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23度》嫚诗舒鴍

3、三

　　“听说领柒的单子被拿下了！”
　　“是个小单。”
　　“小单？小单还用我们总监亲自出马？”
　　“开玩笑，这可是个刁钻的主。虽然只是一家新开的小超市，但创领柒的这家伙脑洞不大还有毛病啊，这在业内已经炸开了锅。不过听说是个青年才俊，不信大家来看大屏幕。”
　　会议室里已经炸开了锅，如大家所言，办公室正好进来了一位青年才俊。长相清秀，轮廓里带着一丝儒雅，又藏有几分担当，穿插在人群里，不一定担任重要职务，你也无法轻视他的份量。他随意穿着一条蓝色长牛仔裤，白色T恤外搭一件红色休闲外套，因为本来就瘦的缘故，显得更清俊了。
　　“咦？赵总监，你来得正好，颜总监再一次彰显她的超凡魅力，竟然把领柒这种奇葩客户都给拿下了。你看你看，这是领柒的资料！”
　　销售部小杨还没等赵宪落座，忙抢过他手里的文件夹，指着投影仪上的内容一阵狂叫。
　　“什么哟，她那不叫超凡魅力，她那叫智慧女性群体的象征，你不要老混淆，又这样大吼大叫，传到她耳里估计她又得给你洗脑小半天：我不是靠色相和魅惑走到今天的，我是靠专业水平、汗水和机遇一路拼杀到现在的。承蒙……然后我们的齐总就来啦。”
　　赵宪刚说到这儿，眼神迅速扫过领柒资料，突然就停了。
　　李铭溪，35岁，物理学研究学位，领柒创始人，持有振东科技百分之三的股份。
　　振东科技是一家专研电子检测的科研公司，主要开发汽车轮胎监测及手机、电脑类传感监测电子产品，业绩一直噌噌噌往上窜。过分的是，比起赵宪来，他的脸部轮廓更深邃，竟然多了几分霸气。
　　“等等！之前整理的资料只说领柒选入驻品牌需层层筛选，口碑和市场要双占，超市只开在昆明和上海这类的奇葩条款，怎么，今天突然还多了个创始人详解？”赵宪连说话的音色都变了。“更过分的是，他怎么能在比我优秀的路上还长得比我更容易招惹女性？”
　　“这是今早大伙儿新得来的小道消息，不知怎么回事，百度一打开，领柒和李铭溪就都出来了。我猜大概是颜总监连这种奇葩单子都能签下来，为了惩罚对方不懂事乱开条件，乱我们行业规矩，有人故意爆出来恶搞他的吧。之前领柒关于创始人的消息可是封锁得水泄不通的。”
　　“你这脑袋！看看，再认真看看，振东科技持股3%，金主啊。就这种货色，往往是最容易吸引像颜冉这种智慧女性的。也不知这单子她是怎么谈下来的！”赵宪越说越酸了。
　　“消消气消消气！你别光看振东科技，要看领柒。什么连锁超市，却只开两个城市；什么格调品牌，按我们的消费习惯，平时大家进超市只管拿起东西就走，还品牌；这城市超市这么多，进他超市概率多大点啊，还跟我们说情怀，当我们去咖啡厅喝咖啡呢。我看他就是想拿振东科技赚的钱，赔个领柒超市，迟早得破产。你跟了颜总监这么多年，不要气馁，会有进展的。反正你暗恋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小马安慰赵宪。
　　“办公室恋情是要遭到打击的，李铭溪这种奇葩是需要收拾的，我看他跟颜冉这种自诩智慧女神的奇葩是一样的。”赵宪清叹了一口气，随手将投影仪切了，换成会议大纲。
　　齐总和颜冉同时走了进来。刚落座，齐总就踩点了。
　　“颜总监成功签下领柒，大家给她点鼓励吧，期待新的一年我们都以颜总监为榜样，开个好头，多做业绩。”大家朝颜冉投来或崇拜或赞赏的眼神，会议室里一片掌声。
　　“颜总监，你来说说，接下来这个案子还有什么难处和需要大家配合你的地方。”
　　颜冉站起来，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说了。
　　“齐总，这个案子我在跟领柒谈判时临时做了更正，他们多加了一项条款：我们入驻进去的面包和糕点，在试卖三个月后他才重新考虑是否长期入驻，试卖产品至少得卖出一半。就算销售额达到了，他也还会考虑品牌跟其他因素。”
　　像所有行业大佬一样，每到关键时刻，齐总都只以成效和利润来决定输赢成败。在吃憨憨，哪怕最被赏识的颜冉，也难免从齐总那儿感知到压力。加上齐总本来就已经五十多岁，他又皱了皱眉，整个会议室的气氛就更凝重了。
　　“这样一来，我们除了要承担他挑来选去这部分的不良影响外，还得承担在被他挑选三个月后终止合同弃驻的风险。我们可是这个行业里的龙头企业，做的是食品，除了食品安全问题，是很难被刷掉的。万一他故意弃驻，市场影响力还能好吗？颜冉你签合同时想清楚了没有？”齐总微怒。
　　对于这个当初对她有过知遇之恩的齐总，颜冉除了钦佩、敬重之外，还心怀感激，也因齐总对她过度赏识，她难免会在某些时刻越矩而为，她的出发点是把公司业绩和声誉都越做越好。但显然这次有点越得大了。为了消灾免难，尽量减轻责罚，颜冉不得不稍装乖巧，放轻语调，以一副唯命是从的姿态继续游说。
　　“齐总，他那边挑选时候是严格了些，试卖三个月再考虑是否续约也显得苛刻，不过领柒承诺若无法续约，前期三个月所有销售额归吃憨憨所有，他们等于只提供了一个免费促销场所让我们展卖公司的优质产品。”
　　颜冉边说边拿眼神小瞄了周围同事的神色，以此来判断齐总的脸色有没有缓和了些。要知道，这个零租摊展卖权是颜冉在跟李铭溪谈判时，以龙头企业、行业声誉及食品安全外加吃憨憨一惯的品质保障等诸多威逼利诱才争取回来的，原本李铭溪是要收取高于她平时出展两倍的摊位费的。齐总担心的，她早就考虑过了，她是以一个行业看领尖食品公司的信誉来赢取领柒的诚意的，以及，她还赌了点李铭溪的个人信诺。她赌他，在看完吃憨憨食品品质后，不会耍阴诈手段，假使领柒受益，会以自己的信诺为吃憨憨买单。她多少也给自己留了点退路，该为吃憨憨争取的利润还是不能少的。
　　但齐总不能拿公司信誉赌领柒信诺，尤其是李铭溪的个人征信。以他的经验，这样的单子是不需要接的，万一李铭溪是个登徒子，稍做手脚又临时弃约，吃憨憨就会因此再次遭受一番小风浪了。吃憨憨早先就因有人恶意诽谤安全问题陷入过一次大的危机，加上领柒是一家没有市场经验的空白公司，信誉难免让人质疑。
　　“嗯。小颜啊，我知道你会觉得领柒选品入驻这点对吃憨憨是个不错的展示机会，也当它作为一次出展来处理，好是处理得好，但后续续约风险，你对江湖经验的洞察还是浅了些。”
　　事实上齐总在听到颜冉争取回零摊位费这儿已经松懈下来了，但他不得不考虑人性的变数。因为，接下来公司就有一场大的考验。为了争取今年的上市权，吃憨憨必须重新整编改制，原本销售总监平级有两个岗位，眼下为了新设销售总经理一职，不得不在颜冉和赵宪中挑选一人出来，而且整个公司也得借上市之机，将内部人员做一次换血处理，所有岗位，能优者居之，大到财务总监，小到行政人员，都得一一整顿。而齐总考虑的是，颜冉已经35岁了，还是一名单身女性。这让他在升职空间上偏向赵宪多了些，但他又不舍颜冉过于出色的业务能力和随机应变能力，于是他将这个心理重负抛给了赵宪。
　　凭赵宪多年明里暗里帮颜冉插科打诨的摆平职业绊脚石这点小动机，齐总既想他们双方在比拼的过程中相互退让，又相互精进，也许颜冉还能上来。
　　于是齐总终于说了今天的会议重点。
　　“大伙儿打起精神来，我们预计在明年三月争取上市，公司所有人员都要整顿，最重要的三个部门、财务部、销售部、生产部，一个部门都不能脱节，把成绩做出来了，自己的本事拿出来，也把新设的岗位给我补上了。大家也知道，在我们吃憨憨，我们的员工就像我们的食品一样，是要拿真实力真品质来说话的……”齐总突然顿了一下，对赵宪和颜冉说：“颜总监和赵总监都是销售骨干，销售总监可以从下面填补，但销售总经理你们两个有一个要努力竞争一下，不能一直这么友好下去了。”
　　颜冉还不以为意，赵宪从斜对面瞄了颜冉一眼，脸上快速划过一丝尬意，经不起齐总盯过来的眼神，他的尴尬持续升级，最后涨得满脸通红。
　　“下个月就要选出来，看你们俩的业绩。”齐总故作平静的说。
　　额……这竞争来得这么快！颜冉在心里一阵嘀咕，她还没来得及整理这一整天的思绪，签完合同回来，又直接进了会议室，这会儿着实有些饿了。
　　刚好到了吃饭的点，于是颜冉直接进了公司食堂。像往常一样，她自顾取了饭菜回来，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慢慢吃着。正低头，有人用胳膊肘轻轻碰了她一下，险些将她碗中的饭粒抖落出来。
　　“赵总监喜欢你。”一个声音从她耳边飘过。
　　颜冉抬头，看到两个财务小妹在相互嘀咕着。想来办公室闲来无事，这两个刚来没几个月的财务小妹又正处在春心动荡期，容易把情情爱爱挂在嘴上，当成情窦初开茶余饭后的调料。于是颜冉没有往心里去。
　　“赵总监悄悄帮过你好多次，大家都看在眼里。”
　　就在颜冉已经忘掉刚刚的事，走出食堂时，有人又跟在她身后不大不小的补了一句。原本颜冉平复的心境，因这句话激起一丝涟漪。这事已经好多年了，赵宪刚来公司不久，是有一阵过度靠近她，一度成为她坚持单身的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