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凉梳》楠蓓

47、江夫人渔娘子乎

　　厅堂里就只留了夫人和娄希日两人。
　　娄希日端视着那位夫人，提醒道：“香灰洒了。”
　　夫人不理。
　　“您的衣襟上落了一些。”
　　夫人平静地回过头来，娄希日看到她眉睫轻轻颤了颤。
　　她寻视到身上落洒的香灰，然后弹了弹，动作优雅轻柔。
　　娄希日正欲笑转回身，后面声音响起：“香灰沾衣，凡俗缠人，戚少夫人本来早已脱离红尘，又何必来趟世间浑水？”
　　娄希日侧头：“夫人认得我真是我的荣幸。希日心如止水，虽在尘俗中不理尘俗事，又何妨身在何处呢？”
　　夫人低笑两声：“如此说来，堂堂将军府可变做了道观了？”
　　娄希日看向周围跳动的火烛：“这不好说，可见过只一个道人的观？清修之地府里是万谈不上的，只不过比起其他清冷的府院多些香火气罢了。”
　　“也就是你自比出淤泥之莲，不沾不染？”
　　“不敢，”娄希日笑道：“市井之谣有唱宁生二府，一戚一江，一武一文，双府合璧，天下无敌，又岂是随便唱唱的？谣言起之有道，不可尽信，也不若无。有芙蕖之相的首先是这两府的大人，哪有希日的份呢。”
　　夫人又轻笑，面上浮现一丝讥诮：“你的风评倒与你的真人差很多。拘泥于陈式固然不讨人欢，出于格外的也未必近乎人意，但凡油滑如蛇者，无一善信。”
　　娄希日不明白了，看来夫人式的人物倒真有几分相似处，干脆装傻：“希日不明白，望丞相夫人明示。”
　　“娄姑娘是明白人，娄府多俊才，这也是举国皆知了。敝府寒薄，原本就怕照顾不了娄姑娘的周全，如今看来，娄姑娘成了将军府的贵客，现在称你一声戚少夫人，也是件称心如意的事。”
　　娄希日心念转了转，她终于明白夫人对她的恶感从何而来。当初降旨娶亲，却有番波折在里面，若不是丞相府称其少子体弱，怕误人光阴，那一道圣旨就落在了丞相府的头上，如今这位夫人是庆幸着没把自己迎进门也顺道奚落奚落自己。娄希日无奈，将军正直憨厚，若是被嘲讽了去，多半不明其理，无甚意思，将军夫人又是周旋有道，极难露出破绽，两府平常无大嫌隙，也略有不合，更听说这丞相夫人与将军府之间还有一段深的渊源，怕是心中有多年咽不下的一口气在。
　　当下应合道：“夫人说的是。希日与夫人相见亲切，也斗胆叫夫人江夫人不知如何？”
　　夫人脸色当下瞬变，娄希日只当不知，仍关切地问道：“江夫人，您是不是不舒服？”
　　渔歌里常唱道纤纤所系，江之渔人，渔人执手，江夫人哉。这渔歌本是逗趣的，只是自从那段往事之后，此江夫人就变了两重意思，意有他旨，更添贬义，江夫人没有哪次不闻之色变的，偏偏身份如此，常常也成了她的一块心病。
　　如今娄希日不知趣地提起来，也过来搀扶她，她却不露声色地避开，忍辱不惊，这点娄希日还是钦佩的，只是见她眉间神色，听闻到寺内报时钟声响了6下之际，脸色白了白，下意识地想靠娄希日的胳臂搀扶住，终究还是反应过来，迅速是一波平静。鸟叫声青翠婉啼，却令人愈发想念那抹清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