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23度》嫚诗舒鴍

5、五

　　颜冉有两个困厄一时解不了。
　　赵宪和她共事这么多年，她已然习惯了这种不变的模式。比起一定要去竞争这个销售总经理的职位，她更珍惜眼下跟赵宪的这种相处模式。但她是一个上进的人，销售总经理除了比销售总监多出两千的月薪外，在整个公司也更有话语权。颜冉还有房贷要还，为什么不竞争呢？如果不竞争，主动弃权，恐怕会被齐总和吃憨憨都看不起，吃憨憨是不需要一个不思进取的多余人的。而且一旦她弃竞，赵宪就算坐着总经理的职位，也会被认为名不正言不顺，难免遭到质疑。
　　另外一件可恶的事就是，她在食堂里被奚落的这两句话，连起来就是，赵宪喜欢你还帮过你。公司刚通知他们两人竞岗，就有人喊话，目的很明确，她不能过度去争这个总经理的位置。这是谁喊的话呢？齐总？还是赵宪？颜冉思来想去，发现两个人都有可能。从齐总在会议上对她不留情面的训斥就知道，齐总不一定希望她坐上总经理的位置。
　　把总经理丢给她和赵宪来选，这原本就是一件残忍的事，不论谁坚守不住本性，不能公平竞争，往后双方在大家的眼里，样子都会很难看。
　　而喊话者话一出，就代表着，他们俩之间的平行天平已经失衡了，既不能再互携前进，也不能再好好相处。往后她在吃憨憨的日子，开始艰难了。
　　这个销售总经理的位置，她不得不争，而且要凭她的实力去与赵宪公平的竞争，这样才是给公司、自己和赵宪最好的交待。
　　料理着这艰难的始末，颜冉这才想起李铭溪来，这时候他不止是领柒的创始人，他还是那个从颜冉生命里消失了13年的男朋友。与领柒签单只是一个开端，想办法顺利将领柒销售额拿下，促成三个月后的续签才是颜冉能顺利竞岗的关键。她与赵宪比的是业绩，凭她多年的销售经验，业绩上她还是比赵宪略胜一筹的，怕只怕领柒会成为她拉其他业绩的绊脚石。
　　领柒是新开的，市场占有率缺失，为了快速占领市场，起码的开业活动总是要做的。颜冉在分析完一连串问题后，这才想起，她应该乘胜追击，强烈关注领柒动态，以免领柒中途出了什么岔子。
　　也是在这时候她才想起来，领柒的创始人就是李铭溪。13年前他不辞而别，坚定的咬口他们家的事都与她有关，为了缓和李铭溪当时伤痛的情绪，她一时没来得及跟他解释，等到她想告诉他整个事件其实与自己毫无关系，他妈妈的死只是一场意外时，她已经被告知李铭溪不在这座城市。而后，颜冉就一直担负着故意拖延李铭溪妈妈的治疗时间，导致原本就生命垂危的她错过最佳救助时间，离开人世。而她，在当时自己男友家处于危难时刻，不但不主动分担压力，还只顾自己一份尚处于试用期的工作，跟所有不够成熟懂事的毕业实习生一样，只顾抱怨、推责求依靠，把所有工作的不顺心和难题都扔给自己的男朋友。李铭溪就是为解救颜冉，在赶去颜冉实习公司的路上错过自己妈妈的最佳治疗时间的。当时和颜冉同在一个实习公司的，还有辛迪。
　　搞笑的是，颜冉不知道李铭溪为什么会去她的实习公司，李铭溪赶到实习公司的时候，颜冉正在医院守着他的妈妈度过最后的时间，以致李铭溪出现在医院时，对她充满了愤怒。他在慌张的再三确认自己的妈妈的确真的离世后，把头深埋在地上几秒，而后抬头仔细打量她，瞳孔放大，冲她怒吼：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才从你们公司赶过来，拜托你离我远点！他扑在病床上失声痛哭，而她不知所措，只能站在他们边上不停的搓手。
　　葬礼上的时候，他一见到她就吼：你离我远点！颜冉仔细想了一遍，发现自己多多少少有点责任，因为她不知道李铭溪为什么会去她的实习公司，不论他是为什么，他妈妈都因为家属签字太慢错过救治时间，她在这个点上有轻度的自责，虽然她赶到医院时，医生说即便她再快李铭溪的妈妈活着的机率也只有百分之三十。
　　等颜冉再去找李铭溪时，辛迪告诉她，李铭溪已经离开了，具体去了哪儿，辛迪说她也不知道，有可能出国去了。直到李铭溪回来。具体确认过，李铭溪除了投资他的科技领域，还有这家无厘头的领柒超市。这些概念的建立，都来源于他的海外求学经历。
　　颜冉十分笃定，自己是一个喜欢有质感有创意的东西的人，但当领柒这家符合她品味的超市出现在李铭溪的名下时，还没开张颜冉就有点替她担忧了。她担心领柒的区域不大不小，加上她入驻的空间过窄，会不会前景不大乐观。
　　但眼下吃憨憨已经和领柒签订合同，就不容她过多考虑这些，助它快速提升业绩才是王道。于是，颜冉拿出手机，打了第一个李铭溪的私人电话。她在按下手机键的前一秒，心里顿了一下，连带着手机铃声都带着紧张气氛，她对李铭溪带有轻轻的感伤和叹息，还有期许。
　　“颜小姐，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事？”虽然说话的语气沉了些，但从对方接电话的速度和刻意压制的气息，可以感受到对方对她的紧张程度。
　　“李总，听说过几天领柒超市有开业活动，您看吃憨憨这边有什么能帮到你忙的，只要用得到，我们都尽量配合。”
　　“额，你大晚上打电话给我就说这事？颜小姐你也太拼了，难怪在业界口碑这么好。”还没等颜冉解释自个为什么急于打电话给他，李铭溪因在午夜十一点接到颜冉给客户打电话而愤怒，他觉得不论一个女人想站到多高，都应该保持洁身自好，尤其是颜冉，职位不算顶好，还这么拼，什么都赔出去，不是亏大了吗？这时候李铭溪正准备上床睡觉。“不过我没有特殊需求！”
　　“吃憨憨是昆明数一数二的食品公司，往期但凡与我们签约的商家，只要有活动，我们都极力配合，我们有足够的资源，李总不用急于拒绝。”颜冉接着说服，并未过多理会李铭溪的嘲讽，此刻她只想谈公事。
　　“颜小姐，我对你没有过多需求，现在是晚上十一点，我正好要睡了！”
　　“李铭溪你会不会太过分了，我是在跟你说公事。我跟领柒签了合同，就要对彼此的约定负责，我在问你，公司开业要不要宣传，吃憨憨有资源。”
　　颜冉在听到李铭溪突而软下来调戏她的语气感到极度不舒服，一时也就忘了他们之间的身份悬殊。而李铭溪，纯粹是因过度误解了颜冉后心里突然迸发的洗白白心理，以及他放不下来的颜面。于是接下来他就成了他想当然的角色扮演者，加上颜冉一气就直接叫了他的名字，他就更没有度了。
　　“我说颜冉，你晚上十一点给我电话，说是谈公事这种鬼话谁信，你不会是白天见我小有姿色，想睡我吧？我真的是刚好想要睡觉！”
　　“李铭溪你不要太过分了，我在跟你谈正事！”
　　“颜冉，大晚上的不要跟我说正事不正事，我现在很确定我需要你！”
　　“需要你妹！有病！”颜冉说着说着，没忍住就学了学李铭溪的语气。
　　“对，需要！”
　　“有本事明天晚上到酒店见！”颜冉一气又提高了音量。
　　“哪里？”
　　“酒店！”
　　“没想到你这么好钓！”
　　李铭溪说完，心情愉悦的挂了电话，只留颜冉看着断了线的手机屏幕，一时处在云里雾里。他们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高兴和愤怒，也分不清自己为什么在说完这些无厘头的对白后，竟然心情愉悦一夜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