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23度》嫚诗舒鴍

6、六

　　直到第二天一觉醒来，双方都不知道为何自己要轻率的答应对方这样一个约定，而且在要不要真的履行这个约定时，双方都表示忐忑了，又都不好意思打电话跟对方确认赴约还是失约，同时都感到，万一自己失约，留对方一个人在那里该多不好。
　　这样想着想着，李铭溪在下午六点，准时到了金鹰。但颜冉因为过度忙碌，在早上出门时还特意换了一套衣服，结果晚上加班统计业绩，做着做着她就把李铭溪忘了。颜冉确信，经过深思熟虑，她决心赴约，但主要是因为领柒宣传的事，如果有余力，她想问问李铭溪，到底是为什么当年他会晚到医院，她觉得这中间有误会，如果往事伤痛，她会试着调轻一点度。她敢肯定，李铭溪现在没有结婚，也没有女朋友。而昨晚经李铭溪一多嘴乱讲，她今天就多想了，女人嘛，到了适婚年龄，一旦有男人靠近，难免就多想了些。
　　李铭溪在金鹰等了一个小时也没见到颜冉身影，他从最初的欣悦转到忐忑，接着就是愤怒。但转而又想，也许颜冉等不及，直接去了酒店了呢，女人一风骚起来，一点度都没有。越想越怒，于是他动用自己强大的人脉优势，直接把周围酒店前台都查了个遍，好在没有出现颜冉的名字。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吃憨憨这个名字，转而拿出颜冉的名片，找到地址，开着他那辆白色小福特绕道去了吃憨憨，他想看看她工作的环境是怎样的。
　　猛然想到，颜冉不过一时气愤，自己也只是一时戏言，怎么他自个反倒担心这担心那，生怕颜冉久等起来。如果颜冉真的到了，以从前的性格来看，她会继续谈公事，要是她真的兑了戏言，他会嫌她轻浮呢还是会觉得高兴？这样想着想着，他也就到了吃憨憨。
　　李铭溪把车停靠在吃憨憨办公楼门口，摇下车窗，看到几盏孤灯依然固执的亮着，它们像这个城市的绝大多数人一样，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而不得不加班加点，不得不陪同各样的人事物燃烧着。原来这就是她的办公楼。
　　人活着的意义有很多种，但忙碌是最直接的寻找到个人价值感的捷径，它使人暂时忘掉孤独和烦恼，进而找到存在感。
　　终于有一个人从办公楼走出来，李铭溪下车，因过于急切而忘掉姿态。
　　“你好，颜小姐还在办公室吗，颜总监颜小姐？”
　　“颜总监，她忙了去了，现在我们公司要重组，她跟那个赵总监竞选总经理，比业绩比人事，本来她业绩挺不错的，结果她好巧不巧签了个领柒回来，完了，那面领柒一苛刻，可把她连累坏了，直接就惹恼了董事长。怎么，你也是她众多追求者之一？”
　　“额，是，也不是！”
　　“哦，颜总监这会在上面忙着呢，哪有空跟你这种纨绔子弟约会？我们公司的赵总监就不错，可惜眼下他俩又要虐杀了！”

　　来不及多想，李铭溪刷的沉了脸，总经理是个什么职位，得竞争得这么激烈，连约会都忘啦？随即他又不高兴起来，颜冉急着打电话给他，多半是因为他们俩签的那份合同，她堂堂一个总监，需要为这么一个小超市的开业过度操心，这其中一定有猫腻。感觉签给领柒也不是什么大单，对她的竞选有那么重要？
　　想着想着，李铭溪不觉对颜冉多了探寻。他拿起手机给颜冉发了信息：我在原地等你多时了，人都快睡了，你还不来？地点不都是你定的么？
　　颜冉接到信息，把手机打开大大的呼了一声。
　　“九点了？都九点了？我的单我的单，我怎么能忘了呢？”
　　她急着整理妆容，大致理了理衣服，关了电脑快速的出了办公室。坐在车里的李铭溪看到颜冉开着车离开，这才跟了上去。他的手机只收到四个清淡孤单的字：我就来了！
　　不出李铭溪的料想，颜冉依约到了酒店，顺理成章的与李铭溪订了房间，但她并未作多想，只平静的跟李铭溪说清领柒开业是否盈利对领柒及吃憨憨的影响。她甚至在定吃憨憨是否与领柒续约的前提上做出了更有诚意的方案。
　　欣赏归欣赏，甚至对颜冉有了更多其他性质的认识：有品，足够成熟大气，不把个人的意愿过度强塞给旁人。但因此也带来更多负面问题，她因过度争取与自己无关的东西而显得毫无人情味，因而不得不比其他人吃更多苦，遭更多责难。她有足够优质的资源，但一旦她用了，李铭溪又无法高兴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哪里不高兴，但就有某处紧绷着出不了气。于是看着看着她，整个人就生出轻微的疼痛感来。她这些年，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众多异性追求，又都没有一个靠近过，也难怪气质清冷。
　　“颜小姐难道就没有点什么个人需求？比如，帮领柒开业做宣传，你就不多图点什么？”李铭溪忍不住问。
　　“额，什么？其他所有的我都认真说完了，没有什么了呀！”颜冉因为一整天加班显得有些体力不支，加上中午没怎么吃东西，整个人都有点虚脱，没有太听见李铭溪说了什么。
　　“我是说，你怎么就没有一点私欲？你是铁打的不成？”李铭溪忍不住吼了一句。
　　“有啊，我肚子饿！”颜冉面对李铭溪突如其来的叫喊，忍不住说了实话。
　　“那我们去吃饭！”李铭溪又软下声音来。
　　“可是这个酒店房费很贵的！”颜冉忍不住小声嘀咕，“但是肚子又越来越饿，感觉每次见到你肚子都很饿！”
　　“颜冉你是要卖给我吗？”他听出她心是心疼钱，但也有点记仇。于是又吼了起来：“贵的话吃饱饭回来睡！”
　　“额！”
　　“那不想睡的话想回家就回家，想叙旧就回来叙旧！”
　　“哦！”
　　于是李铭溪不得不带颜冉去吃饭。但席间李铭溪突然想起自己应该有点恨颜冉来。颜冉在半饱状态下也感觉精力回升，想起多余的事来，想问他有没有什么她可以解释的，关于当年医院的事，他看起来心情似乎还不错，但只在上一秒。
　　“当年医院你妈妈的事，我不是故意的！我尽力了！对不起！”颜冉说。
　　“亏得颜大小姐还记得当年的事，可惜我已经不放在心上了！”李铭溪忙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大口饭。他突然发现自己离他太近了，她还欠着他呢，这女人帮不得。
　　“我赶到……”颜冉抬头，想继续解释，看到李铭溪突然沉下来的脸色，连忙住了口。而李铭溪的电话也刚好想起。
　　他起身接了电话，回头坐下时，朝她碗里夹了一筷子麻辣猪血，颜冉突然就愣在那里，这是她最爱吃的。
　　“看什么看，不会以为我真要睡你吧！我有事得先走了，你多吃点。”
　　颜冉越听越感动，忙往嘴里扒拉扒拉送饭，完全忘了顾及形象。李铭溪在上车时不忘回头叮嘱。
　　“后天领柒开业你记得来，我看你是真的饿了！”
　　颜冉看着李铭溪的车走远，一边往嘴里塞一口猪血，一边小声嘀咕：“对呀，你呢？亏你还记得我最爱吃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