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他拒绝做前任》信川

7、07

　　第二天的早餐丰盛的有点过分。
　　厨子完全是按照过年的标准来准备早餐，颜色金黄的煎蛋和同样色泽诱人的面包放在一起，慢熬的海鲜粥香味扑鼻，还在冒着热气，厨房还在上菜。楚老爷子带头，所有人在餐桌跟前坐好，却没人动筷子。

　　楚灼的目光时不时瞥一眼楼上，肚子饿的厉害：“爷爷，褚砚应该马上就下来了，咱们要不吃着等他？”
　　自从前天霍臻亲自把人送回来，宋家上下态度突然就变了，对褚砚好的不像话，晚上送热牛奶，白天做丰盛早餐，好像忽然意识到家里有这么个人似的。
　　霍臻那种人物就不会和褚砚这种私生子长久，哪里有必要这么忌惮褚砚，对他如此讨好？

　　随着二楼楼梯出现的身影，楚老爷子瞪了眼楚灼，把他的话瞪回肚子里。
　　楚灼嘴巴闭上了，心里堵得慌。他在这个家二十多年了，什么时候轮到褚砚排到他前头了？

　　楚家客厅的楼梯，做的格外金碧辉煌。
　　老宅是祖上传下来的，上一次翻新是五十年前楚老爷子结婚的时候。实木红棕的栏杆，石膏塑的龙纹虎图，琉璃点缀的眼睛，墙壁上安的是镀金的壁灯，每天楚家人从上头走下来的时候，都会给人一种土暴发户的感觉。
　　而今天，佣人们看着皮肤白皙，身形纤细的褚砚从楼上拾级而下的模样，脑海里第一次有了“豪门小少爷”的模样。

　　褚砚早上醒来有些晕晕乎乎，这是长这么大第一次喝酒，反应出乎意料地大。
　　他隐约记得自己拒绝回楚家却没成功，只觉得可惜。应该借机赖着霍先生不走，最好让他把自己也带回家才是。

　　褚砚一边琢磨着小心思，捂着昨夜磕到的脑袋下了楼，拿上早餐就准备走。

　　“褚砚！……小砚，坐下来和你爷爷还有我们一起吃吧。”楚右文笑的有些僵硬。

　　这话罕见突兀地不亚于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褚砚莫名：“……不用。”从他母亲出国之后，楚家人就经常不许他上桌吃饭，“我赶时间，要去实习。”

　　这话落在楚家人耳朵里，等于搬出了霍臻。
　　——好哇，才刚在一起呢，就知道用霍家压他们了，若是真让他抱紧了霍家大腿，那还得了？只怕届时要骑到他们头上去了。

　　楚右文表情愈发僵硬。
　　楚老爷子端出慈祥姿态：“没事，吃个早饭而已，耽误不了多少时间，霍总不会怪你的。”

　　百般挽留推拒不得之后，褚砚干脆在桌边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期间除了楚灼，其他三个人都热情无比地给他夹菜，各色甜的咸的，油炸的清蒸的，蛋糕小点心，堆满了他面前的小碗和盘子，混在了一起。
　　多的看一眼都令人胃疼。

　　褚砚只挑其中自己喜欢吃的，把不喜欢的都留在了盘子里。他姿态从容优雅，有种和楚家人格格不入的矜贵。
　　楚右文盯着这个外甥看了好几眼，越看越觉得陌生——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从前一点也不觉得这个外甥好看，今天仔细一看，才发现生平竟然没见过几个比得过这张脸的？
　　就连其他的佣人们也一直在偷偷看褚砚。

　　堆成小山的食物只吃了不到五分之一，褚砚捏着餐巾一角，优雅地擦了擦嘴，扫视了一眼桌边上下三代楚家人，轻轻一颔首，拎着书包出了门。

　　楚老爷子的位置背对着门，听见门“哐啷”一声关上，挂了满脸的慈祥刹那消散：“行了，安心吃吧。”

　　-

　　上午没有课的褚砚直奔霍氏，路上去了趟提前选好的餐厅，特地给霍臻打包了一份早餐，到了顶层之后，却被秘书告知霍臻没来。

　　他把早餐交给秘书转交，准备中午时再来找霍臻一起吃午饭。结果中午再来，又被秘书告知霍臻临时去了隔壁市开会，晚上才能回。

　　褚砚询问霍臻晚饭，霍臻的回信很简洁：“不用。”
　　褚砚盯着那两个字看了足足有一分钟，慢吞吞地收起手机，去了母亲留给他的房子那边。

　　往常对褚砚管理严格、不许他有任何给楚家丢人机会的楚右文，在知道后一反常态地轻松答应，甚至难得展现舅舅的关怀：“房子那边你很久没有过去住，要不要找个人去给你打扫一下？”

　　褚砚拒绝了这份从来没见过的难得关怀。

　　脚落在玄关的一瞬，感应灯随之亮了起来。随着褚砚往客厅里走，头顶的天花板也感应着一寸一寸全部点亮，等他走过之后，灯光又一寸一寸熄灭。
　　房子里处处透着经过了智能改造的痕迹。
　　客厅墙壁上悬挂着的电视自动打开，负责统筹整个房子的是褚砚自己写的，名叫大卫的智能AI。
　　“主人，欢迎回家。”机械合成音后，舒缓音乐随之响起。

　　褚砚：“大卫，关闭音乐。”
　　“好的主人。”

　　宽大的屏幕一切为四，各自显示着不同的数据。
　　大卫说：“即将向主人汇报，今日运行情况。”

　　褚砚打开电脑，一边检查一边调试，眼睛看着电视上显示的内容，一目十行，手上一秒也不停。等到终于忙完，揉着酸疼的眼睛想伸懒腰时，才发现腿已经麻的不像话了。
　　他十分习惯这样的状态，慢吞吞地抱着腿换了个姿势，刷着手机等待那股酸麻过去。
　　此时已经是半夜十二点，手机上有一条位置消息。

　　难道是霍先生？
　　褚砚有些期待地打开：【小砚，如果带霍总过去的话，记得提前把房子收拾一下。】

　　褚砚抿起了唇，连忙打开手机查看其他的未读消息。
　　一晚上没有理霍先生，他会不会生气？

　　和霍臻聊天的最后一条消息，是霍臻语气简洁的“不用”。直到现在，霍臻再没有联系过他。

　　房间里闷的有点难受，褚砚腿不麻了之后，去了阳台透气。他视线在万家灯火里一瞥 ，看见无数熄灭的灯和漆黑的房间，空洞又寂寥。
　　楼下传来嬉笑的动静。一对小情侣牵着手走过小区的鹅卵石路，声音被抽干了水的小区泳池放大，传到褚砚所在的六楼来。

　　“……这么晚了！”女孩子牵着男朋友的手，语气娇嗔。
　　“这么晚了也得回家见你呀，你一个人在家我怎么能放心的。”

　　非礼勿视，褚砚默默回了房间洗漱。
　　梦里有些不安稳，反复重复着一个画面。
　　年幼的自己站在楚家空旷高大的门前，身形无限渺小地望着母亲楚妍拖着行李箱离开的背影。据说是自己生母的那个人，踩着颜色艳丽的高跟鞋，发尾要纤细腰肢附近摇摆，一次也没有回过头。

　　第二天醒来之后，褚砚好一会儿没能回神，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回荡在胸口。
　　等他洗漱完，忽然记起了什么，冲到客厅：“大卫，显示补丁12.7运行情况。”

　　然而大卫没有反应。

　　空旷的客厅里过分安静，指针指向了八点，房里的灯却没有如期开启，智能窗帘也仍然紧闭，本该由大卫控制的一切都死气沉沉。

　　褚砚意识到不对，打开了电脑，调出程序之后才发现，大卫死机了。
　　淡淡的挫败感涌上心头。

　　-

　　隔壁云市。

　　檀香缭绕，古琴悠远。
　　为硅谷培养出无数精英的某位教授，坐在偌大茶室的一角，品了一口面前的云锦茶。

　　喝完，他慢慢展开了一个笑容，从颊边蔓延到下巴的花白胡子，都跟着他的笑容缓缓舒展。
　　“太香了。”模样瞧着才五十出头的教授摇了摇头：“你们华国人念书、为人都是一等一的聪明狡猾，连我喜欢云锦茶这种事情居然都能打听到。”他用纯正的牛津英语说。

　　霍臻于是也用纯正的牛津腔回复他：“威尔教授，我手下有位您的学生，我只是听从他的建议。”
　　威尔教授是人工智能方面顶尖的专家。尤其是在SAI研究方面，他的研究室关于机器学习和AI神经网络方面的研究世界领先。
　　霍臻已经尝试跟他接触很久了，如果能争取到他的帮助，项目的成功率将大幅上涨。

　　听完霍臻的话，威尔教授眯着眼笑，又喝了一盏茶。
　　他不说话，霍臻便也不吭声等着。

　　直到三盏唇齿留香的茶下肚，威尔看了眼面前沉稳远超常人的男人，终于问：“SAI这件事，你有几分决心？”
　　该问把握的事，却问了决心。

　　霍臻明白其中微妙的差别，略一思索，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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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持续了一小时的品茶，正式的商谈却只占了其中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最后结果便是，威尔教授同意未来前往霍氏一两个月，等到程序起步再回美国，并且也会推荐自己优秀的学生来霍氏任职。

　　送他离开时，威尔教授出于对霍臻的欣赏，留下了一句话：“我佩服你为一个目的不惜成本代价的决心，所以请允许我再给你一个建议。你应该知道，WBS论坛上有个Collapse，找到这个人，对你的项目，至关重要。”

　　返程的飞机上，想起威尔教授的这句话，霍臻放下手头因为出差亟待处理的公事，看了一眼没来得及回复的消息。
　　褚砚这一天，只发来了三条消息。
　　第一条是早安，第二天是提醒他吃午饭，并且询问他什么时候回昌城的。

　　第三条就在刚刚：【霍先生，你什么时候回昌城？】
　　霍臻正要回复，飞机机身已昂头飞起，信号就此中断。

　　-

　　发完消息，褚砚关上手机，查看起了电子邮箱里收到的简历。
　　他在自由职业网站上发了一份需求，寻找擅长编程的人，打算把大卫出问题的那段程序重新跑一遍，以此来整理一下思路。
　　经过多方筛选，他终于花了一天时间，筛选出一个符合他要求的人。

　　晚上，把正常出的程序打包发过去后，褚砚拿起手机，发出了今天第四条消息。
　　【霍先生，你回昌城了吗？要一起吃晚饭吗？】

　　三条单向消息之后，第四条终于等来了回复。
　　霍臻：【可以，地方你定，几点？】

　　晚上七点。
　　这次褚砚选的是一家私人厨房，老板是从法国归来的海归，曾经在米其林二星餐厅给主厨当过副手。
　　这里的菜单没有选项，由老板根据当天食材自行决定。
　　她给褚砚霍臻两人，准备了一整桌的法国家常菜。

　　饭桌上褚砚一如既往的扛起了话题压力，没让桌子上有一刻的冷场。他语气欢快，眉眼一如既往的生动。

　　“怎么了？”霍臻打断了他的话，“你今天一直看我。”男人端起红酒抿了一小口。

　　“……啊？”褚砚摸了摸耳垂，“也没什么，就是觉得，是不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情？”
　　他还在为霍臻没有回复他的消息而挂怀。
　　摇曳烛光照在少年灰蓝色眸底，像海面洒落星光，有种支离破碎的美。

　　霍臻捏着高脚杯、，目光深深凝视了一眼少年：“抱歉，我太忙了，不是你的错。”
　　褚砚怔愣一下：“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

　　吃完饭，霍臻送褚砚回家。两人一路无言，快到的时候，褚砚忍不住喊：“霍先生。”
　　霍臻侧头看过来，忽隐忽现的路灯把他深邃轮廓照亮。
　　褚砚：“谢谢你今天陪我一起吃饭。”

　　不知是不是错觉，褚砚觉得霍臻的轮廓似乎柔和了一点。
　　他抬起手，在褚砚头顶揉了一下，让褚砚错觉有股宠溺的意味在其中。

　　褚砚仿佛被蛊惑，在霍臻收回手的时候，抓着他的袖口，跟着凑了过去。
　　紧张的呼吸都快停止、视线都要模糊了。

　　然而在无限接近的时候，霍臻忽然侧过了头。
　　褚砚的唇就这样从他颊边擦过，被避开。

　　黑暗里，褚砚的心跳骤然轻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