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你依旧是我的光[综]》镜舟

20、如今你依旧是我的光20

　　Game and Match
　　Hyotei Atobe
　　Seven games to Six.

　　结束了。

　　球触网的瞬间，手冢国光轻轻呼出一口气。仰起头，闭上双眼。夏日的阳光毫无保留地落在他清隽的面容上，连额角的汗水都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四周的喧闹声一下子远去了。

　　北乃知幸注视着球场中央的少年，仿佛置身于广袤无垠的大海。风远远地吹来，空气里好像也有了湿漉漉的海腥味。波浪不断翻涌的声响敲击着耳膜，风掀起少年的衣角，露出他精瘦的腰腹。

　　“啊啊啊部长真的打败那个手冢了！”

　　“真的太厉害了！不愧是我们的迹部部长！”

　　“国王殿下就是国王殿下啊！”

　　迹部景吾一言不发地走到网前，周围此起彼伏的赞叹没有引起他丝毫注意，他沉默地看着球网后神色平静的手冢国光，脸上完全没有赢得比赛后该有的喜悦。

　　两人双手交握。

　　在手冢国光略显意外的眼神中，迹部景吾侧过头，举起两人交握的手。紫灰色的碎发遮住了他的脸，让人难以看清他此时的表情。

　　迹部景吾说：“这是最棒的比赛。”

　　手冢国光一怔，顿了下，点头作答。

　　球场四周爆发出比之前更为猛烈的欢呼声。

　　“两人都超棒不是吗！”

　　“对啊手冢真的太强了，不管是球技还是意志力都超震撼啊！”

　　“呜呜呜能看到这种level的比赛真的太棒了！”

　　从那时起他就注意到了。

　　北乃知幸的目光穿过球场，她的眼里是一种安静又温和的神情，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

　　手冢国光远没有他预想中的那样冷静和深谋远虑，甚至出乎意料地，比任何人都热血固执。被这份热情震撼到的他，也开始反思自己。打网球也好，作为部长也罢，他究竟能做到什么样的程度。

　　“你也觉得我很卑鄙？”那时他问她。其实以他骄傲的个性，不会问旁人这种问题。国王的身份，不允许他有任何示弱的表现，即使没有人能理解。

　　她也不能理解，至少不能像他期望的那样。但那时她看见他低着头，身体因为急促的呼吸颤抖着，身后的观众席喧闹热烈，每个人都在惊叹他有多么厉害，她却觉得，他脸上是比输掉比赛还要沉重的表情。

　　“有什么关系。”他抬眸看她，她在他身边坐下，抬手挡去有些刺眼的阳光，“就算别人这么想，我也这么想，又有什么关系。”

　　球场上新一轮比赛已经开始。“你已经做了选择，没有留下遗憾，这就够了。”感受到他的视线，她微微笑了笑，转头对上他的双眼：“这就是最棒的比赛。”

　　迹部景吾睁开眼。

　　午后的阳光晒得人头昏脑涨，他扯下盖在头顶的毛巾，视线模糊了一阵又重归清晰。球场上候补位的比赛已经临近尾声，迹部景吾皱着眉，瞥了眼比分牌。翻涌的记忆刺激着大脑皮层，让他有种呼吸困难的窒息感。

　　这算什么？戏剧性讽刺？迹部景吾觉得有些好笑，扯了扯嘴角。身体的力气好像已经消耗光了，他用手撑住额头，眉间的褶皱消失了。

　　结束了。

　　“我先去拿药，很快就回来。”

　　北乃知幸拿着一叠医生开具的诊断单，因为来回奔波额头沁出了汗水，她随手把刘海拨到脸颊边，露出光洁的额头。

　　手冢国光坐在走廊长椅上，正准备起身，又被北乃知幸按了回去。“你就休息一会儿吧，”北乃知幸俯下身，带着无奈笑意的黑眸对上他的眼睛，“我已经和教练报备好了，拿完药我们就直接回去。”

　　手冢国光点头，抿了下嘴回答：“对不起，你的伤还没好，最近一直都很辛苦，你也没能好好休息。”

　　“辛苦倒是不辛苦，不过，最近部长大人说对不起的次数有点太多了，可能会有点消化不良。”北乃知幸半开玩笑地说。

　　手冢国光还没来得及回答，北乃知幸把一盒乌龙茶饮料塞到他手里，笑了笑，转身往电梯的方向走。

　　目光随着慢慢走远的身影，手冢国光看见北乃知幸背对他摆了摆手，又听到她故意拖长的声音：“放心吧部长大人，我不会走丢的。”

　　路过的护士小姐碰巧看见这一幕，忍不住用文件板掩住嘴偷笑。原本面无表情的少年露出困窘的神色，护士小姐内心土拨鼠式尖叫，经过少年身边时，脸上浮现慈祥的微笑：“太黏女朋友是会扣分的哦，早点康复啊小帅哥！”

　　小帅哥手冢国光：“……”

　　手冢国光右手握拳，虚掩在唇边，有些不太自然地清咳一声。

　　医院的走廊人来人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急匆匆走过，拿着诊断单的病人正在询问护士小姐化验科的方向，左腿缠着绷带的高中生被友人搀扶着、龇牙咧嘴地往前跳。

　　手冢国光握紧左手又松开，感受到肩膀传来细微的疼痛感。其实他并不觉得惊讶。从去年秋天起，他就再清楚不过了。只是这一天真的到来时，他还是会有种无法形容的失落感。

　　那时医生告诉他，如果不进行彻底的治疗，他的手臂在高强度的训练下，根本不可能撑到国中毕业；甚至情况再糟糕一点，治疗效果达不到预期，手臂造成习惯性损伤，以后可能再也打不了网球。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怀疑：他一直坚持的真的是对的吗？还是说，从一开始他就错了？他就这样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等他后知后觉地抬头，发现她站在过道对面的位置。

　　他和她之间是来来往往的人，声音嘈杂不断，她安安静静地站在对面，脸上也是十分安静的表情。心里没由来的慌乱，他没想到她会在这里，那双黝黑色的眼睛注视着他，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任何借口。

　　他一直以为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明白他的痛苦。再也打不了网球，对于他来说，远比手臂的伤痛苦百倍。可是与她视线交汇的瞬间，他只觉得恍然。也是那个瞬间，他突然意识到了。

　　其实一直以来，不是只有他自己，还有她。

　　“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他起身走到她面前，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明知道你很担心，我却辜负了你的好意。”

　　她有些恍神，似乎没想到他会如此郑重地道歉。

　　“我不会再瞒着你了。”

　　他看着她，尽管面上十分镇定，心里却是意想不到的忐忑。

　　“这是你答应我的吗？”

　　“是，这是我答应你的。”

　　在他忐忑的等待中，她沉默了一会儿，嘴唇轻抿，露出微微的笑容。

　　“部长大人……”

　　北乃知幸远远看见手冢国光坐在长椅上出神。他眼里是一种少见的，像是停留在过去的某种回忆里的神情。她慢慢走近他，他却丝毫没有发觉。

　　“部长大人？”

　　“嗯？”

　　手冢国光抬头。

　　“肩膀还在痛吗？”北乃知幸担心手冢国光在故意逞强，“其实医生开的药也只是暂时的，如果之后伤势再加重，可能……”

　　“我想，把肩膀和手臂的伤彻底治好。”

　　北乃知幸撕开药膏的手顿住，手冢国光继续说：“今天和迹部的比赛，开始我也没有把握能赢。最后那一球，也证明以我目前的状态，已经支撑不住这样强度的比赛了。”

　　“即使之后进入全国大赛，我作为单打一，胜负率也不能得到完全的保证，甚至很可能还会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他说话的声音理智又清晰，她坐在他身边静静地听他说着。

　　“只是打进全国大赛还远远不够，”手冢国光握紧左手，注视着北乃知幸的双眼是认真又坚定的神情，“我们要一起带领青学取得全国优胜，所以至少，不能再因为我的伤拖累大家……”

　　话音还未落下，北乃知幸伸出双臂，轻轻抱住手冢国光。

　　嘈杂的走廊一瞬间安静了，来来往往的人动作变得缓慢，窗台后的那株法国梧桐的叶子，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不是拖累。”北乃知幸收紧手臂。夕阳的光芒落在她的手背，她感觉手心的温度好像没有那么冰冷了，于是想用这一点点阳光去温暖他。

　　“从来都不是拖累，”她对他说，“正因为你，大家才能聚集到一起，才有信心进军全国。”

　　手冢国光很久都没能说出话。

　　“我好希望，你是为了自己，才终于决定放下网球去治伤。结果你最先想到的，还是网球部的大家，还是青学的胜利。”北乃知幸把脸埋在手冢国光的胸口，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我知道，你是青学的支柱，进军全国，也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可是……”

　　成为青学的支柱。三年前大和佑太对手冢国光说的这句话，既是激励他带领青学进军全国的动力，又何尝不是禁锢他通往未来的枷锁。

　　北乃知幸咬着下唇，忍不住嘀咕：“大和部长还真是狡猾。”

　　手冢国光没有回答，只是垂眸看着北乃知幸，嘴角是连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弧度。

　　“虽然这么说，我其实很感谢大和部长，”北乃知幸仰头看手冢国光，他们之间的距离是如此的近，手冢国光觉得北乃知幸的眼睛，比倒映着天空的湖泊还要清澈，“如果大和部长没有对你说那句话，也许你就真的退出网球部，我……”

　　我也不可能遇见你了。北乃知幸在心里说。

　　那时少年站在球场上，身影坚韧挺拔。即使握着球拍的手都在抽搐，少年还是毫不犹豫地挥拍击球。她远远地看着，内心受到的震撼，是想象无法企及的程度。那时她就在想，少年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为什么能够承受那样的痛苦，就算跪倒在地，也始终不肯放弃比赛。

　　这就是缘吧。北乃知幸想，她能够再次遇见他，参与那些她曾经不知道的他的过去……

　　“我也很感谢大和部长。”手冢国光突然说道。

　　北乃知幸轻轻眨了下眼，以为手冢国光会说，是因为大和部长，他才能更加坚定进军全国的目标，没想到听见的，是手冢国光用温柔的声音对她说：“因为，我才能遇见现在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