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他拒绝做前任》信川

31、31

　　楚老爷子很不适应在欧洲的生活。

　　临海城市湿气重，冬天天色显得阴沉，繁复的西式装潢让他觉得压抑。
　　家里大多数时候只有他和一位保姆，保姆说着一口咖喱味道的英语，基本断绝了和楚老爷子交流的可能。
　　楚妍一出门就是一整天，如今父女两个一周最多只能见到一两面。

　　这与他从前期待的“颐养天年”、“儿孙绕膝”大相径庭，不满愈来愈重，于是元宵节这天，面对着空空荡荡的家、桌子上不爱吃的印度风味的西餐，老爷子终于发火，勒令楚妍立刻赶来自己面前。

　　噗嗤——楚妍笑了：“您发什么火呢？如今咱们家为什么不能让您‘儿孙绕膝’，您心里还不清楚吗？您呢，也别说我冷漠，这话我最近听惯了。我为什么冷漠呢？当年我说想在国外定居，您是怎么说的？您说不回国就自生自灭。好吧，那我就自生自灭。所以啊，我这自私呢是随您，亲生儿子我都不养，您就知足吧。”
　　老爷子气的大骂“不孝”、“逆子”，甚至混进去一句不太合适的国骂。

　　老大父子两个都不争气！
　　如果他早些发现褚砚才能，何至于此！
　　老爷子拿起手机，却忽然想起自己不知道褚砚电话。紧接着他又想，倘若打通了，他该说什么呢？

　　说“乖孙，外公知道你本事了，你把外公接回来好不好？”

　　物换星移，这句在心里构思着的话，好像在什么时空，听到过。
　　老爷子想起来了。
　　那是九年以前，九刚满岁的小褚砚找他，哭着向他求助。

　　——‘外公，我知道错了，你让哥哥不要欺负我了好不好？’

　　他是怎么回答的？
　　——‘嗤。’楚老爷子依稀记得自己从鼻息发出冷嘲，那模样就和刚刚楚妍的表情一模一样，然后对着这个自己怎么也看不顺眼的混血外孙一笑，‘那你听外公话，去跟你楚灼哥哥道歉，就说你错了。’

　　小褚砚去了。
　　对着他回来后盛满期待的眸子，楚老爷子记得自己这么说的——‘这就对了。就算你哥哥欺负你，那也是你的问题！’

　　楚老爷子眼神逐渐浑浊，手机从指尖滑落，无声无息砸在地面的毯子上。

　　-

　　褚砚回去以后抱着手机发起了呆。
　　他难得没有第一时间奔向未完成的程序，而是坐在沙发上抱着膝盖，一会儿脸色煞白，一会儿又转变成暧昧的晕红。

　　这天晚上褚砚做了个梦。

　　梦里是三年前初见霍臻的那天。
　　秋晨轻雾弥漫，模糊了楼下盈门宾客的脸，只留下络绎不绝的人声热闹非凡。
　　二楼角落的房间里，褚砚从一片孤寂的安宁中起身，打开窗想要透气。

　　窗帘拉开的一瞬，第一缕光投入他的世界，视角正中心，是那个众心捧月，模样气质都挑不出第二个的男人。
　　他看痴了眼。

　　对方却若有所查地抬头，视线准确捕捉到他藏在窗帘后的身影，从漆黑深邃的眸子里，朝他露出一丝笑意来。

　　直到起床洗漱，从朦胧水汽里一抬头，褚砚才从镜子里发现自己无意识勾起的嘴角和带笑的眉眼。

　　时间还很早，不到七点，褚砚却无法继续睡觉了。
　　他浑身轻松，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和灵感，于是在桌前坐下，继续写之前未完成的神经元。

　　八点半，他定的闹钟响了。
　　他拿起手机，没有犹豫，给霍臻发了条消息：【霍先生，早安^ ^】
　　欢喜的劲儿抑制不住，褚砚从来没有过这种和全世界分享喜悦的心情，又给好友Z发了条消息：【早上好，朋友。】

　　褚砚没多久就收到了两条回复。
　　来自Z的：【早安。】
　　来自霍臻的：【乖，早安。】

　　褚砚盯着那个【乖】字，自己傻乐了一会。得到回复以后，褚砚胆子大了一些：【霍先生，我中午请你吃好吃的，好不好？】
　　霍臻：【好。】
　　过了一小会，又收到一条，【等你。】

　　褚砚从不知道，原来简单的两个字就能让他开心那么久。
　　为了不耽误和霍臻约定的午餐，褚砚写起程序来如有神助，短短一个上午就突破了从前的效率，推翻了两种思路以后，意外一路写顺，找到了一条可行的，用单个神经元串联整个智能学习系统的办法。

　　闹钟响起，褚砚一刻也不留恋，丢下电脑就迅速换衣服出门。
　　打车时甚至抽空想到——等车的时间有些长，如果自己有车，这个功夫只怕开了一半路程了。
　　兴许该考虑买辆车了。

　　中午时分，碰头交流了一下失败心得的美尼斯小组没蹲到褚砚，只能结伴先去吃午饭。电梯门打开，里头消失了一个上午的小组负责人，抱着整整两箱东西直奔三十九层。
　　夏一峥一愣，伸手就去帮忙，结果和曹元一样，被躲开了：“别动！”褚砚语气紧张，“我好不容易才保持平衡，快帮我按下一关门谢谢！”

　　曹元挠了挠头，垫脚看了一眼，发现里面全是一个又一个打包盒：“这是什么？午饭？霍总的？”曹元越想越不理解、越是恨铁不成钢，“怎么全让你一个人拿？你怎么不知道喊我们帮忙？”

　　褚砚惦记着霍臻还在办公室等他：“不要紧的，我拿得下。”
　　曹元还没来得及再问，电梯就到了，褚砚只给众人留下一个好似被重物压折了的瘦削背影。

　　只有被大家亲切地称为□□同志的J·Pagne不明所以，拽了拽曹元的袖子：“怎么回事？为什么他要给霍总拿饭？不是有秘书吗？”
　　曹元看了一眼站在电梯门口的常坤，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谁知道呢，秘书工资不高吧。”

　　到了食堂，曹元找了个理由不跟常坤一起吃饭，□□也跟了过去，夏一峥倒是没吭声，不过拿个饮料的功夫，人也消失了。
　　常坤：……什么意思，吃饭都不带我，孤立领导？

　　另一边远离常坤，视线被遮挡的角落里，□□和夏一峥正在听曹元将八卦。
　　夏一峥直觉曹元似乎知道什么，从出了电梯就一直拉着他问。

　　“我不是很想说啊……”曹元苦恼地挠头，“但我觉得这件事老大做的不对。”
　　他口中的老大，指的是常坤。

　　夏一峥沉默了一下：“你说的是无条件地听霍总的话——这件事？”
　　曹元看他一眼，点点头。

　　□□同志听不懂他们的暗语，满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是中文吗？我好像听不太懂。”

　　总裁办公室里，褚砚没好意思坐在上次来时的座位上，去了对面，他刚刚把一些包装拆开，身边的沙发陡然一矮，霍臻也坐了过来，帮他一起拆包装。

　　“怎么不去店里吃？”霍臻问。
　　褚砚答：“怕你下午忙，来不及。”

　　霍臻侧头看他，“不忙。下次去店里吃。”
　　他喜欢之前那样听对方叽叽喳喳地讲着各种菜和酒的故事，热闹又活泼。

　　褚砚惊喜地看他一眼，乖乖点头：“好的！”

　　霍臻拆包装的动作一顿，抬手轻轻掰过对方肩膀，捧住后脑吻了下去。
　　他的吻一如本人，凌厉而充满压迫，唇齿间尽是放肆凛然的占有欲。没有接吻经验的褚砚很快就被他吻的晕晕乎乎，眼神也迷离起来。

　　一吻毕，霍臻指腹擦过他水润的唇角：“我上次问你的问题，想清楚了吗？”
　　褚砚左手攥着右手，拘谨又克制不住地兴奋，小幅度点点头。

　　——他觉得，霍先生大抵是不讨厌自己，愿意和自己有一些别的发展。
　　的吧？

　　霍臻满意地点头：“乖。我想听你收回分手的话。”
　　褚砚漂亮的眸子有如星辰重现，漂亮的不可方物，果断重复：“我收回！”

　　那时第一次见到霍臻他就想，如果对方能看他一眼就好了。
　　现在对方给的，远不止“看他一眼”。
　　这样一来，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

　　进度停滞的美尼斯小组召开了一次核心组会议。
　　从常坤到□□，没有一个人的思路是行得通的。
　　在经过了五六个小时的会议之后，几人绞尽脑汁地定出和之前不同的开发方向。

　　散会时，曹元本来想拉着褚砚说话，结果常坤先一步靠了过去。
　　“你的那个的单一神经元的开发思路的怎么样了？”常坤问。

　　褚砚：“还在研究。”
　　目前是有一些进展，可是最终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他不愿意多说。

　　常坤了然地点点头：“知道了。刚刚霍总给我发消息，说让你看一眼手机。”
　　褚砚一怔，拿出手机才看见有好几条未读消息，都是来自霍臻。
　　他耳廓一红，谢了一句常坤，连忙快步出去看。

　　他是午饭之后就开始开会，于是霍臻的第一条消息就在会议刚开始时发过来。
　　【晚饭有空吗？】

　　第二条和第一条隔了两个小时。
　　【买了你喜欢吃的甜点。】

　　最后一条是刚刚，【什么时候开完会？】

　　褚砚虽然不算工作狂，但是涉及自己领域的工作都十分认真，开会时全神贯注，根本就没想起来看手机。
　　他连忙回了个电话过去。

　　铃声在背后响起。

　　褚砚回头一看，发现霍臻从隔壁会议室推门出来，手里拿着他的平板电脑。
　　“小褚总公务繁忙，嗯？”霍臻走过来，扫了眼他腹部位置，“晚饭还没吃，饿不饿？”

　　褚砚略有些受宠若惊：“有、有一点饿的……”
　　霍臻领着人从另一头坐电梯去地下车库，他今天让特助先回了家，自己来开车。
　　等到褚砚在副驾驶位坐好，霍臻看着他乖乖系上安全带，黑色的一条像是桎梏，褚砚拴在霍臻身边。

　　霍臻忽然叹了口气。
　　褚砚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霍先生？”

　　霍臻问他：“美尼斯小组最近忙吗？”

　　褚砚回答的十分认真，把进度、当前难处、解决方案、成功可能统统汇报了一遍，十足的能干手下的模样。
　　最后不忘补充：“我觉得目前的方案可行性太低，今天刚刚定下来，以后每天下班之前开半个小时的例会，给他们调整或者改变思路。”

　　“每天开会？”
　　褚砚点点头。

　　霍臻忽然叹了口气。
　　从前一通电话会议能打一天的人，却说：“什么会值得影响吃饭？”
　　作为管发工资的人，霍臻就这么决定了：“以后美尼斯小组会议，必须留出吃饭的时间，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