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2、第 42 章 ...

  •   四月后江南宣州

      “钱大人!你可真是年轻有为啊!什么都会!你这水利工程我以前从未见过!你这回朝必定会加官进爵吧!”阮籍一脸揶揄的看着身旁的红衣少年。

      阮籍身旁的红衣少年正是叶棠。

      叶棠闻言笑笑不说话。他上一世大学读的就是土木工程,后来大学刚毕业就进了军队,短短三年破格晋升上将,是整个军队知名的传奇。

      至于为什么大学上的是土木工程,其实也不难猜。

      他的父亲也是军队里知名的上将,只不过殉国时很年轻,还是死在了自己父亲的炮火之下,老爷子戎马一生,却亲手结果了自己的儿子儿媳,虽是迫不得已,但心理上难免留下创伤,所以叶棠从小就背着叶家老爷子学习各种冷-热-兵器,最终也是不负多年努力成了军队新的传奇!

      阮籍话落,周围许多百姓官兵也都应和阮籍的话,开口夸赞叶棠。

      如果现在京城里的一些官员见到这一幕应该会惊讶的说不出话……

      湛蓝的天空下,许许多多身穿各色服饰的人有条不紊的在广袤的江南大地到处忙碌着,这些人里头有身着三四品官服的官员,有身穿粗布衣衫的百姓,有些正值壮年,有些正值青年……这些人的脸上无不挂着会心的笑容,他们的额头上无不布满密密麻麻的汗水,但他们没有一个喊累,没有一个想着偷奸耍滑少干一些,反而争着抢着去干活……

      这些人像是一个无名的组织,分工明确。男丁有些在岸边盖房子,有些在河里搭桥,有些往返于浅沟水壑之间运送着木材石头……女人大部分工作在一个大棚子里,大棚子上方冒着一缕一缕的炊烟,散发出勾人味蕾的香味……

      这一刻,他们之间再没有鲜明的阶级,有的都只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和重建家园的幸福。

      阮籍悄咪咪的朝叶棠这边挪了挪,看着那边钱不易捋着袖子给孩子发馒头的场景,他有些难受的开口,“王兄,话说在下很好奇啊!你为什么要和‘钱大人’换名字!你这用自己的名字还能积攒些民望!日后升官加爵也方便啊!你这换了名字,不就无异于为他人做嫁衣吗?”

      叶棠闻言在百忙之中抽出空子瞥了阮籍一眼,“想知道?”

      阮籍点头如捣蒜,睁着一双充满好奇的眼睛看着叶棠,下一秒就听那人轻笑一声,“不告诉你!这是秘密。”

      “王……钱大人!你无不无聊啊!”阮籍有些无奈,收到的是叶棠爽朗的笑容。

      “小兔崽子!你过来!你这画儿的什么意思?过来给我解释解释!”鲁伯林眉头紧锁的看着面前的图纸。

      不错,这位在工部的大隐士也来了,在不知道怎么知道叶棠画了一幅水利工程的设计图之后,只用了三天就从京城到了江南宣州……

      叶棠都不知道这位大能是怎么到的,这和他上一世在资料上看的古代的交通时速完全不一样……

      “哎!来了!”叶棠应了一声,就将怀里的石头往身旁的阮籍怀里一塞,坠的后者一个踉跄,然后他往鲁伯林那边跑去,与其一起交谈。

      林子孝端着汤药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叶棠光着脚丫子,捋着裤子露出小腿踩在一块大石头上和鲁伯林交谈的场景。

      林子孝上一秒看见那少年发自内心的笑容从心里为他高兴,下一秒就见那少年闻着近在咫尺的药香味儿立马把眉毛皱成了个川字。

      “子卿,李院首让你喝药。”

      叶棠一听见林子孝的话,顿时就苦着一张脸,连和鲁伯林交流都不愿意了。

      “能不能不喝啊!我不想喝!!!”叶棠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哈哈哈!哥哥怕喝药!”

      “哥哥,不喝药病就好不了的!”

      “哥哥!药一点儿都不苦的!黑虎哥小时候就经常喝药,他说药很甜的!”

      “哥哥,你要吃糖吗?吃了糖就不苦了!我这里有!”

      ……

      “连小孩子都知道不喝药病就好不了,你都这么大了,难道要我们喂你吗?”林子孝笑着说。周围很多百姓都默契的停掉了手里的活儿,朝叶棠看过来,毕竟这大人说到底也就是一个孩子的年纪,怕喝药时候的那一瞬才像一个十六岁年纪的孩子,鲜活灵动,每到这时候,红衣少年怕喝药使出来的各种幼稚的伎俩都是水灾过后江岸引人注意的一景。

      “咱们钱大人才十六!可不是个小孩子!怕喝药咋的了?长得这么俊,又不是娶不到媳妇儿!”岸边有一个大娘起哄。

      那么多眼神都落到他身上,叶棠觉得自己要臊的原地爆炸了,他瞪了眼林子孝,心不甘情不愿的把药喝了下去,有一瞬间脸成了苦瓜本瓜,他缓了一下转身在一个小男孩儿面前蹲下,接过了他手里的糖果,已经有些化了。

      叶棠将糖果糖纸撕开塞到小男孩儿的嘴里,笑着问,“好吃吗?”

      “好吃!可惜没有了……”小男孩儿上一秒还是笑着的,下一秒小脸儿就皱成了个苦瓜,看的叶棠是又心疼又好笑,曾经也有这样一个小男孩儿爱向他要糖吃来着……

      “皇……叔叔以后给你买好不好?”

      “好!”小男孩儿听见叶棠的话眼睛都亮了。

      叶棠揉了揉小男孩儿的脑袋,温柔一笑,然后就听旁边有人起哄到,“大人!你这年纪轻轻的!叫什么叔叔啊?!我看该叫哥哥吧!!”说罢,周围有很多人都认同的笑起来。

      叶棠闻言脸红了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突然,一道声音自远处传来……

      “大人!!!出事了!!!”

      叶棠一听见这声音心里就警铃大作,他说怎么从前天开始右眼皮就一直跳呢!终于来了!

      棠鹏趴在叶棠耳旁耳语了几句,下一秒叶棠的脸上就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

      叶棠大脑一片空白,嘴里一直念叨着“别慌别慌”,顿时苍白的脸色看的一旁的林子孝担心至极。

      不过很快,叶棠就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诸君听令!”

      话落,不远处的钱不易、鲁伯林、李仲时还有跟着叶棠一起来江南的海棠卫以及晚于叶棠一行人几天的新科状元钱琳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看向叶棠。

      “贾明(即钱不易)、鲁前辈、钱琳还有子孝你们几个留守宣州处理后续工作,李叔,我们现在回京!”说完就抬手吹了个口哨,一匹纯黑色的马就飞奔而来,叶棠抬手将李仲时扔了上去,然后拍了一下马屁股,道声,“好墨招!”马匹发出一声嘶鸣眨眼就没了踪影。

      李仲时被弄到马上一脸迷茫,还没坐稳,马匹就飞奔而去,搞得他差点摔下去,他有些生气的扭头看了眼身后上了另一匹马的叶棠,瞧着那人的神情,直觉宫里头出了事,能让那孩子那么着急的京城里头也没别人了……想通一切,李仲时表情立马严肃了起来,也大度的没计较小兔崽子不知礼数的行为了。

      ·

      三天后北辰乾康宫

      叶棠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裹着一身风寒进了皇帝的寝殿,看到了不久前还会在他面前翘着尾巴演戏的小孩儿,此时那小孩儿面色发紫,容貌无名的透着一种枯槁的味道。

      叶棠眼睛里仿佛进了沙子,他来到小孩儿床前,想要伸手摸一下小孩儿的脸,却在半空中停住了手,听见身后有了动静,他开口,声音沙哑,“还能治吗?”

      叶宁桢闻言叹了口气,“你来之前,李太医已经守了一天一夜了,用了各种法子还是不管用,现在只能吊着一口气,不过这口气满打满算也只有三个时辰不到了。”

      “怎么回事……”

      “怪我,前两天太后生产的时候,他身边的缺月趁着宫里乱下的手,人已经扣起来了,想要自杀,试了四五回,没成。顺藤摸瓜,太医院的那个也被我们挖出来了,都是蛮狄那边的人。至泰十年那年混进来的,蓄谋已久,不出意外,还有西离的人,也被我给挖出来了,你估计想不到。”

      “墨惢。”

      “你知道?”叶宁桢有些惊讶。

      “先前我让吴鸣他们一直盯着宫里头,这次去江南,我特意让吴鸣告诉了他们,本来以为他们翻不出什么水花的……都怪我……”

      叶棠声音很轻,像是发音困难,叶宁桢闻言皱了皱眉叹了口气,“不怪你,别自责。你估计想不到,这个墨惢同时是南凉和西离王室的人,能动用的关系网比我们想象的要多的多。就连蛮狄这次都是当了‘螳螂’,这个墨惢可不是一般的人。”

      “人扣起来了吗?”叶棠默了会儿。

      “没,但暗中监视着,让安澜去的,你放心,他的轻功虽不及你,却也是个中高手。”

      叶棠闻言应了声,依旧一动不动的盯着床上那个瘦小削弱的身形,然后他的肩膀被人拍了拍他也没动静。

      “你打算怎么办?”

      叶棠闻言好久没回话,就在叶宁桢叹了口气想要出去的时候听见了道充满坚定的声音,“我答应过父皇,也在大哥坟前承诺过,要看他君临天下,更要还他一个清明的朝堂。”说完,那红衣身影就和叶宁桢擦肩而过。

      “父皇,你真是好狠的算计……”叶宁桢狠狠地闭了闭眼,追了上去。

      ……

      “李叔!”叶棠大喊一声,直接重重的在李仲时面前跪下。

      李仲时叹了口气,手里的医书扔了换了本新的,书案上还摆着一大摞,却是连眼神都不愿意分给叶棠一个。

      叶棠见李仲时不说话,愣是朝他重重的磕了好几个响头,终是李仲时不忍心看他这样将他拦了下来,“唉……老夫也想救他,可实在是……你可知这是什么毒?”叶棠自然不答,李仲时也不在意这个,“这是我师父的‘浮梦’!”

      “‘浮梦’?!那不就是当年……李叔!求你救他!让叶棠做什么都愿意!”叶棠听到李仲时开口说是“浮梦”,眼中立马燃起了希望。

      “这不一样!你当年没食用多少!那法子是我师兄交给我的以毒攻毒的法子,你这些年有时甚至要服用些毒药续命痛苦万分才得以延续几年光阴。而今陛下吞的可是整整一瓶‘浮梦’啊!”

      “可是李叔!他不能死!他是皇帝!他死了北辰会乱的!北辰乱了,天下也会乱的!”

      “我何尝不知?!可是……”李仲时看着面前红了眼的少年,他很少见他这样不信什么的时候,他为医者,见过那么多生死,可一时间还是因为面前这个少年而生出不忍,毕竟他从未见过少年这副样子。

      叶棠正想再说什么,余光突然瞥见李仲时手旁的一本书,他立马赶在李仲时之前将书拿到手,“‘易血蛊’?”叶棠双目飞快的浏览了一遍医书,然后拿着它问李仲时,“这法子能救他吗?”

      “你不要胡闹!这法子凶险!不是你能碰的!”李仲时登时急了起来。

      叶棠看着李仲时这副样子就知道这法子有希望,他当然不会将手里的东西还给李仲时,“法子如何?求您如实告诉我!叶棠从未真正求过人,今日叶棠求您救他!舍了我的命亦可!”

      “王爷!”叶棠话落,屋内冲进来一帮人,除了在江南的那几个,海棠卫都在,叶宁桢也站在一旁,甚至连王遄和杨离都在。

      李仲时和叶棠就像是没看到这些人似的,依旧用目光对峙着。

      许久,李仲时面色复杂的叹了口气,“你先听我说完再做决定。”

      “这法子用的是蛊虫入体,且入得不止受毒者一个人的身体,还需有一个血脉和他相近或相似的人将子蛊引入体内,利用蛊虫让两个人血液互换。从此母蛊在子蛊在,母蛊亡,子蛊亦亡,可若是子蛊死了对母蛊却半分影响也无。这法子太邪,古往今来试者甚少,过程中甚至会出现种种意外,严重了子蛊入体时人还会有性命危险。你确定还要试?”

      “承诺未必重要。说真的,至今老夫依旧弄不明白你为何对他这般好?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叶棠闻言虚弱的笑笑,“我体内也有‘浮梦’,再多一点儿也没什么……至于其他的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那十三年的糖葫芦真的很甜吧……您就用了这法子吧!”说着叶棠不理会众人带有阻止的声音拉着李仲时就往偏殿走去。

      ……

      一天一夜后海棠阁

      “殿下!殿下你终于醒啦?!”棠禧看见叶棠睁开双眼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开心。

      “阿宬怎么样了?”叶棠艰难的开口,由于缺水的原因,棠禧趴在叶棠嘴唇处听了好几遍才听清叶棠的话。

      棠禧正想说什么,背后突然传过来一个声音喝住了他。

      “志哥,怎么了?”棠禧有些疑惑。

      “……没什么没什么……殿下您醒了啊!太好了!”棠志表情有些不自然,还一直在躲避着叶棠的视线,叶棠眯了眯眼,闻声让棠禧先出去,然后声音立马冷了下来,“发生什么事了?我劝你最好不要骗我,我早晚会知道。”

      棠志闻声立马跪在了叶棠面前,“殿下……”

      “说!!!”一个字看得出来叶棠的焦急,喝完他就不停地咳嗽起来。

      棠志连忙上去给叶棠拍了拍背,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叶棠正要挣扎着下床,眼前就递来了杯水,“别为难他了,我告诉你吧!”

      ……

      叶棠拖着一副残败的病态身子,苍白脸色配上干涩的嘴唇以及唇边咳出的几滴鲜血,没有束缚的头发在空中凌乱飞舞,一身红衣依旧如火,胯-下的黑马疾驰在繁荣的大街上,身后还跟着几名身着统一服饰的佩刀侍卫,却被前面那人甩出了一段距离。

      叶棠骑着墨招,脑海中响起了叶宁桢和李仲时的话……

      叶宁桢:“你醒着的时候应该听到了李院首说了法子成功了,可是你晕倒没多久,母蛊和小宬就发生了排斥,母蛊从他手腕逃了出来,可母蛊出来的时候身上的血液被抽干了,你也是一样。所以结果就是忙活了那么久只是给小宬多争取了三天的时间,三天后,还是没人救得了他,而且你们……会同时死……李院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一直泡在医书里。”

      李仲时:“我还有最后一个法子!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吴鸣,你现在就去无极寺看看我师兄在不在!!只要在,叶棠就有生机!”

      “刚刚过去的那个是不是摄政王?”

      “摄政王来街上不坐马车?再说了,你见过摄政王?”

      “俊美无双!一身红衣!刚刚那不就是?!”

      “你听说书的听多了吧!就那还俊美无双?整一白面鬼!!!”

      ……

      叶棠此时的脸色已经不能单纯用苍白来形容了,若不是还骑着马没摔下来,和死人也没什么两样儿了。

      叶棠没有管身后的“追兵”,胯-下的墨招仿佛知道主人即将面临的是什么,但他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事,只是速度似乎比以往更快了些,到了山门前停下时,发出的嘶鸣声格外的凄厉。

      山前台阶上有两个扫地的小沙弥,听了这声音心下触动,还有半分疑惑,“马儿竟也会泣血的吗?”

      “万物有灵。”

      两个小沙弥听见声音回头,躬身叫了声“监寺师叔”。他们师叔是寺内监寺,方丈不理寺内事物,平时都是由此人代理。

      叶棠此刻身受重伤,五感削弱,可是还是留意到了山前台阶上说话的动静。

      叶棠几个箭步来到三人面前,手掌合十弯身行了个礼,而后直接开口,“监寺师父,我可否见一下贵寺方丈?”

      那监寺头顶受戒,穿着一身灰衣袈裟,约莫五六十岁,须呈灰白,眉眼带着出家人慈祥的善意,“施主毋须着急,方丈早知施主今日会来登门造访,特让老僧在此亲迎,让老僧问施主一个问题。”

      叶棠现在时间紧迫,他没有时间想其他的,听到这和尚说要问他一个问题,他立马开口,“师父请讲。”

      那监寺仿佛没看见叶棠脸色的苍白,眉眼依旧带着慈祥。彼时吴鸣几人也来到了山门,却都没有上前一步扶着叶棠,而是安静地站在他的身后不发一言。

      因为他们知道,叶棠人已经到了寺门,谁也没有办法阻止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只要是叶棠决定的事情,谁也没有办法组织他。

      那监寺微微一笑,“施主可信佛?”

      叶棠闻言一愣,突然想起若干年前在北辰的天牢里头,也有人问他同样的问题。而那个人就是今日他要寻的救命之人。

      “施主可不要撒谎,对您没好处。”那和尚又笑着补了一句,依旧是那副笑嘻嘻的慈祥面容。

      叶棠脸色绷的很紧,本来就苍白的脸色已经透露出了死气,他妖冶的面容上一双苍白的嘴唇上噙着一抹刺眼的黑红。

      “叶棠不信!若世间真有神佛,为何天下如此多的受苦之人无神解救?江南那边水深火热,白骨森森更未见半分神佛的影子!!”

      和尚闻言似乎并不意外,甚至还笑了一下,他正欲开口,就听见叶棠脱口而出一个“但是”……

      “但是若是方丈愿意救人,别说信佛,拿叶棠之骨血抄写佛经亦可!”

      “方丈说了,施主乃方外之人,无论前世今生身份都尊贵,他不敢对施主造次。”和尚说完,不给叶棠说话的机会接着说道,“方丈说他乃佛门中人,既然施主不信佛,他却也是无能为力了,施主请回吧!”说完那和尚转身就走。

      叶棠和吴鸣他们叫了几声无果,叶棠一时更是气急攻心吐出一口黑血,可是那和尚还是不搭理他……

      时间转眼就来到了晚上,天上银河缓缓流动,夜间凉风徐徐吹来,叶棠身上就着了一件随手套上的薄衣,他似乎是没听到自己连连的咳嗽声,也没有理会自己口中不断流出的污血,更没有搭理自己身后看不过去的众人一次一次试图把他打晕扛回去却未遂之后陪他一起跪着的众位兄弟。

      就在棠雪忍不住的想跳起来和叶棠再打一架的时候,山门口传来了动静。

      “叶施主,方丈说让您上山后,到了地方您会知道怎么做的。”说完那小沙弥就转身走了。

      叶棠脑子迟钝的消化了下这话,然后脑中猛地出现了那个熟悉的奇怪和尚……

      “这是无极寺的后山,这石阶有九十九道,每一阶长三尺,宽两尺,无极寺建寺方丈所造。据说,若是有人一步三叩首的从最底下一阶走到无极寺正殿,无论多大困难,无极寺时任方丈都必须帮其完成。”

      “条件?挺虚无缥缈的!说是有缘之人!与佛有缘之人!”

      叶棠突然疯了一般向后山跑去,吴鸣等人虽是疑惑却也跟了上去。

      “叶施主,这儿共有九十九道石阶,你若要见方丈,须得三跪九叩上台阶走到无极寺正殿,夜中无光,无极寺建在山顶,高耸入云,若是就此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为了一个厌恶你之人,你确定要试?”说话的还是白日里那个监寺。

      叶棠闻言什么都没说,直接走到了第一阶石阶上跪了下来,因着没人走过的原因石阶上凹凸不平,初秋里衣物很薄,仆一跪下,叶棠就感受到了疼痛,他费力的保持着清醒,跪了一下午,他有些发烧了……

      “殿下!不可啊!”

      “殿下!这方丈一看就是骗子!咱们再想其他办法吧!李太医那么厉害!说不定他已经想到办法了呢?!”

      “殿下白日里就有些发烧了,半路上要是晕倒了……殿下!若你坚持要这般以命相搏!那我们陪您!”

      ……

      说着一帮人就要拥上去,结果半路上被老和尚轻松的拦了下来,用迷香。

      “你不用担心,是迷香,你先上去吧!老僧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的。”和尚用迷香迷倒几人之后立刻开口。

      “多谢。”说着叶棠上了第二个台阶。

      无极寺正殿

      叶棠摇摇晃晃的来到了正殿,此刻他眼睛半阖着,后脚刚踏进正殿,人就摔了下去,这一摔,直接给叶棠摔出了一口污血。

      叶棠仅剩的意识中看到了一双黑色的布鞋,然后他看到一串佛珠落到了他眼前,他的手腕被人抓住了,那人另一只手里攥着一个瓷瓶,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唇齿被人撬开,一股冰凉的液体被灌到了他嘴里,接着便是五脏六腑里传来撕心裂肺的痛苦,然后他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

      叶棠睁开眼,抬头撞见的就是金座如来悲悯的眼神,这眼神有半瞬让叶棠惊觉他不过也只是凡世中大如砂砾一般的蝼蚁。他跪着艰难起身,先入目的就是吴鸣他们被绑着坐在一个蒲团上,嘴被白色的布团堵着,人还昏着,而他们的周围围满了密密麻麻大小不一颜色鲜艳的各色虫蛇,都在吐着鲜红的信子,嘶嘶的声音怎样听怎样的令人头皮发麻。

      “醒了?”

      叶棠闻声警惕的抬头就看到那个熟悉的灰衣和尚盘膝坐在殿中一个蒲团上,手里这回拿的不是经书也不是佛珠,而是捧着一只颜色鲜艳的小蛇。

      “方丈……亦或是程孟珍前辈……您这是何意?”叶棠开口声音沙哑无比,眼中露骨的寒意像是要把面前的人一寸一寸剜了。

      程孟珍闻言笑了一下,他轻轻抚摸着手中鲜艳的毒蛇,仿佛这是和他朝夕相处的玩伴一样。“方丈还是免了,我现在已经不是无极寺的方丈了,只是借他们的地方一用。”说着程孟珍将手中的毒蛇随意的往袖子里一放,然后又继续开口,“出家人不造杀戮,他们你尽管放心,这样对他们,只是怕他们中途醒了会做些阻碍老衲的事,无奈下只好如此。”

      叶棠闻言还是没有消除所有警惕,眼中的寒光甚至有一瞬间爆涨。

      “天下毒物近不得我师父周身三寸,我比他差两寸。我先与你说些东西,你听着不要插话。”

      “大约我六岁的时候,遇到了我师父,他是当年无极寺的方丈,收我做了大弟子,与他学习制毒。当年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制成了‘夺命丹’和‘浮梦’,你应该很清楚后者,毕竟你体内有它还有它稀释后的‘断息散’,话说,你这是把这毒当糖丸吃了啊!”

      “前段时间,我入了林府,林桧一直寻找长生不老之法,手里还有已经失传了的‘夺命丹’。要说这林桧也是傻,这所谓的长生不老之药自然也是我师父的手笔,其实本质就是‘夺命’和‘浮梦’!因为当年一些因素的影响,‘夺命丹’更名为了‘长生’。‘长生浮梦’,现在听是不是就顺耳多了?”

      “这些东西自我师父仙去后,整个天下就我一人知道,就连老三他也不知道。”

      “所以这和解毒有什么关系?”叶棠开口插了句话。

      “让你不要插话!”说着程孟珍瞥了眼叶棠,后者噤声。前者继续道,“自然有关系!关系大了去了!这‘长生’‘浮梦’本来就相生相克,同时服用就会解毒!还会让人体从此百毒不清。你现在体内主要的是断息散,‘浮梦’的稀释版本,而你那小皇帝的身体里是真真儿的‘浮梦’!我这儿现在就一枚‘夺命’!是我从林桧那儿得来的,天下就剩下这一枚了!救他还是救你自己,你自己选!”说着程孟珍掏出了一个木盒。

      叶棠刚想伸手拿木盒,旁边就飞过来一只毒蛇,叶棠反应迅速的躲过了毒蛇的攻势,却也没能如愿的拿到那木盒。

      “若是让你如此轻易得到也不好,我有个条件你须得应我。”程孟珍伸手让那只方才阻挠叶棠的毒蛇爬到手中,声音里满是玩味的说。

      叶棠并不作答,可不远处满是“嗯嗯嗯——”的抗议声,原来吴鸣在程孟珍讲述的时候就陆续醒来了,刚开始还下了一大跳,听到程孟珍那个秃驴又要开什么奇奇怪怪的条件了,这些人都忍不住了。

      “啧,真吵。”程孟珍不知道做了什么,吴鸣他们每人身上顿时爬上去了只小蛇,长得看得出来是一个品种。

      “你做什么?!!”叶棠暴怒,结果还没站起身全身就无力的摔了下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兄弟被咬,然后全部都晕了过去,他急红了眼。

      “别着急,他们太吵,让他们安静安静,这毒不深,毒发时间也慢,你可以不用担心,况且还有我在这里。”程孟珍慢悠悠的开口。

      “你师弟他们是怎么受得了你做他们的大师兄的?”叶棠咬牙切齿的问。

      “所以后来我出家啦啊!”程孟珍无所谓道,然后突然紧紧地看了叶棠两眼笑了,满脸恶劣,“这样,你若是削发出家,自此遁入空门,我便把这东西给你,如何?”

      叶棠听了这话良久没有说话,只和程孟珍无声的对峙着。叶棠发誓,上辈子这辈子他这是第二回这么憋屈!第一回是前世在他家老爷子手下被整个军区的精英合起伙来坑的时候!

      就在程孟珍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有些失望的时候,听叶棠开了口,“你从前问过我神佛,我可能回答不如你意……但你就那么执着吗?”不等程孟珍回答,叶棠又道,“可以!不过我想等事情结束以后再履行承诺,最多三年,我一定回来。”

      程孟珍听完叶棠一本正经的诺言之后突然笑了,但他的话语却不像是他的笑容那么善良,“我凭什么相信你呢?”

      “叶棠言出必行。”

      程孟珍看了叶棠两眼突然笑了,他将那木盒抛给叶棠,顺带的还有一白瓷小瓶,“瓶子里是你兄弟的解毒丹。你在山门口跪了几个时辰,又在半夜里风最大的时候爬了一整夜的山,天亮才到山顶,受了太多苦,五脏六腑里也吸入了足够多的寒气,你昏迷前喝下去的是我用八十一种剧毒配制的毒药,你体内的是断息散,毒性没‘浮梦’强,用这毒还能让你再多活几天,不过过半个月就要让老三给你扎扎针,不然会死的很难看,这法子硬拖还能再拖个两年。”

      “多谢。”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程孟珍说着摇了摇手上的佛珠,叶棠总觉得这佛珠晃起来的那一刻有些眼熟,但他一时想不起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文里有这么一句,“拿叶棠之骨血抄写佛经”,我的理解是用肋骨当书,心脏那地方的血当墨汁……当然,说说而已……
    *
    连夜敲的,可能有错字
    这两章进度有点儿快了,但细写好像又没什么好写的,看起来或许会觉得跳,但应该能看懂,毕竟笔者这是“真白描”!〒▽〒
    晚安~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