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深处是海棠》有景

16、第 16 章

　　北辰京师 林府

　　“大少爷，老爷说，让您回来后去趟书房。”一个守门的小厮见到那身熟悉的白衣出现在自己眼前，眼睛一亮。

　　不知怎的，自从这大公子做了宫里十三皇子的伴读后，老爷就渐渐的重视起来了这平时不管不问的大公子，连带着他们这左丞相府里的下人都比以前恭敬了不少。

　　林子孝闻言身形一顿，片刻迈过偏门应了一声。

　　守门的小厮等人走后唑了一口，“呸！什么态度！连点儿传话费都不给！笑的老子脸都僵了……不愧是未婚先孕的婊子生出来的杂种！”

　　林子孝耳朵很好，是以小厮的话他听了个全面。

　　林子孝脸色倏地沉了下来，脚步一顿，转过身来，“你说什么？！”

　　“大……大公子……奴才……奴才什么也没说啊！！”守门的小厮被林子孝浑身的低气压给吓的腿软。以前他怎么就没发现这大公子生起气来那么可怕！是了，他以前也没见过这大公子生气，那人小小年纪待谁都是和和气气的。

　　林子孝听了小厮这话抬手给了小厮一拳，然后上去对小厮拳打脚踢，按王将军教的，都用了巧劲儿，不费力气，打人贼疼。

　　“哎呦呦！大公子饶命！大公子饶命！”小厮被打的屁滚尿流，连忙大声求饶。

　　两人站的是丞相府门口，是以，不一会儿就有过路的百姓停下来驻足观望。

　　“都干什么呢？！”一道音量不小，却略显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

　　林子孝听见声音，又抬起手给了小厮面门一拳，直接将小厮打的摔倒在地，然后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转过身行了个礼，恭敬的喊了声“父亲。”

　　一个身穿锦衣的中年男人施施然的由一婢女搀扶着走来，到了丞相府门口，不知是听到了声音还是看到了门前杂乱不堪的景象皱了皱眉，满脸不悦的说到，“回来啦！回来了就来书房。”说完就转过了身。

　　正欲迈步，就听身后响起了一个青涩的少年音，“不了，父亲。”

　　林桧闻言眉头又是一皱，慢吞吞的转过身来，就听见面前的小少年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林子孝眼睛微酸，自顾自的走到了偏门一旁，将地上放着的东西提起来，放到了门槛内，然后又直起身来行了个大礼，良久，抬起头，眼中隐隐有泪花闪烁。

　　“父亲，此下江南，见到了许多在京中不曾见到的东西，知道父亲嗓子常年不舒服，特地买了些花茶给父亲，太贵的我也买不起，还希望父亲不要嫌弃，我还给二弟带了些糕点，江南那边有名的，味道应该还不错。”

　　“如今我做了十三殿下的伴读，在宫中当事事以殿下为先，宫中规矩多，日后怕是不能常回来看父亲，还请父亲保重身体……”

　　“还有，父亲，我母亲再不好也是我的母亲，还请父亲看在曾经有过的情分上，给她留三分颜面吧！别让自家人也在背地里唾弃她……”说完，林子孝再不回头看一眼，挺直身体走了。

　　“子……”林桧看着从未忤逆过他的儿子身形渐行渐远，不知为何眼睛有些发酸，想喊一声儿子的名字，却突然发现，他好像已经忘了儿子的名字……

　　“吾儿！”

　　林子孝听着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眼泪终于滴落到了自己的衣襟上。

　　这是林桧第一次喊他……虽然不是名字……

　　但林子孝没有回头，只是脚步一顿，然后加快步伐的走了。

　　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很小的时候无意中听到林桧醉酒时说的话……

　　“让你嫁给‘丁’大人不听！非要嫁给一个穷书生！把肚子给搞大了，人家又娶了‘戊’家小姐！呵！到头来成了满京城的笑柄不说，还丧了命！”

　　多年前“己”地有名的林家小姐，未婚先孕，诞下胎儿，下落不明，自此香消玉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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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孝！”

　　一个响亮的声音传来，林子孝愣了愣，转头就发现真的是那人，那人手里正拿着一串糖葫芦吃着，冲他笑。

　　林子孝嘴角也不自觉的弯了个弧度，走到叶棠面前，后者递给他一串糖葫芦，示意他上车。

　　拉开车帘，发现吴鸣他们都在。

　　“你们怎么都在这儿？！”林子孝半是惊讶半是疑惑的问众人。

　　“还不是殿下说怕你回家被欺负，让我们来……哎呦！”棠鲲话还没说完就被叶棠打了一下子。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叶棠气呼呼的警告到。

　　林子孝见了这场景没生气，反而嘴角又弯了几个弧度，上了马车，自觉又默契的和吴鸣换了个位子，后者习以为常的去驾车，前者也主动与众人讲起刚才的事。

　　一席话过后……

　　棠鹏：“啊！那你以后岂不是再也回不去了！”

　　棠志：“那你以后会不会被别人骂？那么多人……”

　　棠碧：“二哥，别难过！你还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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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七嘴八舌，但每一句都充满了关心，林子孝闻言也没有生气，反而嘴角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

　　“没事。我在那个家一直都是无容身之地，这样，也好。”林子孝呼出了口气，释怀般的说到。

　　小的时候他总是想得到父亲的关注，等到大一些的时候受尽了府中各人的虐待，期待得到父亲哪怕一点点的关注，可是还是没有……直到后来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遇到了许多不因为他身份就看不起的人……

　　林子孝想，他该释怀了。

　　随后却又不自觉的想起那日书房的谈话……

　　“十三子……怕是会成个威胁，先观察观察吧……我正愁没机会安插个人，你做的不错，入了资善阁，你多注意注意各个皇子的动作，定时向我汇报……”

　　“子孝？子孝？”叶棠众人都满脸担忧的看向林子孝。

　　“啊？哦！我没事。别担心。”林子孝又挂上了一个浅笑。

　　他如今已不算是丞相府的人了，那些个事和他都没有关系！

　　叶棠犹豫了会儿，双手重重的拍了拍林子孝的肩膀开口说到，“没事的，你还有我们！”

　　林子孝闻言一愣，接着就听见车厢内众人七嘴八舌附和的声音，眼眶微湿，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一天夕阳正好，人间喧闹。

　　·

　　北辰 至泰十五年

　　北辰皇宫里的亭台楼阁一向是五国三邦里为人赞誉的，巧夺天工，装潢尽显尊贵与威严。

　　此时，皇宫西侧一处装潢尽显华贵的宫殿中……

　　一张绣着粉色牡丹的帷帐罩着一张雕花木质大床，床上躺着两个人影，一男一女，浑身□□。

　　女人依偎在男人的怀中，轻声说到，“李郎，我们何时才不用这般偷偷摸摸的见面呀！每次这样，颎儿都怀疑了！”

　　“别怕！很快了！老皇帝还有两日就到行宫了，这皇宫里就只有那毛还没长齐的太子一个！大哥不日便要动手了！到时你我就可以光明正大了！我一定会用八抬大轿迎你和颎儿入府！”一个中年男子搂着女人满脸春光的说到。

　　“真的吗？李郎！我……啊——”

　　女人话还没说完，就震惊的大喊一声，连忙把自己缩在被子里，生怕来人看见似的。

　　原来，一个年龄约莫二十一二、长相斯文，可眼神却满是阴鹜的男人手提利剑，一剑割开了牡丹帷帐。

　　男人脸色森寒的看着眼前未着半缕的两人，不发一言，片刻，转过了头，不再多看一眼。

　　中年男人本来正阖眼欲眠，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出了一身冷汗。

　　“安王爷！您怎么过来了！”中年男人脸色微微发白，手忙脚乱的就要穿上衣服，下床行礼。

　　安王爷正是叶宁颎，北辰帝记名皇子中排行第五，两年前出宫建府，封为安王。

　　可是皇帝却迟迟没有提及安王封地之事，有人猜测是当今陛下宠爱五皇子，不舍让其远离，也有人猜测陛下怕是“另有打算”……但不管怎样，没有封地，这安王不过就是个养在京中的闲人！

　　中年男人手忙脚乱的穿好了衣服下床刚要行礼，正欲动作，却突然跪了下去，瞳孔放大了数倍，满眼的不可置信。

　　“我可是你……”

　　“啊！”床上的女人大叫一声，连忙爬了下来，连衣服都顾不上穿，女人抱着中年男人的头，“李郎！李郎！”

　　中年男人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手拿利剑剑的年轻男人，还想说着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李郎！李郎你醒醒！太医！快传太医！太医！太——”

　　年轻男人突然将手中还正滴血的利剑扔在了女人面前，发出相撞的声响，女人当即被吓的说不出话，也满眼震惊的看着眼前熟悉却在这一刻显得如此陌生的人。

　　“母妃省些力气吧！别把嗓子喊哑了！这宫中的宫人早就被我的人带走了！”

　　两人相视良久，女人语气艰难的说到，“颎儿……他……他可是你父亲啊！！”

　　男人闻言冷笑了一声，反问到，“父亲？！我乃当今陛下五皇子，受封安王，身份尊贵！怎么会是一个四品小官的儿子？”

　　女人闻言满眼复杂的看向自己的儿子，就又见他那儿子走到她面前蹲下来语气听不出喜怒的说到，“母妃，我自诩不比其他兄弟任何一人差，可以前我总是想不通，为何父皇宁愿去宠一个废物的老幺也不愿意多看我一眼？！现在我终于知道了啊！哈哈！原来我是母妃和一个四品小官背着皇帝私通生下来的野种！”

　　“啪”的一声，女人怒极扇了叶宁颎一巴掌。

　　叶宁颎用舌尖抵了抵两腮，站起身来，眼神凌厉，“母妃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啊！这两日儿子可能会有些忙，可能顾不上母妃……至于李豹嵅……嗤！李大人于宫变中为救朕而死，朕登上皇位后会为他追封的！母妃以为内务总管这个职位怎么样？！”

　　女人闭了闭眼，嘴唇轻颤，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来人！好好照顾咱们未来的太后娘娘！可别伤着了！”叶宁颎转身传唤两个士兵和两个宫女进来，自己头也不回的朝殿外走去。

　　“牡丹……国色……呵……”

　　此刻东宫

　　“父皇到哪儿了？”

　　“回殿下，陛下、十三皇子和小殿下他们还有两日就到行宫了！”一个身穿禁军衣饰的人恭敬的回到，顿了顿又试探的说了句，“殿下不必太过紧张，陛下出宫时不都已经安排好了嘛！况且，安王爷不也在京城嘛！他手中也是有禁军的！李近山那老贼这回便是插翅也难逃了！”

　　叶宁琮闻言沉默了许久，最终轻叹一声，“可能是我太杞人忧天了！杨将军，如今宫中波涛暗涌，我们还是谨慎些为好！你再去部署巡查一下，确保事情按计划顺利进行！”

　　“是。卑职告退。”杨离闻言退下。

　　“殿下，别太忧心了。”秦嫣儿从书房外推门进来，走到叶宁琮身旁，抱住他一条胳膊，依偎在他怀里，满脸忧色的说到。

　　叶宁琮叹了口气，搂住了秦嫣儿，“二弟生性就是个温良的，从来就不是个爱争抢的性子，可却摊上了李近山这么一个外祖……实在是……”

　　“殿下也别太伤心了。谦王爷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知道。事情结束后，我们可以向父皇请旨，让谦王夫妇做一对寻常夫妻，这样也算是有个好结局了。”

　　“嗯。”叶宁琮应了一声，又叹了口气，“嫣儿，你该和父皇、棠儿和宬儿他们一起去行宫的！现在宫里太危……”

　　秦嫣儿闻言抬起食指抵住叶宁琮的嘴唇，淡淡的笑了，“可是嫣儿想和殿下在一起，不管怎样。”

　　叶宁琮也笑了，笑容中略有动容，“傻嫣儿。”

　　宫外 谦王府

　　叶宁谨轻拍床上正在睡梦中的小女孩儿，眼中是浓浓的忧愁与疲惫。

　　一个身穿青衣，略施粉黛的女人满脸担忧的走到叶宁谨身后轻轻的将手放到他肩上，却什么也没有说。

　　“我无意于那些个代表着无上权利的位子……只想好好做个闲散王爷，可是却总是……总是不能如愿……”叶宁谨话还没有说完，就剧烈的咳了起来，摊开手心，血红一片。

　　“王爷！”青衣女人什么都顾不上的大喊一声，满脸担心，一边用手帕不停的擦着叶宁谨带血的手心，一边眼泪不要钱似的顺着如花似玉的脸庞流了下来。

　　“别哭啊！”叶宁谨虚弱的一笑，嘴唇上的血迹下是苍白无色的嘴唇，叶宁谨抬手为女人擦去脸上的泪珠，接着温柔的说到，“好娘子，若有下一生，我还想与你和月儿在一起，咳咳……我们……我们两个可以做一对寻常夫妻，不问富贵……不问身份……咳咳……”叶宁谨话未说完已经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夫君！夫君你别再说了！我懂！我都懂！”女人早已满脸泪痕。

　　“爹爹！娘亲！你们怎么了！”一个稚嫩的童声惊讶的大喊到，声音里充满着害怕恐惧。

　　“好月儿！把你给吵醒了？！对不起啊！是爹爹的错！”叶宁谨手抚摸着女儿的头顶说到。

　　“呜呜……”小女孩儿已经说不出话，只知道边不停的摇头边大声的哭着。

　　叶宁谨看着面前泪如雨下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心口钝痛，眼中却渐渐生出了坚定，似乎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谨此生有妻女如此，不枉人世走这一遭。”

　　·

　　“父亲！求求你！求求你放过谨儿吧！谨儿自小身体不好！他无意于皇位啊！”一个容貌端庄，年龄约莫三十来岁的女人跪在地上，衣衫凌乱，钗环尽散，她一遍又一遍的磕着头，声泪俱下的恳求座上喝茶、似是耳顺之年的老人。

　　似乎是听烦了，老人摆摆手，身后走来一个婢女将女人从地上拽起来，很难想象一个婢女有这么大的力气，婢女面无表情的说，“昭仪娘娘出宫已有两个时辰了！若是再不回宫，太子殿下该怀疑了！要是因着娘娘坏了丞相的大计！娘娘怕是会后悔终身！”

　　“你！”李昭仪闻言气急，想错开身子去看座上的那老人，可面前的婢女总是挡住她，她只好放弃，这个一辈子没怎么跪过的女人又一次的跪了下来，“父亲，求您开恩！谨儿的身体已经不能再劳累了！太医说他需要静养！若是……”

　　女人话还没有说完，座上的那人就猛的将手中的茶盏摔到地上，“他那个不争气的死了便死了！值得你这般哭哭啼啼的！”

　　“父亲！谨儿可是您的亲外孙啊！您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外孙？他那个不争气的，做什么事情都不争不抢，那皇帝当年立太子之际，我让人给叶宁琮那小子下毒，却被他挡了回来！就因为他那可笑至极的仁义道德！娶个妃子也不会娶！让他娶秦方的女儿他却娶了一个京城五品小官的庶女！好容易有了孩子，却还是个没用的丫头片子！呵！这样的外孙！我李近山不要也罢！”

　　“父亲！您太过分了！”

　　“过分？！呵！你知道他为什么身体会这么弱吗？是因为我给他下了慢性毒药！毒药在他肺腑中日积月累，如今，他怕是活不了两年了！”李近山说着猛的来到李昭仪面前，面目狰狞的笑着大声说。

　　李昭仪闻言震惊的瘫在了地上，许久，声音颤抖的说到，“父亲……从当初你非让我进宫开始，是不是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就因为那个位子！就因为那个虚无缥缈的皇位！！你就毁了你女儿的一生！”

　　“嗤！怪就只能怪你自己是个丫头！”李近山贴着李昭仪的耳朵说完又转过身，大声说到，“那皇帝有何能耐？！这天下为何是他的？不能是我的？凭什么见到他我要行跪拜礼？这五国三邦中，数北辰国力最为强盛！为何不趁此攻占他国，非要弄什么岁贡！若我为皇帝，定要让这天下都姓了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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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嗯……怎么说呢？当二倍速看吧
细节处理可能不好，看起来可能会感到跳跃幅度大，但我相信你们的智慧！加油啊！(^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