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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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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短短三天时间里,霍先生第二次说这句话。
褚砚本该高兴的,可他却忽然觉得一阵茫然的无措。
霍先生很好。
只是似乎有些太好了。
好到褚砚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悉心相待过,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一刹那浮现的想法是,以后可能不会有人对他这么好了。
而且霍先生不喜欢自己,他们之间再没有可能的。
本能和直觉告诉褚砚,这种温柔,是他不可触碰的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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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城作为一个新超一线城市,房租和房价都不便宜,如今的褚砚也要开始考虑日后的住房问题了。他需要大笔钱,才能重新拥有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家。
为此,褚砚重新打开了很久不上的白帽悬赏网站,准备偶尔去接几个漏洞修补任务,拿上一笔不菲奖金。
一眼扫过网页的时候,褚砚看到了一条贴别的悬赏,评级是三个+。
这代表着,已经有超过十五个白帽在这个任务上铩羽而归。
任务是来自一个ID叫“楚”的人发布的,信息页面显示奖金从一开始的两万美金,变成了如今的十万美金。
价值虽然高,评论区却骂骂咧咧的:【这个任务有问题,大家不要接,明明是这家公司小公子自己开发的程序,为什么他连让程序重新启动都不行?这我怎么查bug?开局给我把门锁死了】
【才看见评论,大概同时接任务的。顶楼上,不要接,这个任务有问题。】
【原来以为是破解不了的人说酸话,我亲自去看了一下。好家伙,大哥二哥说的没毛病,我也怀疑这个程序是这家公司偷过来的,因为据说这个程序运行这么多年,只找过一个人打补丁。那那个人呢?我不知道。PS:以上只是怀疑,你杠我你对。】
看到这些,褚砚明白,楚灼等不了太久。
花了一个小时迅速做完一个五万奖金的任务,褚砚打开了大卫。
他把代码一行行拉出来仔细检查,重新分析,一忙就过了晚饭时间,是胃疼的激烈感觉把他从专心的状态里拉了出来。
然而连吃饭的时候,褚砚脑海里都在跑着代码,纤细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敲打,把圆润指尖敲出嫣红颜色。
直到他放空的目光在忽然亮起的手机上停顿了一秒,思维才抽离了出来。
手机上有几十个未接来电,有些号码他认识备注过,有些则没有。这些电话如同短命的讨债鬼,只打进来两三秒就挂断,显示着另一边的心急。
褚砚接通。
楚灼声音沙哑,透着没能好好休息的疲倦:“褚砚,要怎么样你才能修一下’先驱者’?我给你道歉够不够?我错了褚砚,我不应该偷你的程序。”
褚砚捏了捏自己敲疼的指尖:“你去学校论坛里发帖子,承认你从十六岁开始就在偷我的程序,没有一个是你自己写的。然后你再说一遍,我要录音。”
楚灼:“……好。”
褚砚提醒他:“现在就去。”
电话那头传来牙齿磕在一起的愤怒摩擦。
楚灼早已无计可施,只能照做。
他发好了帖子:“现在可以了吧?”
褚砚查看了一下点击量陡然飙升的帖子,又让楚灼口述一遍,录好了音,“既然你已经承认了,那么我要求楚家也为霸占我的程序道歉,把先驱者和依靠它所得的收入归还给我。”
“你!”楚灼在那边直接锤了一下桌子,脆弱的木板震颤声在空档的会议室里回响,“这不可能!”
褚砚当然知道不可能。
楚家原本靠服装生意发家,然而自从有了先驱者,他们感受到了不用奔波就能赚钱的舒服,原来的生意便早就不上心萎缩了,如今一大家子都指望这个程序过活,怎么肯能把它拱手相让?
可他就是要掐住楚家的命脉逼他们就范:“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通话结束,褚砚把录音作为补充证据,给自己的律师发了过去。
挂了电话的褚砚重新投入到了研发“大卫”中,但他没过多久又回到了圆点。
就像是解一个公式,当中有一步,无论如何都算不对,褚砚不知不觉就耗了两天在上头。
隐约觉察到自己似乎有些走进死胡同里,褚砚干脆换了身衣服,到外头透透气。
十一月的昌城入了秋,天气凉爽,空气里隐约可闻桂花飘香,是褚砚幼年时候就分外熟悉的味道,片刻就浸润了肺腑。
晚上七点,小区里热热闹闹,路人行色匆匆,各为生计。
褚砚被烟火气熏染了一点,也想找个非虚拟世界的人说说话。
他打开了好几个社交账号,却没找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聊天记录乍一翻下来,基本都是学校或者班级的通知、他接的悬赏任务的信息。
唯一算得上私人聊天的,只有霍臻。
于是褚砚收了手机,转身上楼。
他无须一个朋友地走到了今日,自然也能日后一直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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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霍家。
前庭的桂花开了,夜风一吹便顺着一楼大开的门窗窜进来,扑了满鼻的香味,甜甜的,莫名让人想到某个少年。
霍臻如今一周也才回一两次霍家老宅,这会儿被霍老爷子拉着,品了点酒,眯着眼睛看长孙在沙发上上蹿下跳,一副颐养天年的模样。
只是看着看着,眼神老带着打量和试探往霍臻身上飘。
“您看什么。”霍臻问。
霍老爷子上下打量一眼幺子,样貌、脾性、能力,无一样不满意,只有一点——“我看你什么时候让我抱孙子。”
旁边霍家大嫂听了这话,目光不由自主看了一眼自己丈夫,后者却好像没听到一样,仍然笑眯眯地看着儿子。
霍臻修长手指转了转眼前酒杯,语气随意:“您有旭旭这个孙子了。”
心里想着这哪能一样?嘴上老爷子却说:“孙子不嫌多嘛,孙女也行,我也不是老古董,孙子孙女都喜欢的嘛。”
霍臻没搭腔。
不一会,老爷子又问:“徐家的千金,你要不要去见见看?”
霍臻如冰似刃的眉轻轻一压:“不见。”
老爷子一见他这副表情就知道说不得了,顿时不敢再念,只能闲闲碎碎地嘀咕:“二十好几快三十的人了,一点也不操心自己终身大事,真是不孝。”
霍臻按着脾气坐了一会儿,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没有消息。
不论是微信还是WBS论坛,都已经三四天没有任何来自褚砚的消息了。
他被老爷子碎碎念的烦躁,干脆自己发消息过去:【Z:最近如何?】
褚砚论坛的头像明明黑着,回复信息却很快:【Collapse:钻了死胡同,谢谢关心^ ^】
霍老爷子还在顽强地小声念叨:“……还跟楚家的那个混小子沾上关系,都是同性,成何体统……”
【Z:进了死胡同就换个思路。】
霍老爷子:【这也就算了,还被人甩,真是给我霍家丢人……】
那边褚砚没有再回复。
流浪的小猫崽不知道缩回了哪个巢穴里又躲着去了。
该把它圈来自己地盘里的,霍臻想。
霍臻把杯子里仅剩的一点酒喝完:“我累了,明天早上还有会。您早点休息。”
老爷子拄着拐杖站起来:“你这就不喝啦?我还没喝完呢!”
然而霍臻只是摆摆手,“让大哥大嫂陪您喝。”
霍臻一走,安静了一晚上的霍家大哥这才慢悠悠说话:“爸您也别急,老三他还年轻,肯定要找个自己喜欢的,您就多给他点时间好了。”
幺子不在,霍老爷子面容没那么和蔼可亲,掀了掀眼皮看了眼大儿子,没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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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闹钟在平素该起床的点如约响起,褚砚才意识到外头天亮了。
他昨晚直接坐在电脑前,忙了一整个通宵。
昨天Z的那句【条条大路通罗马】点醒了他,让他意识到了一道题目的多种解法,之前卡死的路豁然畅通,让他忍不住顺着思路,花了一夜的时间,把“大卫”的全新底层逻辑顺了出来。
时间是早晨八点半。
褚砚叫了份早点,吃完之后,顺着血液里仍然蠢蠢欲动的灵感,又酣畅淋漓地写出了另一种解法。
他打算把第二种拿去提交,作为美尼斯的基础语言。
一个昼夜过去,褚砚敲完最后一个字符,一种从未感受过的畅快在他胸膛里奔涌,成就感像是冬日暖阳,炽热了他浑身的每一个细胞。
在狂喜之前,他冷静地坐了下来,把两段不同的程序各自跑了一遍。
成功,顺利运行,没有任何问题!
褚砚兴奋地往床上一扑,摸出手机登陆WBS,【C:我成功了!谢谢你!】
【Z:SAI?恭喜。】
然而褚砚没能回复他,熬了整整三十个小时的人,已经在自己的床上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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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霍臻给美尼斯小组成员的两周时间才过去一半,褚砚却已经找出了答案,剩下的这一周褚砚也不浪费,该上课上课,下课了就回家跑数据,继续在完成的基础上丰满框架。
先驱者宕机已经一周,褚砚检查了一下和先驱者和楚家的状况,满意地看到楚家在四面楚歌的困境里越陷越深。
算一下时间,法院的传票应该这两天就会送到楚家了。
楚灼的事情曝光以后,他们两人都在学校里成了焦点,还有胆子大的直接当面问褚砚:“楚灼的那些程序,真的都是你写的?”
秉持着打楚家人就要打脸的原则,褚砚直接把那段电话录音发给了对方。
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这段录音迅速在学院里流传开来,其中最令所有人在意的是——楚家立身的那个“先驱者”,竟然也是褚砚开发的!
下午时分,已经有嗅觉敏锐的记者闻风而来,在学校门口等着采访褚砚。
然而黄昏时,褚砚迎着夕阳走出校门,等待他的却是两辆警车。
“你是褚砚?有人报警说你窃取财物,涉案金额重大,请配合我们做一下调查。”
褚砚迎着夕阳眯起眼,湛蓝眸子里盛了一湾霞光:“是姓楚的人报的警吗?他们栽赃我什么?偷窃楚家宅子里的赝品画?还是赝品古董?”
无人告诉他答案。
众目睽睽之下,褚砚坐上了那辆警车。
警车行驶,景色飞驰,早有楚家会对付自己的心理准备的褚砚,原以为此刻自己应该心如止水才是。
可他错估自己了。
车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他心脏的跳动逐渐聒噪,头脑里充斥着一个担忧。
偷东西的罪名可不好听。
霍先生,会怎么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