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他拒绝做前任》信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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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小时以后，褚砚把自己换下来的衣服团在包里，换上霍臻的衬衣，顶着重新被欺负的水汽氤氲的灰蓝眸子跑了。
　　秘书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小褚总的裤子不大合身的样子？长了那么一大截，卷起来也还是拖在地上。

　　霍臻接着推门出来，仍旧是西装革履的矜贵模样，问秘书：“几号会议室？”

　　霍航的部门主要是负责一些市场数据的分析调研，工作内容繁杂且重要，每个季度都是要做一次汇报的。
　　从前这个部门的汇报，霍臻从来不参与，今天他一出现在会议室里，引得手下都有些紧张。
　　除了这个部门的负责人自己——霍航。

　　负责汇报讲演的人做了上百页PPT，把业务职责和工作内容讲的天花乱坠，却讲不清楚是什么导致了近期数据质量的下滑。
　　面对霍臻的提问，演讲人解释的慷慨激昂，却依旧不知所云，霍臻没什么耐心听废话，直接问霍航：“霍经理有什么看法？”

　　霍航被点名的一瞬，眼里就已经带上了讥讽。
　　“霍总，”这两个字，他的咬字发音格外刻意：“刚刚我的手下已经说的非常清楚了，我的看法其实也是这样，过去一部分工作方式效率太低，未来我们也会寻找更高的方式，但是我还是认为，近期的数据质量没有问题，我认为是市场的问题。您觉得呢？”

　　——拉不出屎怪茅房。
　　端庄的秘书这样想道。

　　——你想死自己死别拖上我们啊！
　　桌子底下悄悄掐握拳的霍航下属如是想。

　　“更高效的方式是可行的。”霍臻始终冷静，从他面上看不出一点表情，“我已经安排人去引入数据分析的程序，你们随后对接一下。”

　　“分析程序？”霍航一下坐直，“我们明明也有，霍总。”
　　“过去的数据分析软件已经过时了。”说完这句，霍臻看了一眼腕表，起身离开：“你们继续。”

　　他走后，霍航坐不住地挪了记下，在下属们的注视中烦躁地抓了下头发：“引入新的程序？那我们做什么？”
　　下属们：“……”您说呢。

　　按照霍氏一贯的风格，当然是业绩下滑导致部门重组呗。
　　直白来说就是——负责人滚蛋，其他员工并入有需要的部门。

　　-

　　把取来的硬盘交给常坤，褚砚一头扎进自己的办公室，试图像当初研究美尼斯和大卫的底层架构一样，开发出学习细胞的第二个思路。
　　然而他废寝忘食地一连研究了两三天，还是一无所获。
　　他开始逐渐信任自己的直觉，并觉得这条路兴许就是不可能走得通的。

　　就好像一整个银河系，也就地球一个诞生了生命。
　　有一些必然，就是如此偶然。

　　他把自己摊在椅子上，手掌盖着眼睛，放松下紧绷了几天的神经。
　　阳光晒得人很舒服，三月底的气候正合适休息。
　　褚砚逐渐睡着。

　　等他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了沙发上，脑袋底下有些硬，又有些软，布料像是上好的西装裤材质。
　　“醒了？”霍臻声音从头顶传来。

　　褚砚扭头，对上霍臻视线。原来刚刚他躺在霍臻腿上。
　　他抬起胳膊圈住霍臻脖子，凑到人嘴角亲了一口，然后才红着耳朵坐起来：“你怎么来了？”

　　霍臻收起手机：“韦一想找你把合同签了，问你今晚有没有时间。”
　　说起正事，褚砚很乖：“有的。我今天刚刚忙完。”

　　霍臻揉着他额角在自己西装裤上睡出的压痕：“小褚总在忙什么？”
　　竟然三四天没找过他，WBS论坛里也销声匿迹。

　　褚砚边跟他说了认为学习细胞只有一个答案的事情。
　　霍臻对此并不觉得意外，语气随意：“我想到过这种情况。你的合作协议里有一项买断合作的方式，正好适用现在，我们就按照这样来。”
　　褚砚小声：“好的霍先生，我们不急的，打欠条也可以的。”霍先生如今要自己承担美尼斯，褚砚绝无瞧不起他的意思，只是恨不得再对霍臻好一点。

　　霍臻似笑非笑看他一眼：“小褚总怕我没钱？”
　　褚砚脑袋摇出残影。

　　“放心。”霍臻扶住他乱摇的脑袋，“这点钱我还是有的。况且转让美尼斯前的合约维持原有效益，这个合同算你和霍氏签的。”
　　也就是说，这笔钱该霍氏出，不该霍先生私人出。

　　懂了。褚砚眨眨眼睛。
　　——霍先生好狡猾。

　　-

　　晚饭在韦一选定的私房餐厅。
　　地址坐落在昌城郊区的一家私人古宅，菜品全由店家自己选配，客人只管坐下吃就行。

　　上菜前，韦一先拿出双方法务都确认过的合同，自己签上名，甚至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了公章盖了，然后递到褚砚面前。
　　褚砚有些傻眼：“我没带公章。”
　　韦一摆摆手：“那小褚总带回去盖了章再寄给我也是一样，跑不了。”

　　“韦总平时都把公章带在身上？”霍臻问。
　　这是早年家里幺蛾子多形成的习惯。被揭短的韦一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笑容灿烂，露出洁白的牙齿：“习惯而已。嘶——我怎么记得，我今天好像没有邀请霍总来？”

　　霍臻没答，侧头问褚砚：“我记得你今年自己定的KPI早就完成了，我们换个地方吃饭？”
　　从没给自己定过KPI的褚砚看一眼韦一脸色，忍笑点点头，佯装要跟着起身。

　　韦一：“唉——都是身家上亿的人，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
　　这下褚砚真的开不起了：“我还没上亿。”
　　韦一：“……”放下茶杯，摆手招呼两个人坐下，“快了快了，小褚总别急，不够霍总分你一点就够了。”
　　说完赶紧转移话题，招呼旁边候着的人上菜。

　　三人吃起东西都是优雅又不急不缓，语速也慢得很，韦一起初在聊京城的风景美食，直到褚砚问了一句：“搬来昌城习惯吗？”
　　毕竟是离开成长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无论如何都难以迅速习惯的，韦一冷笑一声，答非所问：“我习惯的速度，只要比有些人快就行。”

　　褚砚在网络上搜集过京城韦家的资料。
　　盛极一时却被迫远走南迁，家族内部的倾轧不必多说，网络上流传的小道八卦也数不胜数，其中关于家族内斗导致从内崩坏，最后只能南迁寻求新生的说法甚为流行。

　　霍臻：“韦总今天找我什么事？”

　　服务员新上了一盆汤，韦一非常有风度地给褚砚盛了一碗，接着给自己盛一碗，然后把勺子柄转到霍臻的方向，端起碗尝了一口汤。
　　“好喝。”她看了眼撤下的服务员，嘴角笑意一闪而过，“霍总生意能做这么大，是有理由的。”
　　她确实有事找霍臻，不然也不会给霍臻发消息，让他转告约褚砚签合同。

　　“霍氏现在如日中天，股价非常好看——有人托我问句话，霍总有没有兴趣收些股权？当然，价格实惠。”
　　霍臻：“他要什么？”

　　韦一接过穿着旗袍的服务员递来的菜时，扶了一下对方的手：“芯片。”等到服务员走了，她继续说，“纳米芯片。原话是‘要霍总提供的，不要霍氏的’。”
　　霍氏的手里，并不只有霍氏、美尼斯，而反观霍氏，兴许上下游都要受到霍臻掣肘。
　　对方想必是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才会知道霍臻手下除了霍氏，还有其他能生产纳米工艺芯片的地方。

　　韦一心里门清，耸耸肩，语气比起前头开玩笑客气不少：“我就是个传话筒，无意探听霍总私事，霍总要是有兴趣再转告我，我来为你们牵线。”

　　霍臻把新上的菜放到褚砚面前，仍旧那样冷静：“那就麻烦韦总替我约个时间。”

　　事情就这样定好之后，韦一又恢复一派轻松，看了一眼外头：“失陪一下。”
　　她理了理头发，抚平衣服上的皱褶，把尾指上流水形状的铂金戒指收起。她穿过屋子隔壁的膳食准备房，三两下绕过复杂的布局，找到了后厨。
　　帮厨看见她，纷纷让开路来。

　　明亮整洁的灶台前，一个女人身着一尘不染的白色白衣白裤，领口露出一小截旗袍的领口盘扣，布料和之前过来上菜的服务员一样。
　　她正弯腰准备着下一道菜，手边刚刚调好的调料消失，她摸索一下，却按在了一个温热的手背上。
　　回头之前，腰就被人圈住了，后背黏上的人像只大猫咪。

　　韦一把脸贴上对方纤瘦的后脊：“阿瑾。”

　　于此同时，霍臻给褚砚添了些菜，道：“我在海外有几家公司。”
　　褚砚赶紧打断：“霍先生，我没有想探听你私事！”
　　如果此前没有一直偷看霍臻，这话兴许说服力会更强。

　　霍臻点头：“知道了，是我想要告诉你的，不是你好奇。”
　　褚砚心里雀跃，勉为其难点点头：“好吧，那你说吧。”

　　“那几家公司，霍氏上下游的产业都有涉及，这次这个通过韦一找来的，应该不只是要芯片，大概想要的是机器。”

　　褚砚不理解霍臻是怎么猜到对方要机器的，但他理解一点。
　　如果霍臻控制住了霍氏的上下游，那么就等于控制住了整个霍氏。
　　褚砚忽然想到了某位财经专家曾经点评霍臻的一句话：这是个天生的商人。

　　他刚想起这句话，手机突兀地想了一下，霍臻也跟着侧目。
　　因为褚砚的手机从来没有设置过铃声，但这个铃声，短促又匆忙，有股警告意味。

　　褚砚只愣了一秒，忽然放下筷子，转身从书包里拿出厚厚的笔记本电脑打开来。
　　他的笔记本连着家里和公司的安保系统，可以随时维护自己亲手写的防火墙。
　　而眼下，他亲手构建的、牢不可破的防御系统，正在被人攻击。

　　褚砚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了残影，代码流水一样流过，汇成无形的数据利刃，切割掉那些试图钻过防御网的人。
　　对方的攻击渗透已经到了第三层，这也是褚砚设置的警报会响起的原因。

　　霍臻抬手把他的碗筷、水杯挪开，免得被碰倒。

　　轻松将对方驱逐以后，褚砚立刻开始了反攻——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他的代码宛如万千将士，随褚砚剑之所指冲锋陷阵，勇猛又凌厉，不出片刻就捉到了些逃兵，只有一个好像有经验一样，褚砚一动手他就跑了，因此没被褚砚捉到。

　　褚砚看着被捉到的地址，皱起了眉。
　　——很乱。
　　有国内的、有美洲的、有欧洲的。这些来自不同地区的人，显然是有组织地在进攻先驱者。然而褚砚这个名字和Collapse这个ID并不挂钩，对方一定是冲着他现实身份来的。
　　谁会这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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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结束以后，霍臻接到了霍老爷子的电话。
　　霍臻不慌不忙，让特助先开车送褚砚回家，然后才回霍家。

　　客厅里，霍航坐在霍老爷子跟前唉声叹气，老爷子却目光看着沙发里上蹿下跳的孙子，偶尔才应霍航一声。
　　直到霍臻进来，老爷子才终于换下刚刚那副无趣的表情，招呼霍臻：“来来来，老三。”

　　霍航下午时情绪还算稳定，这会儿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肚子气，看见霍臻就忍不住呛声：“老三是越来越有自己的个性了，比当年老二看着都有想法了。”
　　老爷子脸色当时就垮了下来。
　　拿着儿子玩具的霍致也忽然动作停滞。

　　霍臻上头原来是有个哥哥的，在霍臻十二岁以前，霍老爷子最器重的就是老二。奈何天妒英才，老二去国外留学时飞机失事，让霍老爷子白发人送黑发人，霍夫人也是那时悲伤过度伤了身体，早早去了。
　　霍航这话，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对霍臻不满，还是对当年的霍家老二不满。

　　霍老爷子喝了口清口茶，“老三，你过来说说，引入的那个新分析系统是怎么回事？我已经老了，好像要跟不上你们的想法了。”
　　霍臻于是三两句解释了一下，简洁干练，老爷子一听就懂了。
　　老爷子：“所以说，这一个程序就成比下去其他好些个乱八七糟的程序，就跟小汽车跑得过自行车一样？”
　　霍臻：“是的。”

　　霍航沉不住气了：“可是这个东西，它风险不一样啊。原来是我们自己的数据、自己分析，现在把数据交给别人，这不就跟自毁长城一样吗！”
　　霍臻：“有防护措施。”
　　他的每一个反驳，霍臻都游刃有余地解释压下，几个来回以后，老爷子算是彻底被霍臻说服了。

　　“大哥啊，”霍航最后终于忍不住说了实话，“他弄这个，就是为了把我架下去啊！他是在针对我！”
　　霍老爷子花白的眉毛按了下来，有些浑浊的眼睛不减当年锐利：“公司的规矩从来是不养闲人，坐不住就让位，一直如此。”

　　霍航怔住了。
　　这个刹那，自己亲哥多年来的纵容、扶持一一略过心头。
　　年过半百了，他才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我能托着你一时，还能托着你一辈子吗？”老爷子说。

　　霍航环顾整个客厅，从老爷子到他下头的两个儿子，到沙发上还不谙世事的霍家第三代。
　　乍眼看去，只有他是这个家里的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