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城[星际]》十八笳

4、第四章（捉虫）

　　“我想有些情况你并没有了解清楚，殿下。”季灯站了出来：“是关尽率先在战场上袭击了我们的机甲。”

　　莫昱行向着声音来源处望去，对方刚经历过一场激战，黑色的短发有点凌乱扎眼，像是头炸毛的小狮子。

　　“你是？”

　　“我的名字是季灯。”

　　莫昱行当然知道他是谁，这一点两人心知肚明。王室无论与开罗家还是与关家都有着密切的联系，莫昱行很早以前就在关家见过他。
　　他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

　　“我不是在问你的名字，不是随便什么人的名字我都能记住。”莫昱行微笑着开口：“我是在问，你是以什么身份在和我说话？”

　　“以弗洛斯特军校学生的身份，以参与此次行动的011组指挥的身份。”
　　季灯站在原地，腰板挺直得像是琅西山上的树。

　　“既然你也知道你不过是个学生——一个任何军功都没有的学生，那么你还没有资格质疑我的决定。马丁，军中斗殴，怎么处罚？”

　　马丁顿了顿：“他们还没有正式的军职，目前应该还是按照军校的规则来处置，那么就应该是……3天禁闭室。”

　　“3天禁闭室，听起来不错，就这么办吧。”
　　“是，殿下。”

　　莫昱行心满意足，转身要离开，却听见身后的声音继续传来。

　　“加我一个。”季灯说：“我是011的指挥，我的组员发生了斗殴，我也需要承担责任，我申请和他们一起，进禁闭室。”

　　他字字不卑不亢，听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马丁有点急了：“季灯，你不需要承担……”

　　“进！让他进！”季灯躺在担架上，唯恐天下不乱，装模作样地咳嗽了几声：“我感觉我的肋骨都要断了！嘶……一定是刚才被打的！”

　　莫昱行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尽心尽力地表演着一个受害者的身份，如果不是众目睽睽，他一定会忍不住走到关尽身边，亲手抹去他唇边的血迹。抓住他凌乱的头发，强迫他对自己——只对自己，诉说一切伪造出来的委屈。
　　他真是可爱的要命。

　　莫昱行抬了抬手：“就照着这位季灯同学的意思来吧，我很欣慰能在未来的帝国军人身上看见这种自省的精神。”

　　马丁紧紧地抿了下唇：“是，殿下。”

　　有几名教官立刻走上前，押解着季灯一行人上了飞行器，前往弗洛斯特军校的禁闭室。

　　等到脱离了莫昱行的视线，几名教官才松了一口气，言语也放松了起来。

　　“你们也真够点背的。这次行动的总负责人偏偏是王世子，他和关尽的关系……”他露出了一个暧昧的笑容：“向来很好。王世子当然向着他。”

　　季灯从飞行器舷窗望去，他们已经飞到了云层之前，云雾层叠，并不能看清下面的人，他收回了目光，听见迪恩“呸”了一声。

　　“什么玩意儿，晦气的东西。关毅上将要是健在，一定会狠狠得教训他。”

　　季灯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是啊，”说到关毅，教官都跟着感慨起来：“关毅上将可是帝国的英雄，一生正直，要知道唯一的儿子这样不可理喻仗势凌人，一定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嘿，季灯，你在关家住了那么多年，就没看过关尽被教训的场面？”

　　季灯突然被叫了名字，愣了一下，想了想，正色道：“上将很忙，他经常不在家里。阿芙拉夫人很溺爱关尽，没有人会教训他。”

　　“哈，果然。败家子都是这样被教育出来的。我以后对我家那个小子可得下狠手，不能让他将来成为这样的败家子。”

　　飞行器终于落在了目的地，教官们站起身：“好了，小屁孩儿们，无论怎样抱怨，这个禁闭室你们还是要待的。调整好心态，跟我们走吧。”

　　禁闭室在弗洛斯特最南端，房子被建造成坚固的铜墙铁壁，隔绝了一切杂音。

　　里面的隔间很小，大概只有七八平米，只放了一张单人床。除了每天固定的洗浴时间外，其他所有时间都只能在这间没有任何光线的禁闭室中反思。

　　在踏入隔间的第一秒，季灯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松懈和平和。

　　而此时的关尽正躺在舒适的医院单间大床上，懒洋洋地模样不像个病人，倒像是来度假的。

　　“说真的，我的胸口痛的要命。我发誓没准我受了很重的内伤。”

　　莫昱行好笑地问：“你以什么来发誓？”

　　关尽眼睛左右扫了扫，撇了下嘴：“好吧，我确实没有什么信仰。可是没有任何人比我了解我自己的身体，我确信我肯定被打出了什么问题……”

　　莫昱行一下按住他的脑袋：“安静躺好，等着医生过来。”

　　郑菲拉医生和助手进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莫昱行一脸温柔地按着关尽的脑袋的画面，她敲了敲门：“殿下，我是否打扰你们了？”

　　莫昱行收回了手：“没有，请进。”

　　郑菲拉走了进来，对着关尽说道：“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肋骨有两处骨裂。我们会对你的肋骨进行推进，并注入生长液，确保它尽快愈合。为了不使你感觉过于疼痛，我们现在先打一剂麻醉。”

　　关尽天不怕地不怕，对于尖锐的针头却有着深刻的恐惧。

　　他脸白了几分：“能不能不打这玩意儿？还有那个生长液，能不能也不打？”

　　郑菲拉还是第一次见病人提出这种要求：“麻醉可以不打，但我保证，你一定会后悔的。生长液是绝对不能不打的。”

　　“莫昱行。”关尽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莫昱行，露出了一点求救的信号。

　　莫昱行脸色微变：“有没有其他的治疗方法？”

　　“另外还有一种非常古老的治疗方法，见效奇慢。而且还要戴上一种叫做肋骨带的东西，看起来像极了姑娘们盛装打扮时候穿戴的腰封和胸托，如果你能接受，也可以带这个东西带上两三个月，兴许骨头就长好了。”

　　关尽倒抽了一口气，面色纠结：“我哪个也不想选。”

　　郑菲拉对着助手小声说了几句，助手立刻把肋骨带拿了过来，她拿着肋骨带走到关尽的病床边：“看看，就是这个东西。”

　　看着眼前的东西，关尽嘴角抽了下：“确实很像小姑娘穿的，我一个大男人，穿这个……不好吧？”

　　“那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打针呢？”

　　“郑医生，你这个人说话真的很直白。”

　　“还有更直白的你要听吗？”

　　“不用了，我选肋骨带。”

　　郑菲拉低头偷笑了几下：“好，请抬起你的双手，我会帮你把肋骨带固定好。”

　　关尽老老实实地抬起了双手，面色宛如一个正在举手投降的老兵。郑菲拉帮他固定好肋骨带后，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目光带着医学研究般的欣赏：“我已经快十年没有看过有人戴这个东西了，上一次戴这个的还是一位坚定的教徒，他的信仰包括不能接受药物治疗的一种古板想法。虽然他的案例很成功，可是已经时隔太久了，我决定再让你留院观察三天，确保我的治疗方案没有问题。”

　　“……多谢。”

　　“你的表情可不是在说谢谢。我还有其他的患者，先告辞了。”

　　郑菲拉终于走了，关尽扭动了一下身体，感受到了阻碍和一丝疼痛：“嘶……我要去照镜子！”

　　他迫不及待跳下床，鞋子也没穿，跑到了镜子前。

　　“……”
　　“……我后悔了。”

　　“怎么，愿意打针了？”莫昱行站在他身后。

　　“不，”关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胸口扣着一个又丑又累赘的东西：“我后悔的是，应该让迪恩那群家伙关上30天的禁闭，而不是3天。”

　　“需要我替你再教训他们一顿吗？”

　　关尽冷着脸哼了一声：“你那是替我吗？别以为我不知道，巴尔内斯中将最近有些狂妄，你教训他这位最宠爱的老来子，是在借机给他一个下马威。”

　　莫昱行低低笑了起来，没有回答。他看见关尽的头发还沾着泥土，扯了一条毛巾沾了水就往他头上擦去。

　　关尽被冷水弄得一个激灵：“你干嘛？”

　　“你头发还脏着，我给你擦擦。”

　　“离我远点，我不会自己洗吗？”

　　莫昱行：“你现在这样怎么弯腰？”

　　关尽扯着嗓子：“我不会叫护工吗！”

　　“啧啧啧，”莫昱行摇了摇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幅你不太行的模样：“你忸怩得真像个姑娘。”

　　“卧槽，”关尽急了：“你要是对我没心思，我至于和你忸怩吗？”

　　“我对你有什么心思？”

　　“你心里没点数？你想和我……”

　　“我想和你什么？”莫昱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关尽卡了壳，一时说不出话，他气结的伸手接了一捧水往莫昱行身上泼去：“总之你离我远点儿！”

　　莫昱行甩了甩手中的毛巾，也向着他身上甩水，两人胡乱打闹了几下，直到关尽面色一阵扭曲，捂住胸口喘了粗气。

　　莫昱行立刻停了动作：“扯着伤口了？”

　　“还不是怪你，要是你……”关尽正准备着好好说他一顿，一抬头，忽然瞧见了玻璃门后的身影。

　　“妈？妈……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