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选之寻芳》凌凌幺

9、公主大婚（九）

　　李晗英一脚踢开了房门，举起酒坛冲着桌案前站着元襄砸了过去。
　　可这酒坛子还没砸到元襄的跟前，却见元小舟一把自瓷片堆里站了起来，打腰间抽出软鞭将酒坛打碎在了半空中。
　　鞭尾擦着李晗英的鼻尖甩了过去，李晗英在四溅开的瓷片和酒滴之中，第一次见到了他想象过很多次的元小舟的脸。
　　如月的凤眉正紧蹙着，一双勾魂摄魄的美眸微眯着满是凌厉之色，秀美的翘鼻下涂着鲜红唇脂的樱唇此刻正紧紧地抿着，将一张柔和的鹅蛋脸衬得阴狠又杀气腾腾。
　　“放肆！”
　　“胆敢袭击圣上！你是不要脑袋了吗！若是伤了陛下！你又有几条命可以偿！”
　　李晗英愣愣地看着元小舟，直直的，目不转睛的，以至于元小舟的鞭子再次扫过来的时候也不曾要做任何闪躲。
　　“跪下！”
　　元小舟一鞭子打过来抽上了李晗英的右腿，这一鞭元小舟带了十分的力道，鞭声烈烈，竟毫不曾留情。
　　这一鞭下去，必是要皮开肉绽。李晗英一个吃痛，身体一歪，右膝便直直地砸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嘭”的巨响。
　　房内立马飘起了一阵血腥气，李晗英咬牙打剧痛中直起肩背，抬起头，唤了句，“公主，臣……”
　　话还没说完，元小舟的另一鞭又甩了过来，打上了李晗英左腿，打到李晗英整个人直直的砸到了地上。
　　“天子跟前，不先行拜见，这是在胡唤什么！看来需要本殿替武平伯好好教教你什么是规矩！”
　　元襄站在元小舟身后，双手抱胸，歪着头，上下来回打量了跪在下方的李晗英，挑衅地挑了眉。
　　听岚山说今日婚礼之上，皇姐同李晗英如何如何上演郎情妾意，他还当皇姐真同李晗英有什么私情，眼下看来不过是名不符实的婚姻，是掩人耳目的工具。
　　皇姐心里，还是自己排在前头，这便是最打紧的。
　　皇都第一美男又如何，也讨不得皇姐欢喜。
　　李晗英咬紧了牙关，憋到脸色苍白似鬼，额上汗滴斗大如珠，才把呼痛声硬生生吞了下去。李晗英打地上爬了起来，把肩背挺得似铁直，把先前乖乖伏在元小舟身下的修长脖颈高高地昂了起来，声音一字一句打喉咙深处挤了出来，那个语气与其说是参拜，不如说是仇敌见面。
　　“臣，驸马李晗英，参见陛下！”
　　倔驴！蠢驴！
　　是巴不得自己今日被打死在这新婚房内吗
　　元小舟见着李晗英那副瞪着眼睛梗着脖子的死样子气得手都有点发抖，把眼神凝在那截纤细修长的脖颈上，握紧了手中的鞭子，就要挥出第三鞭，却被元襄拦住了。
　　“算了，皇姐，新婚之夜真把新郎官打死了，外边那些多嘴的人又该说皇姐的闲话了。”
　　元襄现在心情大好，一个月的气都舒展了，便没有了和工具人计较的心情。
　　“便罚他跪上一夜即可，”元襄摆摆手，走到元襄身边得意地轻笑一声，便踏步出了房门，“夜深了，皇姐早些休息，岚山，咱们回宫。”
　　“臣恭送圣上。”
　　元小舟俯身行礼，直到元襄的身影完全消失，这才直起了身子，沉着脸色，站到李晗英身前，直视李晗英圆瞪的双眼，把手中的鞭柄抵上了李晗英的额头。
　　“李晗英啊李晗英，你是当真不怕死吗”
　　李晗英咬着牙倒是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反倒垂下眼举起手拉住了元小舟垂在身侧的左手，打怀里把今天元小舟拿来惺惺作态的手帕掏了出来，替元小舟揩了揩叫鲜血染红的指尖。
　　元小舟顺着李晗英的动作低头，才后知后觉得觉出痛来。
　　估计是刚才急着打瓷片堆里起身去挡酒坛，把手撑在了瓷片上。
　　元小舟的眼神顺着指间瞟到了叫元襄扫落了满地的公文信笺，甩开了李晗英的手，收回了鞭子，冷冷地道，“跪倒外面去。”
　　李晗英把帕子往元小舟手上一塞，就要起身往门外去，被元小舟又推了回去，“谁让你起来了陛下让你跪一夜，你就得结结实实地跪一夜，一分一秒都少不得。”
　　李晗英抬头看了元小舟，一言不发地转身膝行出了房门，又把身子跪得笔挺。元小舟走过来蹲在门槛上，拿鞭柄一下一下地戳着李晗英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
　　“李晗英，你给本殿听好了。本殿不管外面传什么风言风语，你又是怎么想本殿。但你心里需得清楚了，这天下不是寻芳的天下，你也没有忤逆的资本。寻芳公主驸马的身份不是免死金牌，而是一道催命符！想武平伯一家活得长一点，你就给本殿安分一点。”
　　李晗英还是沉默，只是那双美丽眼睛一直盯着她看，看得她有些恍惚，竟生了丝罪恶感。
　　元小舟站起身来，甩了甩脑袋，把这点不像话的想法甩出脑海。
　　那边那紫、堪绿、简泠并齐秦已经全部赶到了，堪绿望着婚房内一片狼藉，咋舌道，“这……”
　　“属下已经让人守住了碧水院的四面八方，不会让人靠近，今晚发生的事情也绝不会传出去，公主放心。”齐秦道。
　　“嗯。”元小舟点了点头，回身往房内走，那紫跟了上去扶住了元小舟，道，“公主快些坐下，奴婢这就给公主上药。”
　　堪绿跟着进了屋内，忙活着收拾起满地狼藉来，齐秦瞧了一眼跪在门前的李晗英，也进了屋，关上了房门。
　　门外只留简泠并李晗英两人，简泠靠在门上屈了膝，望着李晗英一身的狼狈，血腥气大到能都打那婚服内飘出十数米远，连连摇头。
　　“啧啧啧，我说驸马爷，你这是何必呢？那安永帝是公主的心，公主的肝，公主的心肝宝贝，你去招惹他干嘛？嫌命长啊。”
　　说着简泠想起方才见着公主鲜血直流的手，肯定是元襄又发疯，忍不住又低声骂了句，“丧尽天良的狗崽子！”
　　“呸！”
　　像是应和着她的话，一直咬着牙不肯松口的李晗英也狠狠地淬了一口，吐出好大一口血沫，随后拿袖子一抹嘴边的血迹，跟着骂了一句，“狗崽子！”
　　简泠惊讶地又来回打量了一下自家公主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中看不中用的驸马爷，瞧着他梗着脖子一幅骂就骂了怎么样吧的样子，对他竖起了大拇指，投去了赞赏的眼神。
　　婚房内，那紫仔细地替元小舟挑拣出嵌入手中的碎瓷片，上了药，仔细包扎过后，堪绿也将这满室的狼藉收整的差不多了。
　　那紫捧着装着伤药的托盘，看了一眼投射在门扉之上的李晗英的影子，请示道，“公主，驸马那边……”
　　“晾着。”
　　元小舟头也不抬，一边走到桌案前核对打地上收拾回来的公文信笺是否齐整，一边摆摆手示意那紫她们可以退下了。
　　那紫带着堪绿退出了房间，还顺手把蹲在门口磕瓜子的简泠拉走了，可齐秦没走。
　　“齐大哥，你是有话对本殿说吗”
　　齐秦沉默片刻才开口，“属下觉得公主或许该和陛下聊一聊。”
　　“本殿同陛下说什么？按陛下的性子，本殿越是同他称述厉害，他越是逆反的厉害，来日连早朝都不去了。”
　　元襄什么脾气，元小舟门清。
　　“本殿自觉一己之事还是无足与百姓江山作比的，为了本殿的‘终身大事’上书表情的各个都是重臣，陛下拦得住他们一时，还能与他们僵持一世吗？本殿今年已经年满二十八，早就过了婚嫁的年纪，便是陛下真能拦住大臣们，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吗？”
　　“若来日本殿真得被裹挟着嫁入哪位重臣之家，权臣只手遮天，一家独大，把持朝政便是十有八九之事，祸害无穷。元襄这皇位便绝不能做得安稳，来日轻则朝政动荡，内乱不休，重则风云异变，祸及百姓！”
　　元小舟点好了公文信笺，抬眼看齐秦，“野心勃勃的妖女已经做了，祸乱朝纲的祸水，还是不做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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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的时光叫各种事情耗去了大半，剩下的短短时间元小舟也睡得并不安稳，还做了个荒唐的梦，她梦见自己走在寻芳亭旁的花满溪旁被宏光帝一把推了下去，她打溪里伸出头又被按了回去，探出头又被按回去，如此往复。
　　直到被水迷了眼睛，最后一次扑腾出水面，宏光帝的脸竟变成了元襄的脸，他的手附在自己的脑袋上，声音比倒灌进体的溪水还要冰冷。
　　他说，“皇姐，这才是你该呆的地方。”
　　元襄手下的力气大到让她再也无法挣扎，元小舟在冰凉的溪水间瞧见了一具具苍白浮肿的尸体朝自己飘过来，从妙龄少女到稚龄小童，从婀娜少妇到俊俏儿郎，有齐秦，有很多她熟悉又陌生的脸，他们都带着带着绝望又或者惊恐又或者不甘的表情打她的身旁飘过。
　　接着她在湖底，看见了李晗英。
　　那段昨夜里还死死梗着同她斗气的修长脖颈此刻毫无生气地低垂着，昨夜瞪得滚圆的美目此刻也安静地闭着，那张俊美无双响彻皇城的脸在水底摇曳好似一朵被山风吹拂的小白花。
　　突然，打水底张开了黑色的藤网，紧紧勒住了李晗英将李晗英往无边的黑暗里拖。李晗英猛地睁开了双眼，自口中呕出一口鲜血，血气弥散，好似给小白花点上了鲜红的花蕊。
　　李晗英自万千藤条缠绕中朝自己伸出了手，眼神悲戚，满是怨恨。元小舟追着那双美如瓷器的手越游越深，越游越深，却怎么也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