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凉梳》楠蓓

48、天相人命犹不知

　　柳叶三片清影，凉瓣落颈生香，簌簌的林叶铺展的路上泛着柔淡的光，凝成一圈亮晕，洒落在娄新月的发鬓，步下生风，这周遭的环林，幽静安宁，又有着别样的美景，怎叫人不抛却世俗烦恼三千，都做了脚下的尘土？娄新月兀自走着，时而蹲下拨弄一下林中花草，时而抬头望望躲在树杈之后的鸟儿，时而拣一枚石子，投向弯绕的溪流，不成还惊起野鸭拍翅窜起，纷落在空中的水珠化成了多少碎瓣，映了少女的笑脸，仿佛又回到了童年还是童年的时候，在青石路上，木板桥边，流水淙淙，树影婆娑，花草婀娜，生香。
　　“姑娘好兴致啊。”蓦地斜出一个人来，叫娄新月吓了一大跳。
　　只见来人身穿花花绿绿的大衫，偏搭了上画了阴阳太极五行盘的黑白大褂，且宽大的衣服罩不住里衫，还露出一截蓝色袖子，真是怪异，两撇小撮胡子一翘一翘的，吹口气能翘得老高。
　　娄新月憋笑憋了良久，仍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知……g，不知先生有何赐教？”江湖术士的打扮，毕竟是为了给自己算相的吧?
　　“我乃看相神算的卜师，江湖人称人不二，因我说的相无一不准，再不用让人算第二次，不二他人，故称不二，今日看姑娘头顶紫气缭绕，玄光幸罩，定是命中贵人，只可惜面门发黄，人中掺晦，恐怕命里也注定有劫数啊。”人不二深叹一口气，“想姑娘如此小小年纪，锦绣前程就要误于人生坎途我人不二怎能不助上一臂之力？姑娘，请让人不二为你算上一卦吧。”
　　娄新月眨巴了下眼睛，清清爽爽道：“g……先生请。”倒是有意思，很久没有那么有意思过了。
　　只见人不二搭上娄新月的手，娄新月低下头看了看，笑意更深，不禁拿手反在人不二的手背有意无意地拂了一下，人不二没有瑟缩，倒是力道一紧，差点就捏疼了娄新月，娄新月没有漏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恼。
　　任人不二煞有介事地研究了大半天，娄新月只是赏着日头中天，圆盘似的，照得人心里暖意横生。
　　末了，人不二开了口：“红霞遮日一物降，可怜从此无变天。一入尘世难再出，烟云乱欲迷人眼。迂来迤去无尽头，大好年华缩短时。对月当歌应几何，只盼两相潇默默。”
　　娄新月笑笑，此人知道自己不少事，再撷诗词经文中句做相，倒也通顺有理，只是不知她算来算去，可算出了自己不信天命这一处？
　　人不二似仍是怕娄新月不信，忙说道：“姑娘命里由此坎坷，故只有述你本职，远日远尘世，方能福贵得祥，安居无病。”拂尘一摆，轻轻有风起，徐徐飘动娄新月额间鬓发，恍然间神思变幻，远日远尘世，述我本职，与世隔绝，安其身命，是这个意思吗？连我的姐姐，也不要去靠近？好浓的忠告，好深的话语，娄新月再看去那个人不二，眼里没有了任何笑意，你又哪里曾放过我？不是多余、多余么。
　　仍是笑笑：“我受教了，人不二先生，我可以走了吗？”此处明明清风拂耳，鸟语花香，偏偏再动听她也听不见，再香她也无法嗅闻，脚步虚浮，脖颈漏进了凉意，在心上生寒，任日头暖照，仍是拨不开，层层的林叶遮目，片片的树荫蔽光，只留她一人，向林子深处，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