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行]乐善皓施》闲程似锦

3、第 3 章

　　给李乐嫣留了一点不至于遭人觊觎的银钱傍身，又留了一份带着官印的信笺，可以说，是当时能做到最万无一失的保证了。

　　可等李乐嫣差不多病愈，几日过去，最近的州府代州已被阿诗勒部攻破。这里虽只是官道旁的一个小村落，不至于像主城一样，草原人一阵烧杀抢掠，城中的粮草、钱财、兵械才是掠夺者看重的，周边村子尚无暇顾及，但整个的局势治安，一下子就乱将起来。

　　也是因为离官道过近，在一波游骑途径此地时，注意到这个村落，眼见着，就是倾覆之祸。膀大腰圆的草原骑兵策马闯进村子，杀人搜刮钱财米粮，村民们只有匍匐在地，祈求对方拿走钱财不要杀自己，除了心中默念祈求上苍垂怜，并没有什么切实可以自救的方法。

　　乐嫣这些天虽是看过了乱世里的人情冷暖，尚是第一次见着这长刀战马下的残酷冷血，既觉得村民的求饶全凭入侵者的心情判定是否有用，害怕却又突然生了些过往从未有过的豪气：“既然求饶不一定能被饶命，我索性还是顶天立地地死去吧。”

　　坦然，豪迈顿生，但是依旧怕得要死必须要闭眼才能行。

　　闭眼后，时间的流速仿佛变得很慢，李乐嫣想，我这一生，永远都是追在别人后头的，不论别人承认我是他们的“最好”与否，我最好的朋友长歌，我最喜欢的叔玉哥哥，甚至是现在已经救过我算是两次的皓都。长歌有了她的仇恨，以后她便要凭此而活；叔玉哥哥有他的家族他的抱负；皓都，她从来不知道皓都在想什么，虽然她不够聪明，但她起码知道，他也有他的使命，不像自己。她从未想过，她为什么而活。

　　那些过去她自认为算是极为亲近的人，都有他们的事情要去做，即便自己缀在后头叫他们，他们也不可能再等自己了。自从出了宫，他们，都变了，与以往不同，就像潺潺小溪里的水，终于有一天，汇入了汪洋大海。

　　时间真漫长，她短暂的一生，都已经思考完毕，自己却还没如预料断气。

　　脑海里有个声音响起，这个“仙子”仿佛不是时时都在，出于恭敬，乐嫣只是在听到她说话时会应声，但并没有交流探听过她的来处。神明，总是要带点神秘感吧？“你的救星来了，是个不太会讲人话的精神小伙。”

　　来人，是穆金，被阿诗勒隼派来代州，阻止狼师在破城后屠城和胡乱杀人，顺便搞几套守军的衣服。

　　穆金命令手下不要为难代州遗留的百姓，难民群中，李乐嫣再次逃过一劫。

　　“这就是他们鹰师的军师了。嗯嗯，如果告诉我鹰师选官员是比美我倒是也愿意信一信的。”

　　“仙子您在说什么呀？”李乐嫣真的是经常听不懂这仙人说的话，虽然她一会儿说的内容很客观，像对这里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一会儿话语间又有些孟浪，在乐嫣看来，这种曲折的反差更添神秘。

　　后来隼再次明显地放那早先在中原打探消息时就认得的十四郎一马时，穆金就跟他说起，他在代州，曾见过一小娘子，一副慷慨赴死的架势，手脚抖如筛糠，眼神却有点像在神游天外，整个搭在一起，委实有些……好笑。因此他注意到这人，隐约觉得眼熟，再打量一小刻，恍然，这小娘子，似是跟这十四郎，有几分相似。

　　皓都本想让驿站快马给长安报信，而自己去附近州府求援，可惜天不遂人愿，朔州的困境，周边城池另有阿诗勒部其他军队突袭，竟当真无援军可求。等他再辗转长安后回到当初的村子，早已人去楼空，整个村子遭遇过草原骑兵的洗劫，没几个当初深夜到访村子时遇到的人了。

　　找了村子里，因为也不知道该逃去哪里而留着的村民询问，有没有看见过一个十五岁上下，生得白净的原先不在这个村子的眼生姑娘。

　　那人看在一块干面饼的份上仔细回想了一下：“其实我也是别处逃难来的，听说这个村子上的人，大多是往东南去了。”得，又是一句废话。脑海里刘宇宁忍不住吐槽他：“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又糟蹋一块干粮。到时候战事正酣的时候，有银钱也买不到食物了，自个儿都没得吃，给这儿浪费。”

　　“你说，她到底逃走了没有？”

　　“那你翻翻这地上的尸首有她的没呗？总不见得打进来的人还好心给你们挖坑埋人咯。”刘宇宁只是随口挤兑他，没想到他还真默不作声地翻看起来。

　　“停停停，憋瞎折腾了，来来来我告儿你，不在这儿，人跟着一群难民一起南逃了。”

　　“确定？”

　　“真真的。我之前是不是跟你说你会在朔州见到李长歌，但最终并杀不了她？应验了没有？”

　　皓都没说话，但是并没法子控制自己在脑海里产生“嗯。”这种肯定对方说法的想法。

　　朔州司马刺史以自己项上人头作贡，与鹰师阿诗勒隼达成协定，投诚后不为难朔州百姓，阿诗勒部接管朔州后，皓都带回长安的消息是李长歌战死朔州。其后，皓都便随着南迁的北部边民，寻访李乐嫣的下落。

　　城外是各路没有路引饥肠辘辘、疲惫不堪的流民，并不影响城内一到了晚上，灯红酒绿，丝竹袅袅，歌舞升平。

　　此处天霄阁，有着这城中最烈的美酒，最高的楼阁，最美的姑娘，换言之，是城中第一的，妓坊。

　　门口两颊两团厚重胭脂的老鸨一热情招呼，刘宇宁就意识到这是什么地方了，啧啧，皓都几乎可以想象他那一脸好事的神情：“没想到，咱皓都大人，一副正人君子，似乎一辈子要清心寡欲下去的样子，看着，对这地方，甚是熟络，一看就没少来啊。”

　　毫不怜惜地格开贴上来的几个姑娘，兜兜转转走过几个楼道越过几个隔间，似乎真如刘宇宁所说，对这里熟门熟路。皓都冷着脸，连靠“想”的，都没想搭理他。

　　直到某个既定的目的房间，连着叩了3下，缓一缓，再叩两下，再以刀柄似是有某种规律地敲击了门边缘。里面传来一声婉转但似又有些音调偏粗的声音：“十三教汝织，十四能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知礼仪，十七遣汝嫁，谓言无誓违。汝今何罪过，不迎而自归”

　　如果有一面镜子，就可以看到，皓都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儿实无罪过。”

　　里头又传来：“君当作磐石。”

　　似乎已经适应了这诡异的内容，或者说，在刘宇宁看来，这说话的皓都完全是放弃挣扎，一身正气仿佛立军令状的阳刚语调，续上女性谦词自称的下句：“妾当作蒲苇。”

　　房门嘎吱一声打开，皓都一闪身进去，随后从里面卡上了门闩。

　　里头坐着一抱琴女子，哦不，细看虽然人此人贴花黄，敷粉画眉，长相精致，但仔细打量，还是能看出，是一男子的。声音仍旧是妖妖娆娆似乎带着勾子：“皓都大人，平日里，从不见您来看我，这次，又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呢？”说着，就要来搭皓都的手，“刷——”得一声，皓都的刀出鞘了一半，刀光一闪，空中扬起几缕断发。

　　皓都大马金刀地往桌前一坐，兀自开始大口吃饭，看着，不是逛花楼，是干饭魂熊熊燃起。

　　那厢那个多少有些过于男女莫测的，姑且说男子吧，注意力已经转到了自己头发上，嘴里少了方才的矫揉造作，倒是听起来是个少年人正常说话样式了：“你这个，这个，你粗鲁！做甚削我头发，你知道我这金贵头发，除了受之父母生来就长得如缎如瀑，用了我多少桂花油还有那波斯来的阿甘籽油才保养得如此柔顺光泽，我平时连能不靠在别的事物上，都绝不靠着，免得压坏了这一头青丝，你竟敢削它！信不信我削你？”

　　皓都已经吃了个三分饱，停箸，从怀里掏出一幅丹青：“我跟你打听个人，从北方逃难来的，不能声张，有消息就告诉我。”

　　那少年重新翘起兰花指，两指捏着皓都递过去的纸张，展开对着蜡烛光端详，而后转了转眼睛：“我凭什么帮你，她是你什么人？”

　　“她是。”大唐公主这不能说，那是他什么人呢？皓都觉得这个问题有些难。刘宇宁在脑海里如果有实体的话，应该在拍大腿嘲笑：“就说，是你妹啊。”

　　换个势均力敌的来，应该就会怼回去：“是你妹你妹。”（X你妹，这个你妹不是常常作为一种否定的表达？）

　　皓都只说了个：“故交。”这种毫无信息量，一般问这问题的人都不会想听的回答。更何况，问的这个人，还是惟恐天下不乱的焦周——这个打扮女气的少年名字。

　　“哦，故交啊……没空，没见过，找不到。”

　　“你上次要的那个东西，你找到人，事成之后，给你。”

　　“皓都兄稍等，我拓一下这张丹青，两日后你来，只要她还活着，必有消息。”看了看桌上吃了一半的饭菜：“皓都兄需要再来上一桌上好席面不？最近阁里新到了一批东海的鲑鱼，咱大师傅做松鼠鲑鱼可是一绝，你可要尝尝？”

　　皓都丢下几个金制的开元通宝在台面上，帕子拭了拭嘴角，丢下一句：“那两天后这个时候我再来这里。”便要起身离开。

　　焦周一面说“皓都兄真是太过客气了。”一边迅速地收好了金子。

　　再次按照来时的路穿行在莺莺燕燕和求欢客之间，周遭的丝竹之声似乎都半分浸染不到他，这人似将自己隔在与生俱来的某种冰冷的墙里。他似乎习惯了将这些外物阻隔在自己的世界外，对于这些或是别有所图，或是迫于生计的人，他不搭理她们，如若她们稍有冒犯，他也不会多加计较，就是一种，对不大相干的人，有些漠不关心不想理会的态度，显得有些凛然，其实又算是还好说话，因为不多计较。

　　所以当有名女子侧身后退时撞到他身上，他下意识搭了把手扶住，免得台阶处叫人平白摔下楼，而女子的手镯，恰巧勾住，后垂手带下来了他前襟里的那方淡绿帕子，而他扶稳了人便立即收手，接着下他的楼，并没注意自己身上，少了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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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要天天追上剧情大概是挺累挺难做到的，我也不想刻意地去看剧透……请允许我还是稍微放飞一点。
其实我本来是想，海老去而复返……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才两集……乐嫣已经碰上阿诗勒部破城然后自己跟着难民一起逃了……那个猫猫大白天瞳孔缩小的海老就这么不见了？一开始看着恁厉害？
看预告我能看出N组CP……
我觉得我还是不太适合看预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