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凉梳》楠蓓

49、上下阕珠联璧合

　　在深林里，天地仿佛只容下自己一人，娄新月发现自己迷路的时候，真的觉得四周的树木都长一个样，原来在神思朦胧间，她不知不觉走深了，不知归处，归处何在？
　　是她勾脚在树枝上懒懒晃着，待到一个目光欣喜地投向她，她才知道原来光不只源于天上，光对称的轴心是她，而她开心地把编织的花圈轻轻投下，落在乌墨发丝之上，“姐姐觉得好不好看啊？”
　　横七竖八斜掇着的草枝挡了她的眼，一朵鲜艳欲滴的红花遮在半边眼上，阻了她看她的视线，更不可能看到自己的模样：“好看。”没有什么比你的笑容更好看的。
　　“新月，该回家了。”轻轻递上的手与手的交叠之中，光亮尤盛，此时此刻，全然不知迷暗森林的可怖，只是，该回家了，回家的路上，只要牵着你的手就好。
　　编织的花圈，偷走了我的害怕和不安，笑颜绽处，给了我一片片灿暖不灭的光亮。
　　然而……
　　娄新月搭在枝梢的手一用力，就扯下了一片叶子，轻轻置于口边，颤抖的气息振动出一曲悠扬，是为人不知的下阙，春夜薄凉秋的下阙，那一曲难忘，上阙已是愁肠百转，几声未尽，娄新月便吹不下去了。
　　音声未绝，薄雾销愁春梦秋，淡霭驻魂秋凉春，曲声款款，欲说还休。
　　娄新月讶然，她从不知道，这首下阙，还能这样吹，娄新月听着听着，便想起，若是和着上阙，不知如何。小的时候，她和姐姐偶然间发现上阙与下阙是能同时吹的，且音律将十分和谐曼妙便要一试，娄希日怕娄新月胜不了曲音如魔，招人魂魄为往相思无涯，便吹下阙，而娄新月吹的正是上阙。气息微动，已不如风中枯叶般萧瑟，被笛音中淡定的清亮带起的生气洋溢于唇边，仿佛林色更绿，草色更青，风里也隐隐透了些姹紫嫣红来，娄新月有些惊讶，她从不知道，她还能把这曲仍是忧思重重的上阙吹成如此无忧无虑的模样，一曲倏尽，呆楞了半天，扑哧一声笑出，已是眉眼弯似月牙。
　　“竟还有如此的吹法。”他一曲毕了，淡笑。
　　“大哥哥，”澄澈的小眼睛望向他，隐约还吸了吸鼻子：“你吹的真好，我想起我那病卧塌上的娘亲，好伤心好难过，我真不该还到处给她尽惹祸事，今日之事也是，不该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妹妹，大哥哥真好，还用曲子鼓励我，就算做了坏事，还是有机会，有机会做回好人的，这样我娘亲，也就能放心了。”胡乱抹了抹眼睛，向躲在他身旁的小女孩伸出手去。
　　小女孩本能地缩了缩：“我……我爹爹真的没有欠你们家的钱，”女孩似乎也有些悲伤：“我爹爹年年来这求佛都出很多的香油钱代没钱祈福的人一并求了，爹爹他虽然爱喝酒可还是个好人，绝对不会做偷别人家钱的事儿，你们一定是冤枉他了。”
　　这么一来，男孩倒是有些气急：“我都说不追究了，你为何还庇护你爹爹？说实话就这么难吗？不是你爹爹酒醉之后闯入我家不管三七二十一夺了我娘亲的药费，初春的时候我娘亲的病就该见好了，也不至于……”男孩说到此处，有些微微的悲愤：“你爹爹男子汉大丈夫，就该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儿你爹爹做没做，他心里应该最清楚，不是他整天躲着债主寻不找人影我又怎会把账算在你的头上！”
　　“就是。”“对。”有男孩子在一旁应和。
　　呵，这么小的孩子就整天你家怎么怎么地我家怎么怎么地地斗起来了啊，和想象中还真不一样。娄新月大致循着笛音的方向转着转着转到这里，就见了这么一场好戏。因她光顾着听孩子们的话，也因依她的角度看过去，树杈上站着的小女孩正好挡住了后面的吹笛人，娄新月早就忘了她为何寻到这里，只别有滋味地凑着这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