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行]乐善皓施》闲程似锦

2、第 2 章

　　“你真的不去救李乐嫣？”

　　经历了这几日魔音穿脑的洗礼，皓都深切地体会过了如果你不给出回应，识海里的人会多么锲而不舍、胡搅蛮缠地掰扯上天入地，直到你搭理他，所以他学乖了，回应不讲究多少，只要给出回复就好：“义父命我杀李长歌，使命未达。”

　　其实皓都心下也有些不解，魏叔玉说过关于公主他会一力承担任何后果，责任角度，他没有任何义务去找李乐嫣。但是这几日交流下来，脑子里这人声称自己预知到一些他们这里发生在他身上，或者他认识的某些人身上的一些事。

　　这么说来，是有些神通？皓都假意吹捧莫非他是哪路神仙？这货色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别介别介，我可是无神论者。你可以理解成，你们这儿发生的事儿，我在一本书里头看过。”

　　“你是说……”皓都迟疑：“我只是你书中的一个人物么？”

　　“哇噻，你这概括的得精妙啊，就是这么个意思。哟，还好，并没有出现那种‘如果书里的角色意识到自己身在一个剧本中，这个书中世界会就此崩塌’这种可怕的事。”脑海中的声音似乎长出一口气。

　　“那我是不是该去救人了，你不是应该知道？”

　　皓都识海里游荡的刘宇宁飘来晃去像一团企图展平自己的棉花：“问题是，你这书……连载中啊，没更新到呢。不过我看到剧透说，你得二十几集才去救绿眼小兔子。”

　　虽然前半句没听懂，但后半句的意思应该是：时候未到。

　　“即如此，我便要去做我该做的事了。你说你知道很多，并无人可以证明。我无从判别你预言真假，更何况你预示中我现如今也无可能找到公主，我何苦无用做工？”

　　“你不去找她，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我亮预言家身份牌好么？”刘宇宁继续纠缠。身份牌？名牌？听不懂，这人除了甩不脱之外，没表现出任何用处，不用在意他的威胁，皓都决定照原计划赶往有李长歌线索的州府。

　　行至半途，得到消息朔州受困阿诗勒部精锐，孤立无援，需要立即报信长安，遂赶往最近的驿站发出八百里加急件，并去附近的州府求援。

　　途径一茶棚歇脚，令店小二给马匹喂上好些的草料和干净的饮水，自己要了一碗面并半斤牛肉，吩咐完这些，随意找了处空桌坐下。

　　茶棚外拴马匹的角落，有一马车，里头绑着最近愈发乖巧的李乐嫣，布巾塞着嘴，谅她也没本事也没胆子逃，海老和随从只将她绑好了塞住嘴，独自放在车里，自己下车吃饭。

　　李乐嫣这几天差点就给吓得肝胆俱裂了，要不是脑海中那个特别活泼的声音，让她觉得她从小到大十几年的求神拜佛，佛祖一定是听到她虔诚的发愿了，这个别人都察觉不到的声音一定是神明派来相助的。脑海中她以为的“青莲仙子”听了她的想法，无语半晌，想着她这样想能自己定心也好，便也没急着否认。

　　这时听到外头有人交代店小二喂马事宜，这声音，怎么，这般熟悉？

　　“仙，仙子，这外头的人，我好像，认识。”急得直磕巴，但手脚被缚，无法出声，又要如何求救呢？

　　似乎是身体受脑子里另一个思想的控制一样，李乐嫣正手足无措大脑空白不知该如何求救，该不该求救，那人会不会救自己，如若呼救不成功又会落得什么下场，兀自百转千回地惊恐忧惧，身体已先一步自发地猛撞一记马车门。

　　拴完马的人听到一旁动静，本不欲理会，但隐约听到似有人被堵住嘴强行要说话的“呜呜”声，手搭在剑柄上，错开一步，那马车身又被撞得晃动两下，其实这时茶棚里海老和手下已经注意到外头动静。

　　终于，四五次尝试后，马车门被撞开，车厢内娇小的女子止不住落势跌倒在地，伸出被缚在一起的两手，扒住了皓都的鞋面。

　　皓都本只是低头一看，他此行紧急，这一看就是个人牙子的买卖，本不欲多管闲事，但这女子搭住了他脚面他不好抬脚，于是才赏了这一眼，一看之下大惊，这不是永安公主？皓都顿住，眼神震动。

　　脑子里的鹩哥不消停了：“哎哟我去，这也能被你碰上，你这是富贵来碰瓷儿啊。赶紧地昂，发什么愣，救了公主，荣华富贵就在不远的未来等你呢，再不济也是上次丢了公主给魏叔玉连坐罪责的将功赎罪啊。”

　　可皓都有些犹豫，此行他需快马加鞭，送边城告急的消息，带上这个只会绣绿眼兔子的娇滴滴的公主，恐要误了大事。可设若就这么见死不救，且不说万一圣上最终找回了这个女儿他将面临什么下场，只她此番际遇着实无辜。

　　看着往日睡个觉没人守着都会害怕的小公主此时浑身不算特别脏污，也远比不上当初在宫里见着那样处处透着养在深闺的精细，头发乱乱的，脸上还混着半干的泪痕，眼睛红的，这回兔子不得不是红眼的了。

　　哎，一声叹息。

　　皓都蹲下身，皱眉取出她口中的布条，取水壶递到她嘴边，开口：“漱口。”

　　李乐嫣听话地一句一个动作，绑在一起的手虚虚托着水壶下沿，漱完口弱弱地说：“我还，还想喝点水。”

　　本就性情腼腆的人，也不知遭了什么罪，原先还能强提一口气，摆出：“你们都不听本公主的话了么？”这种自己都不太信能够唬住人的架势，现在竟连喝个水都像要取得旁人的同意才敢。

　　“嗯，喝吧。”不自觉地，皓都也放轻了声音，获得对方一个软软的笑。

　　喝完了水，皓都拔出剑把她手脚上的绳子砍断，她在马车里被绑了又坐着太久，一时都站不起来。

　　而此时背后破空之声袭来，海老的马车夫持一柄长刀，从马槽后突袭而来。李乐嫣惊恐大叫：“小心。”

　　皓都的刀本已出鞘，辨风声将李乐嫣向前一推，自己也弯腰躲过背后袭来的刀锋，随后左手一撑地面，旋身刀身舞出一个大开大合的半圆，偷袭之人趁他起身的功夫退出半步，堪堪躲过了这凌厉的一招，随后两人缠斗在一起，皓都的刀乃是官属的精铁所制，自然远优于民间私铸，便先削他兵刃，对方见长刀平白被削去了一截，再按方才在里头海老说此人身着江宁织造府的好料子绸缎，虽未着官服，但看形色气度，绝非等闲之辈，若是一击不中，便不要恋战。此时已心生怯意，在被划中手臂后，听得一声呼哨，转身就逃。

　　那厢海老已控着马车在一旁等候，此人翻身上车沿，皓都抬腿欲追，马车里突然洒出一捧药粉，皓都立即掩住口鼻后退，再想到身后的永安公主以及自己的使命，捡起地上对方方才被他削断的刀刃，抬手从侧面瞄准马车前的人，只听“啊”得一声和利器入肉的“噗嗤”声，马车上的人明显晃了一下，似是被另一个人扶住了，因而没有立即栽下来。

　　乡野店家最怕见到这些个刀剑相向，皓都展示了官府印信，示意方才正办差，无需惊恐。看着李乐嫣饿得狠了食物嚼得飞快，但仍旧是小口小口地吃着。

　　两人一个一向如此飞快地解决了饭食，一个因为太饿也想吃许多，但也比不得皓都的吃饭速度，见对方吃完了看着自己吃，就有些不好意思下口了。咽下口中的面条，也不知该说什么：“你吃完了啊？”

　　皓都点头，示意不用管他，吃自己的：“吃。”

　　李乐嫣想了想，放下了碗筷：“我吃好了，吃多了怕积食。多谢皓都此番救我。”说着就要起身作揖。

　　皓都抬手扶了一下将要行礼的手臂，随即退后一步。“失礼了。公，”余光四顾左右，此处还是鱼龙混杂，遂改口：“小姐不必多礼。”

　　感到他搭过的那条手臂一瑟缩，皓都凝神：“小姐受伤了？”

　　“左手臂，刚刚摔下马车的时候，好像扭到了。”

　　皓都再道一句冒犯，按压转动李乐嫣左肩手臂：“这样疼么？”

　　“啊。”

　　大约查看了一下子，应该是关节错位了，若是伤了骨头，哪怕再饿，应该忍不到一顿饭吃完的光景，这于皓都来说都不能算伤，但鉴于人家是女孩子，还是说了一句：“关节错位了，我给你正一下，你且忍一忍，一下子就好。”

　　“诶，诶诶，等一下。”

　　“嗯？”还有什么事？

　　“我我我，我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正骨不需要准备任何工具材料。脑子里的刘宇宁想把这皓都的脑子当木鱼敲，看木鱼敲多了我佛能不能给分配个媳妇儿。

　　似是如愿给了她几分钟时间准备，皓都静止了一会儿，开口：“你有，见到魏叔玉么？”

　　李乐嫣转头，“什么？啊！”

　　嘎啦一声，错位的关节回归了原位。皓都掏出两瓶药，塞到她手里：“这瓶涂扭伤处，另一瓶白玉瓶子涂如若你有别的破皮伤口。”

　　李乐嫣觉得这人说的是关心的话，但表情却很冷漠，当然，这人一贯是这样冷面冷语吧，救了自己已是老天保佑，大发慈悲。

　　出得茶棚这次仍旧只得一匹马，自然只能共乘一骑，仍旧是抱歉冒犯了便抱她上马，李乐嫣也算是一会儿生二回熟，懂得没必要做无谓的挣扎了。

　　马匹载了两个人，其实真算不上疾驰，可对自小养在深宫的李乐嫣来说，那真是，风驰电掣了。但虽然颠簸得感觉浑身要散架，她也忍着没说，她能感到身后的人似乎有些焦灼，急着赶路，虽然吃饭休息的时候并不曾催促她。

　　于是这么忍着忍着，人就忍病了，赶路途中，一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热。碰巧这一段，又下起了雨。

　　官道上满是泥泞，雨水又起了雾气，坐在前头的人软软靠在他身上，浑身滚烫，皓都想，她这是没法再赶路了。

　　于是到了官道旁一个村子落脚，托一个寡居的老妇人，给了她一贯开元通宝，让她照料李乐嫣，而自己现下有要事在身，必须离开，请务必照料她到自己来接她，留下一方官署的信物，吩咐她若一个月后他仍未来，则携这方印信去州府上呈官老爷，朝廷自也当有重谢。

　　又找到村子的村正，给其银钱令他天亮后请郎中来给李乐嫣瞧病，同样交代了自己办完公事后会来接她的事。

　　回到老妇人的院子，李乐嫣烧得是迷迷糊糊，但仍旧隐隐约约感到自己要被抛下，些微浮肿无力的手抓住了皓都床边的手指：“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

　　眼泪扑簌扑簌，确实不要钱。

　　虽然不确定她到底听不听得到，皓都这次没说冒犯，轻轻回握了一下李乐嫣的手：“你听我说，草原大举来犯，我若不能及时报信，不说你的长歌，你的叔玉哥哥，整个大唐，你阿耶，我们所有人都将有难。我托这个婆婆和村正照看你，我办完事，就立马回来寻你。”

　　李乐嫣哭得说话断断续续：“你，你不要，不要走。这里的人，我，我一个，一个都不认识。或者，你带我，一起，我保证，我没事的。”

　　皓都替她揩去眼泪，但没用，源头生生不息：“你病了，不能再走了，听话，我保证会很快回来。”眉头紧皱，不只是内心挣扎，也是担心。自到达洛阳行宫后，之后他便独自执行任务，所以并没带人手，此刻能照看她。她病得这么重，既不能赶路，把她托付在这乡野村落，即便有朝廷登记在册的村正作保，他也不是全然放心的，只是现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李乐嫣脑海中的“仙子”心里一声长叹，怪不得预告说她得给拐个二十多集，这不刚逃脱虎口，又要给抛下了。家国天下，这没成家，人家以国为先，确实，无可厚非。但她也不想再吓唬这可怜的妹子了，再装一回大尾巴狼：“国事为先啊，你还有我呢。”

　　李乐嫣心下也明白皓都说的做的并没有错，她只是止不住害怕。听“仙子”这么安慰，也知道不是哭哭啼啼皓都就会轻易改变主意，只能强忍着沮丧：“那，那你，嗝，要快点回来接我，嗝。”

　　皓都看眼前光景也是心下不忍，想了想，从脖子里取下一个红线串的檀木雕的小锁：“这是小时候我娘给我雕的，保佑我长命百岁，福寿安康。不是什么值钱物件，你收在身边，它会代我护你周全的。”檀木在小小的手心里，散发着淡淡似有些安神作用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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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略略略，皓都的体香哈哈哈哈哈，桀桀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