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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12】 ...

  •   事实证明,齐勉的经验之谈很有参考价值。

      陈嘉圆同志确实是个倔脾气,脸都白成墙灰了,嘴上还说着不能耽误劳动。虽然这种精神十分令人敬佩,但怎么说也是身体更重要啊。

      “大队长都没你不近人情,不舒服还硬撑,撑出毛病来直接办手续病退回城吧。”齐勉最后刺了一句。

      哪有那么容易就能回城呢,这话显然是故意激她的。大侄子了解老姑该如何“对症下药”,才一说完,陈嘉圆果然变了脸色,没好气道:“他们又买通了你来说服我是吧,别想了,我绝不妥协!”

      话里藏着内情,大家伙也不好多问。好在“对症下药”起了效果,陈嘉圆抿着唇起身,腰背挺得直直的,非要自己去和大队长说明情况。

      “要不别去了吧,你回城了我奶奶他们肯定高兴。”齐勉还在添柴加火地嘀咕。

      陈嘉圆冷冷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你以为我回去了你能待得住?”

      齐勉笑:“所以咯,你可千万别出毛病啊。”

      最后陈嘉圆还是让钱珍珍陪着她过去了。

      “和大队长说说,把你换去晒谷场,那儿的活计轻省些,等你觉得好点儿了再过来也不迟啊。”

      齐勉低低啧了声:“瞎逞能。”

      秦佩宜下意识点头。

      她以为自己够能逞强的了,没想到还有人比自己更甚。

      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应和谁,她立刻板起面孔。

      什么叫瞎逞能,那明明就是……

      “吃石头拉硬屎,老顽固啊。”邹前程两手背在身后,在一旁摇头感叹,模样仿佛上了年纪的沧桑老人,说完还解释,“我姥爷就老这么说。”

      秦佩宜:“……”

      ……

      陈嘉圆去了晒谷场,旁敲侧击的计划暂且搁置下来,巧合到秦佩宜对自己的怀疑都开始自我怀疑了。

      她有些郁闷,一时不察,被秦好好的小手啪唧拍了一下。

      麦乳精可真是个好东西,才过去多久,手脚蹬起来比以前有劲了不少。

      她不跟小娃娃计较,不着痕迹地冲她皱皱鼻子,换来一阵咯咯咯的笑声。

      “别闹人,乖乖吃饭。”

      刘珠云拿着木勺重新舀了麦乳精喂到女儿嘴边,秦好好小同志已经初初展现了调皮捣蛋的性格,脑袋晃来晃去,就是不好好吃。

      虽然刘珠云说过麦乳精也有兄妹俩的份,但秦佩宜他们知道这是适合小娃娃吃的东西后都没碰。

      甜香的汤水很像牛羊乳,不过牛羊乳膻味重,她前世一直不怎么爱喝。据说县里的供销社有卖一种叫奶粉的东西,和麦乳精一样用水冲开就能喝,但是得有奶粉票才行。

      这么一想,秦佩宜忽然意识到,在南朝也不是什么人家都喝得起牛羊乳的,而国公府家大业大,世子院子里的东西更是从来不热第二遍,她觉得浪费,每次都只能捏着鼻子喝完。

      比宫里还要讲究。

      她撇撇嘴,余光注意到秦好好还在那儿扭身子,忽然伸手把那碗麦乳精端过来,说:“不喝就给我喝。”

      刘珠云一愣:“你……”

      秦佩宜却抬抬下巴,示意她:“张嘴了,喂啊。”

      转头一看,秦好好确实张开了嘴,还急呢,在那儿啊啊直叫。

      刘珠云眼疾手快,喂了一勺进去,秦好好啊呜一下狠狠咬住,眼睛还盯着秦佩宜,似乎还怕她从自己嘴里抢走。

      秦佩宜轻哼一声,把碗推回去,发现秦好好一双眼睛跟着自己的动作,又往回拉了拉,不意外地看见小娃娃又急了。

      刘珠云将不小心流出来的麦乳精用勺子接住,再把嘴巴边缘都刮干净,重新喂了一勺,这下秦好好能乖乖吃东西了。

      就是不饿,真饿急了吃什么都香。

      刘珠云对这个孩子极为宠爱,可能是性格原因,也可能带着点补偿心态或是对丈夫的想念,平日里连大声说话都少有,更别说训斥秦好好。

      她宁愿自己少吃也要省出来留给女儿,秦好好的饭才吃了没多久呢,这边麦乳精又续上了。

      都没等肚子留出来。

      秦佩宜当然不懂怎么养孩子,也无所谓别人怎么养孩子,刚才只是一时兴起而已。

      小半碗喂完,刘珠云才问她:“你想喝么?我给你冲一碗?”

      “不喝,我喜欢那个饼干。”秦佩宜继续吃自己的饭,想起什么又问,“决定哪个知青要住进来了么?”

      刘珠云显然被岔开了思路,道:“我正要跟你们提这件事呢。”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看着兄妹俩说:“我想把你俩那屋腾出来,给知青住。”

      饭桌上陷入两三秒的沉默。

      秦佩宜登时停了动作。秦贺宁也愣住了,抬起头来和妹妹对视一眼。

      “什么意思?”秦佩宜问。

      见两人似乎是误会了,刘珠云张张嘴:“你们那屋小,给知青住正好,这几天我把其他屋都收拾收拾,看你们是想搬回原来那屋,还是把你们大伯那屋空出来。”

      “或者,你俩都大了,想分开住……也行。”

      兄妹俩起先是跟着老两口住的,那是个偏屋,离正院远,没那么吵,而且到了冬天日头正好能晒进来,比较暖和。

      而秦家大伯那间虽然久没人住,但屋子一直都留着,谁也没去动。

      秦佩宜落了眼睫,偏头询问秦贺宁的意思。

      头发渐长的少年对她笑了笑,眉眼温和地伸出一根手指。

      秦佩宜便懂了:“我和大哥去偏屋,一起住。”

      ……

      小小的工具房一眼就能看遍,也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秦佩宜把那些刻剩下的木头竹节全装进一个包袱里,最后拎上枕头就完事了。

      秦贺宁把他搭的木板床拆下来,又将地面清扫了一遍,这才去抱墙角那口大箱子。

      这个箱子是随他俩一块儿来的,里头装着的都是原主爹娘准备的东西,大到被子毯子,小到袜子里衣,不知道是时间来不及,还是没想过会不能回来接他们,总之这里面的衣服原主也只穿到七八岁。

      好些都打满了补丁,秦贺宁的更是将两件缝成一件穿了好几年,连小时候用过的毛巾都破成一缕一缕的了。

      这两年秦贺宁很少打开这口箱子,但东西依旧存放得很好。秦佩宜帮他一起搬到偏屋的床边,拿抹布擦干净上面的灰,然后从包袱里掏出一个小摆件,放在正中间。

      那是她自己刻的一家四口,但只有高低错落的人形轮廓,大概能分出性别和大小,其余细节都很粗糙。不过秦贺宁很喜欢,蹲下身打量了好一会儿,指着最边边那一小点多余的形状问:这是什么?

      秦佩宜目光扫过,哦了一声,不以为意道:“没什么,刻坏了。”

      其实原本她想把自己也刻上去的,但想了想还是拿柴刀削掉了,等过段时间空下来她就把那一小块磨干净。

      ……

      双抢最怕遇上暴雨,社员们看天吃饭,恨不得能自己掌握老天爷的脾气。

      这天日头不大,过了午天空便堆积了厚厚一层云,大队长瞅着天色不对,连忙把还在午休的社员都叫起来,铺晒着的干草稻秆全得收好,一部分人呼啦啦往晒谷场赶——谷子要是被淋坏了,他们这半年都白干了。

      盛夏的天,孩子的脸。

      就这一来一回的时间,明朗的天空已经被阴沉的乌云遮得严严实实,风从地面刮起来,带起一点尘土和草叶,差点儿迷了他们的眼睛。

      大队长急得不行,边跑边扯着嗓子喊:“快点儿!抓紧的!马上就下来了!”

      话音刚落,轰隆隆的雷声劈头而下,仿佛正好炸在耳边,秦佩宜浑身一震,也顾不上斗笠被吹翻,脚步越发紧凑。

      豆大的雨滴接踵而至,泥地上很快出现了点点深色,还没等雨水渗下去,又变得越来越密集,最后打湿成了一片。

      四周传来其他人的惊叫。

      “哎呀下下来了!怎么一下就这么大!”

      “快快快!四婶子!别磨蹭了!”

      “二花!二花!赶紧把弟弟妹妹都叫回来,等会儿淋透了我还得给你们洗衣服!”

      “田石头你敢跑出去?!玩儿一身泥回来看我不揍你!”

      因为这边离晒谷场近,大家伙都朝着一个方向跑,快到地方的时候,秦佩宜的脚后跟突然被踩了一下,她打了个踉跄,即便尽力稳住身形,还是摔了一跤,半边身子掉进了田沟里。

      周围人都慌慌张张地蒙头跑,后面赶上来的冲她喊:“没事儿吧?要不要扶一把?”

      秦佩宜摇摇头,胳膊一撑便站了起来,很快跑进了晒谷场。

      说是晒谷场,其实就是大队部后门的大片空地,几间屋子让干草和谷子农具占去一部分,没来得及收起来的谷子都拿塑料布压好了,大队长和几个老叔伯正坐在屋檐下抽烟,其余人都挤在屋子里,各聊各的闹闹哄哄,还有几个小孩爬上了平时开会用的长桌,被大人们厉声吼下来。

      秦佩宜刚一露头,就被跑出来的秦贺宁拿蓑衣裹住。她的衣服早就湿透了,大半边都是泥,进来时吸引了不少注意。

      “呀!佩宜你没事儿吧?”田小妮从自家亲戚堆里挤过来,关心地询问。

      倒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脚后跟被踩掉了一块皮,因为她快摔的时候借势滚了一下,其他地方都只是脏了,没什么伤。

      秦贺宁不放心,借着身体的遮挡让她伸出胳膊和腿,等把袖子和裤腿都叠上去检查了一遍,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见妹妹神色恹恹,他用手背碰了碰她的额头,似乎在担心她着凉。

      秦佩宜摇摇头,余光不易察觉地去寻那道身影。

      这样的雨天,难免让她想起了些不太愉快的场面。

      可那少年似乎毫无所觉。

      真的不是一个人?

      少女眼眸低垂。

      ……

      大队长来叫人的时候,暂住在饲养室的知青们就近加入了收谷子的队伍,雨下来时他们躲得快,没被淋到,但因为社员们都待在这边屋,他们也都老老实实地聚在一角,没好意思回去休息。

      “咱们能不能先回去啊?我饭还没吃完呢?”饶蔚红小声问。

      齐勉半靠在干草堆上,打了哈欠说:“回去呗,反正还没到上工时间,不算偷懒。”

      瞿东铭点头:“齐同志说得对。”

      “不好吧……大家都在这儿,就我们走了……大队长还在外头呢。”钱珍珍抱着双臂摇摇头。

      但是如果有人带头的话,她应该可以跟着一起离开。

      “钱同志说得也有道理……”

      邹前程踢了他一脚:“你就没个自个儿的想法?”

      瞿东铭结结巴巴:“……我、我……”

      “行了,你别难为他了。”陈有良打圆场道,“这时候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说不定咱们走到半道儿就又得回来了,还是先耐心等着吧。”

      闻言,邹前程只能干巴巴地砸砸嘴。

      他们这群人最先进来,现在全被挤到了边上。邹前程长得高,谁进谁出都瞧得一清二楚。

      “哎,那不是秦家小子么?齐勉,阿宁在那儿呢!”

      因为齐勉的关系,他们对秦贺宁都还算熟悉,相较于其他带着傲气或是自卑或是其他情绪的同龄人,这个少年显得过于平和,好像和他说什么都没关系,相处起来很是舒服。

      齐勉午觉睡到一半被叫起来,这会儿又开始犯困,懒洋洋的不想动弹。他最近似乎长高了些,半倚着身子撩开眼皮,正好能将那边的情形收入眼底。

      少年眸光由虚转实,有一瞬间的停滞,随后躲开视线,似醒非醒地沉默两秒,打了个哈欠道:“陈嘉圆。”

      正在看雨的陈嘉圆头也不回:“干嘛?”

      “你先过来。”少年人声音懒散,像是随口提起,陈嘉圆转身睨他一眼,还是走了过去。

      “你最好真的有事。”

      ……

      湿衣服穿在身上不太舒服,秦贺宁也怕妹妹真的着凉,打算先带她回去换一身。

      田小妮提议道:“要不去我家吧?近多了,佩宜这么瘦,我的衣服她肯定穿得下。”

      是个好主意。不过兄妹俩都不是爱麻烦别人的性子,秦贺宁尚在犹豫,秦佩宜张口说:“到你家再跑跑也就是我们家了,不碍事。”

      才刚站起来,面前便落下一束阴影。

      陈嘉圆立在跟前,冷淡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饲养室就在隔壁,走吧。”

      三人都是一愣。

      秦佩宜最先反应过来,眼睛眨了眨:“不用了。”

      陈嘉圆比她高大半个头,直接揽着人就走:“你嫌弃我的衣服?”

      什么?我又没说要穿你的衣服。秦佩宜抬手就要挣脱。

      “虽然衣服不是我亲手做的,但都用香皂洗干净了,太阳这么烈,还晒得暖烘烘的,很干净。”

      秦佩宜:“……”这话怎么这么熟悉?

      陈嘉圆侧低头,瞥见小姑娘眨得飞快的眼睫,眉梢微微抬起,继而又回头跟秦贺宁摆手:“你别跟过来了,等会儿我就把她送回来,不会把人卖了的。”

      秦贺宁:“……”

      被忽视的田小妮:“……”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真有点儿像人贩子?

      屋檐下烟雾缭绕,陈嘉圆带着秦佩宜挤出来,跟大队长说了声:“队长,我回去换身衣服。”

      大队长被她这副居高临下的派头弄得愣住,指尖烟灰不经意掉下来,烫得他啧了一声,这才道:“哦,去吧。”

      于是两人就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离开了,隐约还能听见几声谈论。

      “这就是新来的知青啊?”

      “城里的姑娘就是不一样哦,刚才我还以为是哪个领导在讲话嘞,唬得我一愣一愣的。”

      “去去去,别乱开玩笑,老大不小了什么话都说。”

      “哈哈哈哈。”

      今天老黄牛休息,饲养员正在牛棚喂草。

      秦佩宜半路就挣开了揽着自己肩膀的手,陈嘉圆本来也不习惯和人这么亲近,从善如流地隔开一步,领着她往里走。

      夏天天热,也不用搭什么床,随意抓几把干草往地上一铺就能睡觉,女知青讲究一些,干草上多垫了一层被单。

      陈嘉圆从自己的行李里翻出一套干净的衣服,指了指角落说:“我先出去,你可以上那儿换,我们专门搭起来换衣服的。”

      来都来了,秦佩宜不再推拒,伸手去接时身上的蓑衣微微敞开,陈嘉圆目光一瞥,注意到了什么,思忖片刻,又回去从衣服堆里挑出一件细细肩带的小衣,不确定地看着秦佩宜:“这个,你会穿吗?”

      秦佩宜连见都没见过,诚实地摇摇头。

      “好吧。”陈嘉圆敛眉,似乎在思考怎么跟她解释,少顷拎着两边肩带,一板一眼地展示,“这是穿在最里面的内衣,也叫胸罩或者文胸,你把胳膊从这两边穿进去,然后在背后扣上就行了,像这样扣,懂了么?”

      哦,就是这时候的肚兜。

      秦佩宜低头看了眼自己:“我穿着呢。”

      “那个现在穿不合适了,你回去得跟家里说一声,就算买不着这样的,也得买两件大人穿的,或者裁布回来让你娘给你做。”

      可能是她平铺直叙的语气太过正经,两人对话时都没有半点儿羞涩和不自在,但这话一落,秦佩宜顿时沉默了几秒。

      陈嘉圆便以为她不好意思了,于是道:“你换吧,我在外面等。”

      大门合上,带走几分光亮,秦佩宜脱下蓑衣,被打湿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正在发育的轮廓。

      她的小衣还是秦家奶奶给原主准备的,不过那时候原主年纪小,只是从旧衣服上裁了一块,做成宽肩带的小背心,看起来就像把秦贺宁穿的那种工字背心裁了一半。

      刘珠云的里衣她也见过,除了胸前布料厚实些,侧边多了一排扣,和自己的大差不差。

      她捏起那件内衣翻过来又翻过去,还放在面前比划了一下,觉得还是前世缠白布比较方便。

      ……

      换好衣服,两人一起往回走。

      雨快停了,太阳从云层后面冒出头,天空重新发亮。

      秦佩宜看了眼身边的女知青,脑中思绪一闪,忍不住在心里啧了声。

      旁敲侧击的机会不都送到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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