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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 ...

  •   两家之间的院墙说高不高,冷不丁摔下来真挺疼的。

      张大头却来不及多嚎,生怕后面有人追上来似的,手脚并用爬滚出门。

      “大头!干嘛去?要吃饭了!”

      张大头吼道:“不吃了!”

      他也不看路,一股脑地往外冲,差点和下早工回来的秦贺宁撞到一块。

      秦贺宁对他可没有好脸色,抬手就推他到边上让开路。

      要放在平时张大头肯定要呛上几句,但现在一见着这副长相,后脊梁突然爬上一股寒意,往常能躺着就不站着的一个人,现在跟兔子似的,跑得头也不回。

      秦贺宁困惑地皱了皱眉,倒也没当回事。

      村里总有几个奸懒馋滑的二流子,平时好吃懒做还爱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正院的张大头就算一个。秦贺宁不是好管闲事的性子,只要这小子不犯到他手里就行。

      回到家,秦贺宁利索地洗了手吃饭,刚咬两口团子,就听见秦佩宜说要去公社,他立马接过妹妹手中的碗筷,比划着表示自己等会儿一起收拾。

      秦佩宜从善如流,先去院子里喂猪。

      装猪食的桶分量不轻,好在就几步路,秦贺宁便没有再去抢活。

      两人父母早亡寄人篱下,小时候妹妹是非常依赖他的,但这些年听多了闲言碎语,妹妹便总喜欢躲在角落,小心翼翼寡言少语,生怕自己给谁带来霉运,甚至和他这个哥哥都不敢亲近了。

      这几天他一直想带她去卫生所检查,可惜每次提起她就抗拒,公社的卫生员又请不来,急得他晚上都睡不着觉。

      瞧着桌上叠在一起的碗筷,秦贺宁几口喝完稀饭,心里缓缓松了口气。

      好在,终于不像以前那样避着他了。

      ……

      出门的时候天已经放晴了。

      刘珠云照旧把孩子绑在身后,秦佩宜背了个背篓,跟着她到河边坐船。

      秦家在村子中央,出了院子不远便立着一座石拱桥,走在上头可以把村子大致打量一遍。

      三桥大队环山绕水,一条几米宽的小河将整个村子分成两半,河岸两边错落盖着许多土坯房子,木头房也不少,鲜有的几间砖瓦房基本都在地主家那一带,想来是之前盖给长工住的。

      这个村子早年间发过洪水,留下的人不多,后来又是打仗又是逃荒陆续来人扎根,所以村里人的姓氏很杂。

      秦家属于世代居住于此的老住民,秦家老大从军,两位老人生前在村子里的人缘也算不错,因而一路走来都能遇见社员跟刘珠云打招呼。

      这个时候家里的劳力都准备上工了,正好顺道去大队部领农具。关系一般的看见她们就点个头打声招呼,亲近一些的则会出言关心几句,直到发现后头跟着的秦佩宜,脸色都稍有变化。

      “秦二家的,你带这丫头上哪儿去啊?”

      “呦,脑袋怎么了?破这么大一口子?”

      刘珠云本打算含糊几句应付过去,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呼啦啦一群孩子跑过来,蹦跳着喊——

      “脏东西!”

      “脏东西出门了,呸呸呸!”

      大人讲究个面子,甭管待不待见秦佩宜,都不会当着人面说那些话,可半大点孩子就没什么顾忌,正是猫嫌狗憎的年纪,听不懂好赖话,天不怕地不怕,还冲着秦佩宜做鬼脸。

      “略略略!”

      有几个社员很是尴尬,捞起自家孩子就教训,还有的捂着孩子嘴给刘珠云道歉。

      秦佩宜垂眼,盯着几个跳得最欢的萝卜头,目光在地上扫了一圈,脚步不停。

      农村都是土路,刚下过雨,地面还有些泥泞,人来人往的时候,几个瓶口大小的土块并着圆咕咚的石子一起咕噜噜滚到孩子们面前,仍在兴头上的没注意,啪一下摔到了地上,跟在后面的也没来得及刹车,哎呦一声压上去。

      等大人们反应过来,好几个脸着水坑的都吃了一嘴的泥。

      刚才被爹娘拉住的孩子得了新乐子,立马围上去哈哈笑。

      “你们成脏猴了哈哈哈!”

      “嘴吃屎,狗啃泥,屎壳郎掉进粪坑里!”

      “哦哦哦!你们也变成脏东西了!”

      起哄声、哭闹声、责骂声,河边一大清早就闹腾起来。

      “娘!娘!我的牙掉了!”

      “走路不看路!眼睛白长的啊,自己去河边洗干净!”

      “大队长来了,走走走上工去,你小子还不去上学!净耽误老子功夫。”

      秦佩宜握住刘珠云的胳膊,将人往外带。

      这突然的变故叫刘珠云松了口气,随即又不自在地抿唇,低声劝道:“小孩子嘴没个把门,你别往心里去,听过就忘了吧。”

      秦佩宜眼睫微颤,提醒她:“好好醒了。”

      刘珠云愣了下,立马抬手拍着女儿哄。

      小娃娃心是真的大,醒来没哭没闹,吐了几个口水泡后竟然还笑了。

      秦佩宜不着痕迹地翘了下嘴角。

      她当然不会往心里去,而往心里去的那个,可能到死都忘不了。

      余光瞧见身旁妇人避讳的视线和刻意拉开的距离,秦佩宜眉间微皱。

      虽说做任务时应当尽心尽力,但这些心结应该不归她化解吧?

      ……

      五分钟后,两人到了渡口,河滩上停着条老旧的住家船。

      这条船是大队的收入来源之一,除了每月上集那天,路过的时间并不固定。今天大队干部要去公社开会,书记提前打过招呼让摇船的老汉到点等着,赶巧遇上的刘珠云十分高兴,又因和干部们同乘有些紧张,连忙找位置坐下。

      船上只留了一间棚屋,剩下的地方坐四五个人绰绰有余,秦佩宜被她拉到了后头,抬眼看去,整条船的情况尽收眼底。

      一位头发花白的大叔正好往这边瞧,冲她笑了笑,道:“你是哪家的丫头?看上去有点脸生啊。”

      秦佩宜眨眨眼:“我瞧您也脸生。”

      刘珠云被她直愣愣的回答弄得窘迫,扯了扯她袖子道:“这是咱大队的刘书记。”

      “没事没事。”刘守和当然不会和一个孩子计较,何况这姑娘眼眸干净,情绪坦白,像他这样习惯了弯弯绕绕的人反而更有好感。

      还笑呵呵地说:“那咱俩做个自我介绍?”

      大概因为要开会,几人穿得都很体面,刘守和长了张慈眉善目的笑脸,头发梳得十分齐整,让秦佩宜想起了前世国公府里的老管家。

      ——一个面善手段狠的笑面虎。

      那人说过,跟这样的人说话不能藏情绪。

      突然冒出的思绪令她有些愣神,身体却已经本能坐直:“我叫秦佩宜。”

      后头的妇女主任接过话:“是秦家的大闺女啊,她哥就是二队那个秦贺宁,干活特勤快的小子。”

      刘守和恍然:“记得记得。”

      妇女主任瞧了瞧她,又瞧了瞧旁边拘谨的刘珠云,心里啧啧称奇,面上感叹:“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我刚才一下也没认出来,都是大姑娘了。”

      是啊。刘珠云后知后觉地仔细打量,眼中满是惊讶。

      就这挺胸抬头,大方看人的精气神,她可从来没见过。

      ……

      摇船的老汉是老把式了,一路上平平稳稳,半个多小时就到了公社。

      秦佩宜先一步跨上河岸,稳了稳身形,好奇地打量周围。

      榕树公社不大,横竖只有两条街,两街呈十字交叉。公社西北面以民居为主,南边有供销社、农机站、邮电所和公社小学,街道正东立着一棵巨大的榕树,旁边盖了一排平房,白墙上写着大大的标语,那是干部们办公开会的地方。

      和刘书记他们顺了一段路后,秦佩宜绕了个弯,发现她们正朝卫生所走。

      刘珠云又变成了平时那副表情,不等秦佩宜说话就道:“给大夫看看,别落下毛病。”

      然后先一步进去了。

      秦佩宜觉得她别扭,又想着来都来了,索性就让大夫检查检查。

      卫生所上午只有一位张大夫,说是大夫都是大家客气,这位同志其实只跟县里的老医生打过几个月杂,不过处理伤口还是会的。

      戴着眼镜的张大夫拧着眉问:“头晕不?”

      秦佩宜摇头。

      张大夫:“别动脑袋!问你晕不晕?”

      秦佩宜:“……不晕。”

      “那就没什么问题,抹点紫药水就行。”

      这药的味道冲得很,秦佩宜皱皱鼻子,觉得自己鼓捣的草药效果或许更好。

      好好在背上动来动去,不肯在布兜里待着了,刘珠云将她抱到跟前,对张大夫说:“身上的伤您也给看看。”

      张大夫又让秦佩宜到白帘子后头掀衣服。

      小姑娘瘦巴巴的,大腿膝盖胳膊都有擦伤,腰上严重些,扎出了个血洞,这会儿被草药染得黑绿黑绿的。

      张大夫忍不住问:“怎么摔的?”

      这个问题之前秦贺宁也问过,秦佩宜的回答跟那会儿一样——

      “上山捡柴,掉山坳里了。”

      这话其实也没错,当初原主确实是去山上捡柴,又因为离得近的地方都被人捡得差不多了,就往上爬了爬,顺道挖些野菜。

      原主向来都是挑没人的地儿走,没想到回来时遇见两个二流子,还为了躲避他们的追赶不小心摔了下去。

      再醒来芯子就变成了她。

      秦佩宜自问是个很讲道理的人,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她也没打算让秦贺宁知道,反正她会自己解决。

      ……

      一场细雨过后,天气突然就热起来了。

      临近晌午的日头晒得人呼吸都出汗,张大头从别家自留地里薅了两个菜瓜,在衣服上随便擦了两下就啃了一大口,另一个则递出去。

      “瘦子,你说秦家那丫头不会把事情说出去吧?流氓罪可是要吃花生米的!”

      被叫做瘦子的人拿了片叶子盖脸,这会儿一个翻身起来,接过菜瓜嗤了声:“一个小娘皮怕个屁,你猜她敢告诉别人吗?再说我们干什么了?什么也没干啊,就是吓唬吓唬她而已。”

      张大头却无端打了个激灵:“你是没看到今天她那样,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我怕我哪天晚上被她拿刀剐了,睡觉都睡不踏实。”

      真是个孬种。

      瘦子丢了个白眼:“就你这胆子,听见猫叫都打抖,不如趁早回家喝奶。”

      “别别别。”张大头立马讨好,“回家我只能被我奶喝一顿。哥,瘦子哥,以后我还跟你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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