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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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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岁那年,褚砚第一次踏进楚家大门。
由于生父不详,古板顽固的楚老爷子怎么都不让接受他,于是褚砚断奶后一直被丢给保姆照顾,直到楚老太太临终说想看小外孙认祖归宗,老爷子才终于松口。
到楚家的第一天,小褚砚不过是多看了两眼小楚灼的玩具,就被他记恨报复,推下了台阶不说,还诬赖说是小褚砚推他没推成,自己掉下去了。
所有人都围着小楚灼心疼地看护,甚至没有一只手去把地上的小褚砚扶起来。
从这天开始,只想把儿子丢给别人的楚妍,对小褚砚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要乖、要听话,才值得被大家喜欢。
他却最终活成了楚妍口中不乖、不听话、不值得喜欢的样子。
手机一震,打断了褚砚的回忆。
他刚到家没多久,手机上已经塞满了不同人发来的消息。
有常坤发来告诉他J·Pagne愿赌服输,加入了核心小组的;有曹元过来感慨“先驱者”居然是他开发的;还有一些没什么边距感的人,把报道直接转发给褚砚,问他是不是真的。
褚砚简单回了常坤和曹元几句就准备放下手机,却忽然收到了一条意料之外的消息。
【霍臻:恭喜维权。霍氏有个项目需要用到先驱者,等你处理完手头事情,我们聊一聊。】
褚砚这才想起来,他跟着楚右文那天,对方确实是过来跟霍氏聊合作的。虽然不知道后来为什么没合作成,但霍臻没收到先驱者宕机的影响就好。
褚砚:【好的。】
回复完消息,他立刻坐回了电脑前,给先驱者来了一次升级。
过于刻苦工作的后果是,五点才休息的褚砚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就要起床上课。
游魂一样的褚砚埋着脑袋走路,捂嘴打哈欠时来不及看路,自己把自己绊了一下,被不知哪里伸出来的一只手扶了一把。
“谢谢……”褚砚抬头,对上了班长略带关切的眼神。
褚砚:?
关切?
班长对上他被泪水充盈着的蓝眸,眼神都不知道看哪里好,干巴巴地说:“你没、没事吧。”
褚砚收回了自己被扶着的胳膊:“……没事,谢谢。”
褚砚抬起手准备拦住来往的出租车,旁边的班长走出几步,又折了回来。
“你……还是注意身体,别想太多。”班长别扭地好言相劝。
褚砚坐上车后,回望了一眼校门的方向,却发现大家竟然都在看自己,目光里带着他不曾见过的同情怜悯。
“小伙子啊,昨天熬夜打游戏了吧?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怕猝死啊——”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感慨。
褚砚若有所思地拿出手机,黑暗的屏幕里照出他明显憔悴的面容。
美人虚弱,惹人疼惜。
“这不是打游戏——”褚砚哭笑不得。
到了霍氏之后,褚砚又得到了相似的待遇,常坤、曹元和夏一峥都用那种带着同情的眼神看他。
不过是熬了个夜而已——
褚砚无力解释。
分工完成以后,有常坤组织的核心研发组工作进行的紧锣密鼓,根本不用褚砚操心,于是他拿着一段代码,乘电梯去了三十九层。
霍臻今天没什么重要会议,只需要处理一些文件签签字就行,秘书通知褚砚来的时候,霍臻领着人坐到了沙发上。
褚砚把手里的U盘推到霍臻面前:“霍先生,我把先驱者优化了一下,这是开通权限的代码,你给他们就知道怎么用了。”
霍臻只是看了一眼U盘,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瓶饮料放在褚砚面前,粉红色的碳酸饮料,不太像霍臻会喝的样子:“之前发给楚右文的草拟合同我昨天发到你邮箱里了,你看过吗?”
褚砚一怔:“没有。”
霍臻于是起身,从桌前又拿了一份递给他:“你看看,如果有什么你不满意的地方,我们可以聊。”
“……不用了,”褚砚抿了抿唇,从进办公室起就没和霍臻对视过一秒,“霍先生帮了我很大的忙,就算我投桃报李,帮你的忙了。”
垂下的视野里,对面的人西装裤下的长腿交叠,线条下可见肌肉弧度。褚砚只看了一眼,就触电一样挪开了视线。
霍臻没有接受褚砚的说法,坚持按照市场价合作,褚砚则莫名的执拗,怎么都不愿意拿霍臻那么多钱。
两人谁都不愿意让步,让利让的跟争利一样。
最后是霍臻想出了别的办法,对着肢体莫名局促的少年说:“这样,合作的费用按你刚刚说的,合同上80%来算,除此之外,霍氏帮你成立一家属于你的公司,如何?”
仅仅手里捏着“先驱者”这一项,未来都会有很多人找上门来寻求合作,褚砚不可能每个都亲自商谈。成立一家公司来处理这些事情,才是性价比最高的处理方式。
褚砚心里也明白,于是最后答应了霍臻的提议。
商量完正事,褚砚自觉起身告辞,临走前又壮着胆子偷看了人一眼。
“等下。”霍臻喊。
褚砚背脊都僵了,以为自己偷瞄人被发现。
听见霍臻说:“把饮料带上。”
他这才松了口气,把那瓶粉红色的饮料攥在掌心。
快走到办公室门口时,霍臻又说:“网上的新闻,需要公关部帮你处理吗?”
褚砚猜测应该就是别人转给他的新闻推送了,不过是上一场官司的报道而已,没什么值得删的,于是褚砚摇了摇头。
回到自己位置之后,褚砚还是上网搜索了一番。
有关自己和楚家的官司已经无限发酵,各家都有自己的报道,而在今天早上,有一篇文章格外的火。
撰文的记者旁听过案子,详细整理列出了楚家所有的恶行:除了抢走劳动成果,还有克扣生活费、多年来精神上PUA等,连楚灼愤怒时威胁要再把褚砚关起来的话都写上去了,称从这个话里面可以推测出,楚家肯定是没少违法拘禁褚砚的。
文章还放出了一段楚妍追着褚砚车跑,最后喊出的那句“不配得到任何爱和帮助”。
“他做错了什么?”记者最后无不愤怒煽情地写,“大概是生错了人家吧。”
推文最后,贴上了一张褚砚走出法庭的照片。
背后是血色夕阳,面容精致的少年身影单薄,一边是楚家人带着仇视的目光,另一边是乌压压的大群陌生记者。他垂着脑袋,嘴角抿起,垂下的眼神却带着阴翳。
推文转发量在一个上午已经超过十万,“心疼”的留言还在不断涌来。
褚砚看着照片里的自己,觉得分外陌生。
他竟然不知道,自己那时的表情是这样的——好像带着不甘。他还以为,自己早就彻底麻木了。
褚砚手摸着键盘,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让这篇文章消失。
但他最后只是拿出手机,指尖泛白地给霍臻发消息:“霍先生,这个新闻,可以让公关部帮忙处理吗?产生的成本和费用,我自己承担。”
霍臻:“不用,我来。”
短短四个字,简短,可靠。
让从来没有感受过被庇护的褚砚,心脏骤然漏拍了。
褚砚捏着手机,有些绝望地想——
我没办法不喜欢霍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