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你依旧是我的光[综]》镜舟

12、如今你依旧是我的光12

　　北乃知幸侧身坐在床边，眼睛望着窗外。初夏的阳光从打开的窗户照进来，落在她身上，灰蒙蒙的，就像从磨砂玻璃透过来的一样。她没有笑，表情温和又冷静，显出无动于衷的神色。

　　手冢国光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种景象。因为跑得过急，他喘着气，呼吸和心跳都很乱。但他知道，此刻急促的呼吸，还有剧烈的心跳，不仅仅是因为奔跑。北乃知幸听见声音，转头看来。对上手冢国光的视线，也许是光线缘故，黝黑的眼睛像是透明的琥珀。

　　“手冢同学？”

　　保健老师显然知道这位，在学园里人气极高的优等生。手冢国光顿了一下，向保健老师问好，关上门站在一旁。看到手冢国光脸上几乎没有掩饰的神情，保健老师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感叹好不容易赶走一个，转眼又来了一个。

　　手冢国光沉默地注视着，保健老师正在给北乃知幸包扎伤口，白色的绷带一圈圈包裹住她细瘦白皙的手臂。

　　“不用担心。”北乃知幸注意到手冢国光的视线，笑着对他说：“缠完绷带看起来会有点夸张，其实手臂上只是一点小伤。”

　　手冢国光没说话，眉头还是皱着。保健老师感受到手冢国光的目光，清了清嗓子，用严肃的表情对北乃知幸说：

　　“手臂只是擦伤，划了几道口子，不算特别严重，但是你的肩膀一定要特别注意。我给你涂了药膏，如果明天还是一点都抬不起来，那就必须去医院检查，最好拍CT，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保健室里的温度骤然下降。北乃知幸沉默，她很难相信保健老师不是故意的。因为在越前龙马被保健老师以“制造压抑气氛妨碍老师处理伤口”为由赶出去之前，这位人美心善的保健老师，就已经对她说过两遍，连语气都一模一样的话了。

　　当时越前龙马的脸色就非常难看，现在……北乃知幸决定不去看手冢国光。

　　“好了，已经放学很久了，老师也要下班了。”保健老师好像真就故意掐准了时间，转头对手冢国光说：“手冢同学，学习和运动都很重要，但是更要照顾好女朋友啊。”

　　“……”

　　“……”

　　北乃知幸沉默，不是因为手冢国光和她被认为是男女朋友。而是她没想到，现在连保健老师都如此关心学生的恋爱传闻。

　　北乃知幸正准备随便说些什么，好揭过这个司空见惯的话题，一旁的手冢国光突然嗯了一声，对保健老师说：“谢谢老师，请问她的伤还需要注意其他什么吗？”

　　北乃知幸眸光轻颤。

　　保健老师露出孺子可教的眼神，“最好还是去医院检查吧，拍个CT，肩膀那块儿全都是青紫的，右手最近一段时间就别使力了。”看来她站位的眼光还没下降。

　　手冢国光点头道谢，保健老师又干脆利落地把北乃知幸的制服包扔给手冢国光，然后一边说“老师下班了要锁门了”，一边把两人齐齐赶出保健室。

　　北乃知幸和手冢国光站在保健室门口相互对视。

　　“包……”

　　“我拿。”

　　默默把没说出口的话咽回去。

　　“网球部……”

　　“教练和乾在负责。”

　　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所以笑了一下。

　　“其实我刚才……”

　　这回手冢国光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等她的解释，北乃知幸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

　　“我刚才，本来是在教学楼前等你的，”北乃知幸低下头，就像是犯错了正在挨训的小孩子，“想起外套还没有拿回来，就去了休息室，结果中途碰到越前……”

　　北乃知幸把过程简略说了一遍，对她帮越前龙马挡石块的事一笔带过。

　　“……这样想，越前没有和那个亚久津发生冲突，没有受伤，不会被禁赛。而且经过这件事，大家肯定更有比赛的斗志了。”北乃知幸仰头看着手冢国光，透黑的眸子带着信誓旦旦的神情。

　　无论怎么想这都是最好的结果了。

　　手冢国光垂眸看着北乃知幸，她的眼睛这样告诉他。

　　“不好。”

　　手冢国光回答，北乃知幸表情微怔，他皱起眉，一字一句地对她说：“不好，你受伤了，这是最不好的结果。”

　　放学后空无一人的走廊上，阳光被窗棱切割成四四方方的剪影，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少年就站在树影掩映的阳光里，俊美的五官被光线细细勾勒，眼睛是很深的金棕色，看似冰冷却有暖温。

　　北乃知幸说不出话。心脏跳得厉害，清晰的、剧烈的心跳声。她听见这种声音，嘴唇轻轻颤动，好像很久没有感受到，心脏是如此鲜活地跳动。

　　在她思绪放空的刹那，清冽的气息涌入鼻间，后背被紧紧搂住，一瞬间便落入谁的怀抱。呼吸陡然停止，脸庞贴上温热的胸膛。北乃知幸听见手冢国光说：“你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多考虑一点。”

　　不知道是因为胳膊上的伤口，痛得难以忍受；还是因为长时间紧绷的神经，始终没有完全放松。北乃知幸觉得全身的力气，好像一下子被谁抽走了，连克制眼泪的力气也没有。

　　北乃知幸几乎站不稳了，身体不受控制地倒在他的怀里。她感觉泪水不断涌出眼眶，很快浸湿了他胸前的白色运动衫。手冢国光察觉到了这种湿润，不由收紧了手臂，想让她过分冰冷的体温稍微温暖一些。

　　“我不想你有任何遗憾。”北乃知幸把头埋在手冢国光的怀里，瓮声瓮气地说。既然她无法阻止他的付出，那她就绝不会让他的付出白费。他的手臂，他想带领青学打进全国大赛的愿望，他想守护的网球部的大家，还有她不知道的他的未来。

　　手冢国光垂下双眼，沉声道：“如果你会因此受伤，那才是我真正的遗憾。”

　　北乃知幸一怔，左手攥紧手冢国光的衣角，抬头，布满水雾的黑瞳带着懵懂的神色，对上他深邃的双眸。

　　“两年前你问我，为什么会邀请你加入网球部，我说，我们这一届要带领青学，打进全国大赛，我想请你助我一臂之力。”手冢国光凝视着北乃知幸微怔的双眼，冷峻的面容逐渐变得柔和。

　　“对不起。”

　　“其实有句话一直没能说出口。”

　　少年眼里没有半分动摇，看向女孩的眼神专注又温柔。

　　“我们一起带领青学，取得全国优胜吧。”

　　像是飘忽不定的羽毛突然落在地面，清晨的第一缕光径直穿透黑夜。北乃知幸不敢挪开视线，眼泪太重了，一不小心就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以后。”

　　她深呼一口气，闭上眼又睁开，嘴角弯起露出微微的笑。

　　“以后也请部长大人多多指教了。”

　　回应她的是少年微扬的唇角。

　　夕阳西下，树叶间的天空渐渐变成绯红色。风从走廊尽头远远地吹来，好像听见落叶的种种声响。

　　不二周助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切。栗色的发被汗水打湿了几缕贴在脖颈上，水分慢慢蒸发又消失在空气里。乱了节奏的呼吸已经恢复正常，心跳也清晰可闻。

　　风吹凉了眼睛，他浑然不觉，注视着少年的眼神平静温和。冰蓝色就像月夜下湖水的颜色，微风荡起层层涟漪却触及不到湖心。

　　“啊，下雨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天色好像突然暗了下来，层层乌云将淡蓝色的天完全遮挡，雨水铺天盖地，落在身上竟有种细小的疼痛。

　　“喂喂，你们看那边！”

　　“不是吧，那两人还在打啊？”

　　细密的雨声里，湿漉漉的球撞击地面发出闷响。

　　“不二学长不会逃吧。”

　　越前龙马一记干脆利落的回击，琥珀色的眼睛里，是雨水浇不灭的战意。不二周助挥拍击球，冰蓝色的眸微敛。

　　“这种雨的话还可以打。”

　　“那就好。”

　　越前龙马眼神一凛，准确判断出不二周助的球路。

　　雨下得更大了，天空中不时划过一道闪电，亮光在阴暗的背景里显得越发刺眼。

　　“这么大的雨真的还要打吗？”

　　“谁去劝一下他们啊，明天就是都大赛准决赛了吧，受伤了怎么办？”

　　“可是唯一能劝住不二和越前的也只有经理了吧……”

　　沉默。

　　“啊啊真希望经理只是一点点小伤，不对不对是没有伤才好！”

　　“可是教练刚才不是说经理请假去医院了吗？去医院的话应该很严重吧。”

　　又是沉默。

　　“话说那个外校来找茬的人是谁啊？干嘛找我们经理麻烦啊？！”

　　“不知道啊，不过听说是山吹的，好像其实是来找越前的，然后经理……”

　　“嘘！你们小点声啊，部长不是说了不要议论这些的吗……”

　　手冢国光面无表情，说道：“一年级尽快把球收拾好，二年级把器材搬到室内。”

　　“是、是！”

　　战战兢兢的回答。

　　手冢国光没有再开口，隔着重重雨幕，抬眸看向不远处的球场。正在比赛的不二周助和越前龙马，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层出不穷的招式，紧追的比分，即使是正式比赛，也难见到这样胶着的状况。

　　“手冢……”

　　大石秀一郎皱起眉，脸上是担心又不赞同的表情。手冢国光知道大石秀一郎想说什么，他没有回答。大石秀一郎见手冢国光只是沉默地看着球场上的两人，张了张口，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出来。

　　雨又变大了。

　　散落的细线一样的雨落在脚边，空荡荡的溅起灰色的水花。北乃知幸坐在看台上，对着空荡荡的网球场发呆。雨水落进衣领口滑入脖颈深处，她受不住那样的冷，全身发颤。也许是淋了太久的雨，她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

　　“人是善变的动物。”

　　她听见有声音对她说，像是仲夏夜的风一般的声音。

　　“我知道。”

　　她听见她的回答。

　　“只要我喜欢上一个人，我和他的距离就会越来越远。”

　　“那又何必要这样惩罚自己。”

　　“……惩罚？”

　　她似乎没有想到会从对方口中听见这个词。

　　“你不能永远活在回忆里。”

　　她没有回答。

　　“离开这里吧，知幸。”

　　“不要被爱囚禁。”

　　视线一黑，头顶被什么温暖的东西笼住，雨水落在身上的冰冷消失了。手臂穿过腿弯，有力的臂膀环在腰际，身体一轻，整个人被谁稳稳抱在怀里。北乃知幸好像知道是谁，可脑袋混沌一片，她分不清这是回忆还是现实。

　　“你是精神错乱了还是脑袋不正常？比赛还早得很，专程过来淋雨？”迹部景吾冷声道。

　　“你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叫人讨厌。”北乃知幸蜷缩在迹部景吾的怀里。

　　“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

　　“不信。”

　　“呵，还真敢说。”

　　“因为……迹部君，其实是很温柔的人啊。”

　　隔着一层外套，还有淅沥的雨声，北乃知幸的回答听起来有些含糊不清。迹部景吾陡然沉默下来。

　　有谁对他说过，以前有谁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喂，你不要突然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双手有些发烫，迹部景吾皱起眉，压下心里翻涌的异样。

　　也是这样的雨天，温度或许要低一些，庭院里的玫瑰刚开了一小半。他从朝向庭院的落地长窗里走出，没有撑伞，衣服被雨打湿了大片。

　　“莫名其妙吗？”

　　声音太小了，迹部景吾只能勉强听清几个字眼。

　　“这么大雨，不躲雨，又不打伞，不是莫名其妙是什么？”

　　他双手环胸，嗤笑一声。

　　“你也没有打伞啊。”

　　“你管我。”

　　迹部景吾沉下眸，抱紧怀里体温冰冷的北乃知幸，脚步越来越快。

　　“想生病？”

　　“不想。”

　　“先说清楚，没人照顾你。”

　　她屈腿坐在湿草地上，他冷着脸握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不想生病？下雨天还敢坐地上？”

　　她很顺从地被他拉起，听出他话里隐含的怒气。他拉着她手腕往客厅方向走，她跟在他身后，由着他带她往前走。一进室内温度骤然升高，他接过女仆递来的毛巾，毫无怜惜之情、甚至故意使劲揉乱她湿透的黑发。

　　“你能不能有点自觉？”他眉头皱得紧紧的，看着亮白灯光下她越加苍白的脸庞，没由来地烦躁，“准备热水，拿套干净衣服。”后半句是对女仆说的。

　　她微微仰起头，透黑的眸子看了他半晌，脸上不觉有了笑意，他瞥她一眼，“有什么好笑的。”

　　“洗澡换衣服，再说一遍，生病没人照顾你。”

　　“是——”

　　她拖长了尾音，毛巾还搭在脑袋上，发梢卷卷的，有水珠从脸颊淌下。

　　“迹部君说话很叫人讨厌，可其实是很温柔的人啊。”

　　他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似的沉默着，却不争气地红了耳根。

　　“说好听话也没用！”

　　“不是好听话。”

　　北乃知幸低声回答着，外套被轻轻拉下，露出一双蒙着雾气的眸子。迹部景吾一愣，回忆与现实交错，身体像是触电般的震颤。

　　迹部景吾好像说了些什么，可北乃知幸已经听不见了。她慢慢闭上眼，任由意识逃离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