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路照惜花人》沈漓安

4、明月路照惜花人（04）

　　何赛花家的房子修好之时，她的脚也好了。她这一挂便在苏明月身上挂了两月之久，下了地直接就能走了，只是忽然不被苏明月抱着，她着实有些不习惯。
　　孙大娘的儿子不仅是个没良心的，还是个泼皮无赖，他是来了孙大娘家，但不是来看她，而是听说她病重，来要房契的，城里的房子虽是他霸着，房契却在孙大娘手中。
　　她没再跟着苏明月一道上集，而是留在家同苏婶一同照顾孙大娘，苏叔常要外出收猪，她担心孙大娘的儿子再来闹。
　　一日，何赛花进城给孙大娘买药，买完药差不多要到下集的时间，便上集去等苏明月一同回家，临下集时，王玉芝走过来，送给苏明月一件衣裳，说是感谢他这段时间以来的照拂，苏明月回过头瞧了她一眼，接过衣裳，说她太见外，然后照例切了块猪肉，这一块比以往的都要大。
　　何赛花忽然意识到苏明月与王玉芝的关系不简单，一个男人愿意接受一个女人亲手缝制的衣裳，这心思已昭然若揭。她的心猛的一沉，脊背上冒出层层冷汗，脑袋也跟着混沌起来，整个人处于木然状态。
　　一路上，她始终盯着那件被苏明月摆放仔细的衣裳发呆，盯着盯着竟然想哭，她赶紧仰头，逼着眼泪回去。
　　不曾想，苏明月一直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背对着何赛花，他的嘴角露出一个得逞般的微笑。
　　到家时，苏明月不声不响地把什么东西塞到她手中。
　　“什么？”何赛花不解。
　　“什么什么？这是头巾，绑在脑袋上的。”
　　何赛花忽然想起自己的头发，如今不长不短，十分尴尬，她早想买个头巾来绑它。她的目光辗转落入怀中的头巾，有丝丝缕缕道不明的情绪沁入心脾，捎带着方才的阴霾都跟着烟消云散。

　　似是约好一般，傍晚时分，二人不约而同地出现在孙大娘家。
　　苏明月抬头，与迎面而来的何赛花撞个正着。
　　她还是白天那个样子，穿的还是白天那件衣服，不同的是，她的头上绑着他送的头巾。
　　苏明月停住了所有的动作，只一心一意地看她，放肆的，不加丝毫掩饰的，像是要一直望到她心里才肯罢休。
　　何赛花以为他拿如此奇怪的眼神盯着她的脑袋是因为头巾戴着不好看，便要伸手去摘，苏明月握住她的手腕：“好看”。
　　一时间心花怒放，不知绚烂了谁的眼，任是何赛花之辈，亦是露出几分女儿家的娇羞。
　　他们伺候着孙大娘吃了饭与药，等她睡下才出来。
　　“你同玉芝……你们……如何了？”何赛花一边将刚捡的鸡蛋放入篮子里，一边吞吞吐吐地说起此事。
　　“如何？我们应当如何？”苏明月一边装傻，一边仔细瞧着她表情中的每一分变化。
　　“装什么傻，今日你还收了人家的衣裳。”何赛花想笑，又笑不出来，嘴角扯得难看。
　　苏明月迟迟未吱声，她觉得有些喘不上来气，便搁下篮子准备离开这个狭小的地方。
　　从今日下集开始她的种种表现都叫苏明月愈加确定一件事——她欢喜他，像他欢喜她一般。既已到这地步，他也不必藏着掖着，他赶在何赛花出去之前将她堵在了这个狭小的地方。
　　电光火石之间，苏明月还说了话：“我们没什么。”
　　然而，苏明月起身太急，一个不稳便扑向何赛花，何赛花倒是接住了他，只是此时苏明月的整张脸都匍匐在何赛花的……胸前。
　　时间有片刻停滞，二人心中的心思皆是换了又换，最后一同推开彼此跑回各自的家。
　　然而，各自回屋的二人却都不能平静。
　　苏明月深知自己欢喜她，他也不知是何时生了这份心思，但他觉得这心思是最合乎情理的。而何赛花是今日才发现自己有了这心思，她不觉奇怪，换作任何一个女子，在一个男人身上挂两个月，也是会动心的。
　　他们都不是扭捏之人，有些心思一旦确定便是藏也藏不住的，不吐不快。
　　随后二人又同时出现在自家院中遥遥相望。
　　四下无人，只余一轮圆月借着银辉肆意妄为，二人并肩站在河边。
　　“苏明月，我喜欢你。”何赛花不懂矜持为何物。
　　苏明月手上的身体一顿，无声，片刻后他转身。
　　“你如何说？”她直言，果断地抬眸迎上那一方深潭，情愿深陷其中。
　　苏明月此刻愉悦得要飞起来，但身为男人，他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忽视那股强烈的挫败感，于是他气急败坏地吼：“何赛花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这理应是男人主动的事儿！”这句话他未说出口，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何赛花，我欢喜你”随着双唇之上柔软的触感飘散在何赛花耳边，飘散在十里长河之上。

　　后来何赛花才知道，是苏明月连同王玉芝在试她的心思，那衣裳王玉芝早就送过了，他没接，说是衣裳这物件贵重，他只穿母亲与媳妇儿缝制的。
　　于是，后来，她每晚挑灯为他缝制衣裳，她针线活不好，扎得手指头上全是针眼儿，苏明月发现了，心疼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