着。他总觉得大丈夫行走天地间,刚毅忍耐是必须的品质。而太后寿宴那晚情况的急转直下,却让他第二夜切切实实的失眠了。
      张立阁恨邱氏的自私算计,恨父亲的纵容内室,却更恨自己怎么能轻易上当。寿宴上他确实喝得多些,到府回放已是昏昏然的状态。不过他还记得和观楼的约定,躺下片刻,茫然间便看见有人穿着红色的长衣走过来,那纤细的腰肢和高挑的身材,可不就是观楼么?结果一夜春情过后,天亮时他才发现那人竟是邱氏派来的侍女。张立阁怒不可遏,将此人赶出门的同时,却看到坐在对面门房窗后观楼的眼睛已经熬的通红。
      没有比这更后悔的事情了。张立阁反应过来后便要追过去,却被张显涛拦住,软禁在府内。他见出门无望,连忙写了长信托施虎给观楼送去,等着回信饭也吃不下。结果观楼给的信里,言辞考究,语气客套,显然要与自己划清界限。张立阁更是心急如焚,催着施虎再去问问。可观楼搬离私邸,连如意和花瓶都没带。张立阁睹物思人,更是悔恨万分。也没个心思应付几日后的大婚了。
      浑浑噩噩度日如年之中,忽然传来公主得了急病,大婚暂缓的消息。张立阁虽不知这是福是祸,却也能暂时松缓一阵了。到了原定的吉日,他心绪初宁,想着今天以后观楼便是状元了,他整理心境。想来观楼得到这样的地位,定然高兴,自己借机会帮他庆祝,大概也能冰释之前的误会。
      施虎很早便被张立阁喊来,又被塞信又被派去看榜,任务安排的满满的。张立阁满心期待施虎回来禀告,结果过了午时张显涛已从宫中回来,施虎才垂头丧气的进了门。
      张立阁询问,也愣了。今科的榜首竟不是观楼,别说榜首,整个榜文上也没有观楼这个人。施虎又去奁妆酒楼找人,观楼也没在。原本应该欣喜的一日,却是每件事都落了空。
      “他?他怎会落榜?施虎你可看清楚了吗?”张立阁难以置信。
      “驸马,我是仔仔细细看了三遍呀。真的没有。这还真是反常,就以他在寿宴的表现,考官为巴结太后也得给个名次,如今这样确实奇怪。”
      “以他的才华哪用别人巴结?……算了,即便落榜也不要紧,他是张家的门客,这一官半职的我还是有发言权的。这会儿他一定难过的很,我更不能弃他不顾。施虎,帮我更衣,我要进宫面圣。”
      说罢张立阁就要出发,施虎则劝道。
      “唉,驸马。大婚推迟,公主定然是病得不轻。你若此时面圣不是为公主担忧,而是为门客求官,皇上怎么能高兴呢?依我看,此事不如等大婚过后,劝通了公主再议。”
      张立阁正要坚持,侍女传话说张显涛找他。
      父子二人,在张显涛的书房见面。张立阁上一次进父亲的书房,还是他登顶武状元的时候。
      张显涛则故作高兴,说公主身体康复很快,大婚已择吉日,不久便会进行。观楼虽落榜,但太后体恤,皇上对他官职上已有安排,待他大婚以后,观楼择日也要上任。张家应即刻让观楼重回张府,今晚设宴庆祝,往后更要如家人一般相处。
      这是自寿宴以后,张立阁第一次听到好消息。他看父亲如此暖心,人也振奋不少。
      “为父已安排酒宴,你快去把他接来。”加句话
      “父亲安排妥帖,儿定当从命。”张立阁说罢,匆匆拜别,这脚下也加快了步伐。
      他换了件衣服,就拖着施虎冲向奁妆酒楼。骑马到了楼下,正看见观楼半卧在初次见面那露台上。他手上有本书,桌边有杯茶,身上穿着从前那件白色长衣。他书生的娴雅犹在,人却瘦削憔悴,形容枯槁。
      他低头,正看见张立阁等人,一线光从他眼中略过,瞬息间又覆灭了。
      张立阁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开门便把张显涛说的道了个遍。观楼候在榻旁,只听不言,待张立阁说完,他却轻声道。
      “将军,莫再为楼费心。楼在科考中失利,无缘功名,不敢再居张府门客身份。还是放学生回乡重新备考。”
      “这是哪里的话?”张立阁一听急得很。“备考还不是为了功名?现在你的功名朝廷已经安排,你何苦还要回去备考。”
      “将军,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楼若因与您交情好些,便心存分外之想,甚至让将军与皇上请命为我求官。这便是十几年的圣贤书都白读了,竟利用将军的怜悯谋利,如此辱没你我挚友之情,是为楼所不耻。”
      “阿楼……你想那么多干嘛?”张立阁被说得一时语塞,急不可支却又说不过对方。“大婚有变,父亲也一直不允我出门。我上哪帮你求官?这恩典原是太后给的,想来定是她欣赏阿楼的才华,也有些许我家里的原因,这才赏了恩典。阿楼,你若要拒绝,那便是抗旨了。”
      “太后?”观楼想了想,问道,“太后与楼仅一面之缘,若只为爱才,倒不至于此吧?”
      “太后,她……”,张立阁无奈道,“她十分溺爱万音公主,许多赏赐都只为拉拢驸马,也就是怕公主受委屈吧。”
      闻言,观楼苦笑道,“原来这却之不得的殊荣,竟是因为公主。将军……不,驸马爷还是多操心大婚之事吧,楼回张家私邸就好,就先不回将军府里。等哪日封了官,再去拜谢。”
      “府里备了酒席庆祝,你缺席就是失礼了!”张立阁这下是真急了,这盼了数日的人儿就在眼前,怎能不带走?他一把抓过观楼胳膊,扯着说,“快跟我走!难道真要和我朝堂再见吗?”
      “将军!你放开……”,观楼伸手推过去,滚烫的温度吓了张立阁一跳。
      “阿楼,你病了?手这么热?!”张立阁顾不得许多,伸手扶上观楼额头。果然烫得吓人,也难怪,自己爽约在先,科考落榜在后,怎还能指望观楼没事人一样开心吗?
      “病得如此严重,怎么不早和我说?”张立阁又悔又恼,自己进门就顾着高兴,也没看出观楼脸色苍白。他连忙扶观楼躺下,打发随行之人请郎中,购置物品,还特意让施虎回去禀报,说自己要留下照顾,晚上的宴席取消。
      “将军……将军别忙了。楼…不要紧,不劳烦你,你还是早些回去,大婚之前别让公主误会。”
      “这有什么好误会?”话一说,两人都一愣。随后张立阁赶紧改口道,“公主贤良淑德,怎会误会我照顾朋友?阿楼你快些躺好,我拿点水帮你冷敷额头。”
      “将军,这些事让别人做吧,你只陪我说几句话……然后就回去……”
      “阿楼,你怎么总让我回去?难道见我来你不高兴?还是说,有别人要过来?”
      “将军……观楼,哪有别人?”
      “那你躺好,我去打水,等我回来!”
      说罢张立阁便拿了脸盆出门,没多久又回来,他身边侍卫们更不敢清闲,个个也都伸手帮忙。观楼虚弱地闭上眼,一阵恍惚中只顾着喃喃细语,让张立阁莫要操劳。
      可张立阁怎会听话?观楼越劝他越照顾的起劲儿,亲力亲为十分用心。观楼本就难受,又很想他。后来索性也不劝了,昏迷中只由着他喂粥喂药,擦脸擦身,人也舒缓很多。黄昏时分,观楼终于睡去。张立阁才坐下休息。他看观楼病得不轻,悔得心中一阵阵苦涩。自己的失误,落榜的失意,整个把观楼掏空了。他伸手想抚摸他的手指,又缩回来。最后只给观楼盖了被子,然后从内室轻轻走出。他把所有随行之人遣到门外,自己便躺到窗旁宽大的躺椅上。窗外满天的火烧云很是耀眼,映得街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变得更加热烈。如此美景让人舒畅,加上秋日爽洁的空气,令张立阁倦意纠缠,没多久便也睡去。
      观楼醒来的时候天已完全黑下来,屋里静静的没有光亮,显得一轮满月皎洁明媚。街上人也少了许多,不过赶上饭口时间,奁妆酒楼门前倒是灯火通明,车水马龙,住店的吃饭的络绎不绝。客厅里传来张立阁轻微的鼾声,看来张立阁还是守在这里。
      观楼撑着起身,喝了口水,思绪回到几个时辰以前收到的一封信。
      “才子亲启。观楼才子,我今日面圣,知太后已赐你功名,大婚后便会传旨。朝廷的意思是才子速速回乡省亲,而后返回都城,遂上任。因此,张府今夜为才子践行,安排车马明日一早出发。此事务必瞒住张立阁,怕他执意护送耽搁大婚。朝廷已另派专人护送,万无一失。——张显涛”
      原来张显涛会见张立阁同时,已把书信送到观楼处,告知他次日便要出发。所以观楼虽病着,却怕张立阁留宿照料。如果被张立阁知道自己要走,而耽搁大婚之事,势必触怒圣颜,自己又如何对得起他。
      他父亲应该很快就会召他回去的。
      而观楼自己明早也要离开,这一别,又不知多久再得相见。
      观楼觉得他们应该好好告别,又不可言说。他低垂眼眸,微叹息,抬手拔出发簪,柔黑的长发滑下来。他换了他们初见穿的那件红色纱袍,光着脚推门出了内室。
      酣睡中,张立阁感觉有人轻抚他的手臂。他睁眼,发现还没掌灯。多年征战的警觉令他反射式的迅速清醒跳开,不用看清来人,他已回手抽出宝剑。
      观楼吓了退后一步,随后直接跪倒。
      “你干嘛?病了,天又晚,风又冷,穿这么少干嘛?”张立阁看清是观楼,松了一口气,责备道。
      “将军,楼只求侍奉一晚,您就把我看作那位侍女即可。”月光下观楼整个人被红色薄纱衬得分外洁白,语气里还带着病弱的喘息,当真我见犹怜。
      “你?你……”张立阁又气又悔,看来之前的误会,当真把观楼伤透了。“我那天……真的是被邱氏构陷!我原本等的是你!你还病着,地上冷,快起来……”
      “楼不愿再等。”观楼不但没起,反而跪着挪近了几步。“上次……你我……也是在这房间。将军若没厌弃阿楼,就请……如宠幸那侍女一般……”
      “你住口!”张立阁看着观楼,只觉气血上涌,口干舌燥。他挥手以剑直指观楼喉咙,怒道,“观楼,你休要仰仗私情为所欲为!前几日我亦是睡若针毡,味如嚼蜡。没有你在,我怎能安心迎娶公主?而天命不可违,如今我只愿你平安。你先养病,而后你我同在朝堂,来日方长。”
      “将军,你不愿意,对么?……”观楼说罢哀怨着喘息着,大把的眼泪落下来。
      “你……,”张立阁心一颤,接着手里的剑也一颤,银光闪过,观楼身上那件红衫即被划开,飘飘悠悠地沿着他的皮肤流到地上。张立阁闪身剑已入鞘,回手迎着观楼摇晃着抱个满怀,缓缓站起。观楼的肢体绕得他跌向躺椅,又怕伤到观楼,连忙换个位置让自己先落实,观楼则结结实实压到他的身上。
      “我…没有不愿意……,”张立阁呼吸渐促,吐着气说道,“生病的时候不该如此。”
      他虽这样说着,却忍不住伸手抚向观楼的脸。他□□雨的眼神,紧盯着观楼清冷的面庞。观楼左手缓缓支起身体,右手轻轻揉向张立阁的头发。墨色的发丝掺着月光,从他的指间流过,和他垂下的长发流到一起,缠到一处。张立阁伸手挡在他的胸口,轻声道。
      “起码回到内室里吧?窗外楼下有人路过,厅门外还有传菜、饮酒的,怕会被听到。”
      “听到又能怎样?”观楼笑道,“将军的人不是守在门口么?”
      “你……”,张立阁被气得好笑,观楼却不管他说什么,迫切把嘴唇压了下来。两人迅速进入状态,纠缠的长发间游走着滴滴汗液。
      观楼却忽然停下,吁着气问道。“将军,那侍女可是如此?”
      “你……她,不是。”张立阁抬起下巴,盯着观楼滚动的喉结。“这世上除了你,没人能这么做。”
      “是吗?”观楼的身体轻柔的沉下来,一丝痛楚略过他的嘴角。他闭上眼,挺直了背,问道。
      “那我比她,如何?”
      “她怎可…与你相比……,”张立阁断续着低声说道。
      “是,是吗?”观楼的语气极其轻柔,呼吸逐渐加重,垂落在张立阁肩膀上的长发扫来扫去。两人都不再讲话,且极力压低声音。楼下伙计招呼的声音,和门外小二传菜、客人来回的脚步,令释放的情感中夹带着紧缩的神经。整个厅室里的空气,如沸腾一般分外炙人。
      门外的侍卫们恪尽职守,警惕着来往的人们。不少学子也在这里聚餐,庆祝高中。欢天喜地的奁妆酒楼里,众人早把那位落榜的才子遗忘。此时更没人注意到天字一号门内,激荡着谁的恋恋不舍。这片刻的忽略,让刚苦痛中走出的二人暂时舒缓。也算是上天的怜悯吧,成全了这对璧人最后的欢愉。
      丑时快过了,有人轻轻扣着门,观楼缓缓起身,披了衣服走出内室,到门口听那人说了几句。待他回来,张立阁正裹了被子坐在榻上。
      “你也醒了?”
      “有些凉,冻醒了。”
      “你不是裹着被子吗?”
      “被子里少个人。”
      呵呵,观楼被逗笑了。一扭身回到榻上,也钻到被子里面。张立阁就来扯他的衣服,观楼连忙躲道。
      “别闹,别闹了。门口的侍卫说,一早老将军要带你进宫面圣呢,喊你赶快回去。”
      “就知道会这样!”张立阁愤愤然。“不差这一会儿哈,我们快点。”
      “你别……”,观楼嘴上躲着,人却没躲。
      等他再醒来,张立阁已穿着妥当,守在他枕边。窗外清晨的微光逐渐扩大,街道上也传来稀稀疏疏的人声。
      “要回去了么?”
      “嗯。”张立阁点头,长长舒了口气。
      “初见削了你一束头发?如今我把它戴在身边。这束是我的,你拿着可好?”
      观楼伸手接着,挽在腕上,笑了。
      “将军,有它在,楼若暂且见不到你,心里也不怕了。”
      “说什么傻话?我面圣回来,下午就来找你。西城新开酒家,我定了位置,今天就去尝鲜。我先回去,你且休息。”
      张立阁站起来,扶了扶发髻,就要出去。
      “那……甚好。”观楼说罢,穿衣起身。“我送你吧。”
      “不用!不用!昨夜劳累,你这病还没大好。现在只管休息,晚些再起来吃饭。等你吃完,我就到了。”
      “将军!若我……那时不在这里呢?”观楼幽幽问道。
      张立阁带上佩剑,笑言。“你又能去哪里?无论在哪,我自会去寻你。只怕你想躲着我,也是躲不掉的。”
      观楼怔怔的,嘴边的那句话到底没说出来,待对方关了门,心里升起一缕苦涩。他侧耳听脚步声由近及远直到完全听不到,才重新躺下,只是心中空寂,也怎么都睡不着了。等早晨他上马车的时候,头还是痛的晕沉,迷迷糊糊睡着了,很久才被颠簸醒。
      观楼挽着那束头发,掀开马车的帘子边看看,却发现这并不是他来时那条路,方向也不是去儋州该走的南向。
      怎么了?他有些疑惑,缩回了车内,却发觉车慢慢停下来。
      到驿站了么?观楼正要出去问,却听到了随行中两个人的对话。
      “他都睡一天了吧?别说,这小子有点钱,包里金货不少。”
      “哈,他那几件衣服也都是上品,也能卖不少呢!监狱快到了吧?”
      “马上。我看就他这种读书人,一次大刑也是挺不过的。没准儿进去了就招了。”
      “那就和我们没关系了。咱俩只负责送,审叛党立功的好事可沾不上边的,那都是咱老爷夫人的功劳。”
      什么?
      恐惧如惊雷一样,震醒了观楼。他才发现行李都被偷走,自己必然是上当了,而为时已晚。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陷入困境,甚至很快就有性命之忧。他把手腕上缠住的长发团了团,张嘴硬是吞了下去。
      他不愿意信物被抢走,不愿意被张立阁遗忘,不愿意鲜活的青春覆灭于此,更不愿意相信,这也许是张立阁设计自己。
      不会是他的,即便是我死,也不会相信。

  •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过吧,真的这章于我来说写的都是精华。
    让我过吧,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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