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23度》嫚诗舒鴍

25、二十五

　　这是在颜冉开着她的红色小别克前往谈单的路上，一向大咧的她对尾随其后的车辆毫无觉察，直到那辆车像失了魂魄似的，突然朝她的车贴窗而来，颜冉才反应过来，急速调好车向，以避免不必要的意外。她才把前面一辆擦车让开，后面一辆车又追了上来，于是颜冉只得眼睁睁看着那辆车蹭过自己的车屁股，停在红绿灯最显眼的地方。而后车主一脸怒气的下车，走到颜冉车前，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示意颜冉下车查看，指着斑马线拍来拍去。
　　原本已经一肚子憋屈的颜冉，有苦不能言。换作往常，她已经先骂过去了，耽误她时间不说，用这么快的车速跟上来，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是故意的。但因前一辆车分了她的神，压的斑马线又太明显，自己又急于赶去见客户，最后只得找交警处理。
　　交警赶来，看到停在路边的两辆车，一辆别克廉价，一辆宝马华贵，别克车主是一名弱女子，而宝马车主明显从气场上就能将周围人群碾压。两名交警见状，相互使了个眼色，潦草的拍了现场，不问前因后果，对颜冉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呵斥。
　　不论颜冉怎样尝试解释，交警始终认定颜冉违规超过斑马线，才造成车祸问题。宝马车主走过来向交警诉苦，又对着他擦伤了的车头一个劲叫嚷，颜冉只觉自己被人当头一棒，气得脑袋嗡嗡作响。最终这场有惊无险的飞来横祸，以颜冉留下电话号码，承担宝马车主的维修费告终。
　　当颜冉终于有空想起客户时，客户已经因颜冉的迟到取消谈判。颜冉一边看着宝马车主发过来的维修费用单据憋闷气，一边想办法解决迟到失约的弥补方案。
　　新年的气氛慢慢淡去，年味远了，人们已奔波在各自的生命轨迹上。
　　对于这样的失误，颜冉想了想，发现一顿饭不是解决的好办法。她从自己的车上走下来，只来得及对着自己一样被撞坏的车零落的看一眼，就急冲冲的走进几家店面。一开始只漫无目的的闲逛，她在脑中快速收集以最少的钱解决失约客户的问题，最后停在一条八百多的裙子面前。颜冉翻了翻自己的花呗额度，习惯性问了问售货员是否有折扣。售货员看到是颜冉，愉快的笑了起来。
　　“颜小姐又来买衣服？”
　　“对呀，这是我今年来买的第一件，后面还多了去，就当作新年里开个张，给我打个折扣吧！”颜冉熟络的聊了起来。
　　“颜小姐自己穿？”
　　“还是送客户。”
　　售货员在看完颜冉轻描淡写的说“还是送客户时”，微微停顿了一下，脸上的笑更浓了。
　　“这款裙子还有个橘红色，以颜小姐的身材，穿上更显气质，要不再带一件？”
　　“再买花呗额度就透支了，担心我下个月的工资还不上。”
　　“颜小姐还是太拼命了，要是再多爱爱自己就更好了。”售货员不管颜冉需要不需要，转身就取来一条橘红色的裙子。
　　颜冉看完后，大致就明白了，售货员感情又是同情她不够爱惜自己，游说她多买条裙子。她在心里悄悄打了一个赌，猜测售货员只会给她看看，假使她真买，她就会多说几句，委婉的提醒她不要过度消费，以免她下个月真还不上钱。
　　颜冉拿起橘红色的裙子看了看，对着镜子比了比，不时看看售货员眼色。发现售货员果然紧张的看着她，又把裙子放好。
　　“等我有钱了来取。老样子，帮我把这条包起来。”颜冉朝售货员笑了笑。
　　售货员快速的将礼盒包好，递给颜冉，了然她并不一定真来买，于是挂好。颜冉所有不愉快的心境，在售货员百般为她着想的服务态度里得到好转，从陌生人那里得到的不止有恶意，还有友善。于是她又有了面对客户责难的勇气。
　　颜冉在一栋别致的小楼下停好自己的车子。这是一栋地处郊区的小别墅，颜冉从自己了解的资料上看起来不觉有异，以为和所有俗气的阔绰一样，只是枯燥的丢在荒野一角、用来彰显自己资产的标签。哪里知道，从她下车的那一刻开始，就感知到另外一股气息。除了路两旁的花草菜园用尽心思之外，连走廊和小亭上的雕花也清新不少，这样一路走着，越走越让颜冉感知这家的女主人不容小觑。
　　颜冉怀着忐忑的心情打了一个电话，随着女主人温和的问答，门铃响起，门被打开。颜冉在看到女主人的瞬间，感到自己拿在手里的礼盒对她突显俗气不堪。除了整个家庭摆设都带着温暖的气息外，正堂的福绣和两面的山水绣都彰显女主人的格调和品位。而后女主人随手放在沙发上的刺绣告诉颜冉，这些挂着的绣品，不是高仿，它们都来自于这位满身复古刺绣衣裙的女主人。
　　颜冉突觉自己渺小起来，拿在手中的礼盒使她更加局促不安。像是感知到颜冉的窘迫，她连忙把颜冉让进屋，轻巧的为她化解尴尬。
　　“你就是颜小姐，同是做食品的，早就想见你了。听老方说，这次跟吃憨憨的合作，一向守时的颜小姐竟然迟到了，他足足等了二十分钟。”
　　颜冉连忙把手中的礼盒放在沙发上。
　　“方太太，我在赶去见方总的路上出了点意外，等我打电话给方总时，他已经离开了。还烦方太太帮我跟方总重新约一个时间。”
　　方太太拿眼看了看一点不跟她忸怩作态的颜冉，从眼里露出散漫的笑意来。
　　“颜小姐，你不知道吗，因为你迟到，你们齐总换了个人。”
　　“什么？单子换了人？”
　　一时着急，颜冉直接问了出来。她开始琢磨，方总让她来找方太太的用意。同时对自己的过度殷勤吃了闭门羹感到羞愧不已。颜冉看着自己带来的礼盒，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颜小姐，要不你帮我把礼盒打开？”
　　洞察完颜冉心思，方太太突然开口。她像所有迫不及待要收礼的俗人一样，却让颜冉觉得自己有了台阶可下。
　　于是颜冉快速打开礼盒，将深蓝色的裙子递给方太太，甚至都不知道多为自己说一句话。
　　“颜小姐，你挑的颜色我喜欢。”
　　方太太接过裙子，转身就去换了出来。深蓝色的裙子穿在她身上，没有一丝老气，整个人竟然更素雅了。
　　“方太太，这条裙子穿在你身上刚刚好，方太太保养得也太好了吧，把裙子都衬好看了。”颜冉因一时感叹于方太太的气质，忍不住赞叹，一时忘掉自己来时的目的。
　　“是吗，你这丫头也太会说话了吧。早就听说你雷厉风行，好好的单子，怎么就迟到了呢？”
　　方太太拉了拉身上蓝色的裙子，一面给颜冉面子，一面给颜冉机会。
　　“方太太，我……”颜冉甚至不好意思把自己半路被其他车挤兑，以致自己出了车祸赔掉整整四千块的维修费说出口。那辆宝马车仅仅只是擦了一点点刮痕而已。
　　“颜小姐，你们公司新来的那个周总监，才到公司一个多月吧，过于急功近利了些，实在是不合我们老方胃口，左右都谈不下来。我还是喜欢你多一些，毕竟不是个小单子，希望你们吃憨憨和老方合作。也不知你们齐总是怎么了，越老越昏庸。吃憨憨的半数单子都是颜小姐谈下来的，他竟然连你都换了。”
　　颜冉在听到“周总监”三个字后，再也听不进去方太太说些什么。周允？他怎么就这么准时的出现了？
　　“什么？周总监？”
　　颜冉甚至都没说一句客套话，只直白的说了自己的疑问，“方太太，我突然想到一些其他事，改天又登门拜访。”
　　“早就听老方说颜小姐是急性子，期待吃憨憨与我们好好合作！”
　　了然颜冉的心境，方太太再没有多余的客套话，妥帖的帮颜冉的急躁圆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