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他拒绝做前任》信川

14、14

　　深夜，屋内灯光暗了，少年打开最后一个打包盒，把屋里剩下的东西清点一遍，随手拉开了最底下的抽屉。

　　里头仰面躺着一个相框，画面里模样精致美艳的女人怀里抱着年幼的褚砚，那双一样湛蓝的眸子，隔着厚重的时光，茫然地望向如今的褚砚。
　　相框上铺着厚厚的一层灰，昭示着这个抽屉已经尘封多年。
　　久违到他都快要忘记照片上的人到底长什么样了。

　　褚砚在手机上看了一眼对方的动态。
　　堪称繁花锦簇。

　　每一天都有和各色人的合影，各种美食和各色美景。最近一条动态正巧是刚刚发送的，地址在对方位于英国的私邸，蛋糕香槟、宴会奢侈品，配了一句英文：“谢谢各位陪我过生日，爱你们。”
　　褚砚关上手机，没有再看。

　　-

　　虽然决定美尼斯基础构架的决策还没有做下，但一些相关的内容已经开始准备了。褚砚作为实习生，时不时会被其他人塞过来一些数据分析和整理的工作，褚砚照单全收，然后全部丢进了自己随手编写的程序里整理。
　　——要花上其他人一个上午整理的程序，褚砚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处理。
　　实习生的电脑主机立刻发出略显沉闷的风扇负荷声。

　　在褚砚浏览搬家公司信息的时候，一个面孔陌生的人走到他跟前，不怎么客气地敲了敲他显示器的上沿，把屏幕敲的直颤：“小天才，我昨天给你的数据包弄完了没有？要是不会弄别耽误我功夫。”
　　褚砚实在不记得对方这张平平无奇的面容：“请问是哪个数据包？”
　　对方脸色登时有点难看，语气也变得盛气凌人起来：“明甫斯基《强人工智能常识》里头的所有数据包。你连我布置的任务是什么都忘记了？你这是什么工作态度？现在的大学生真是心比天高还眼高手低。”

　　褚砚低头在电脑上找了一下，看了一眼对方挂在脖子上的工牌代码，把数据包发到了对方的电脑上：“发给你电脑了。”
　　对方的批评戛然而止：“真是心里没点数……什么？你怎么发给我电脑的？公司内部互联网络需要特殊代码才能互相发送文件，我都花了两天才破解这个部门彩蛋，你一个实习生，怎么可能自己破解的了？有人帮你？”

　　褚砚皱眉：“啊，你说那个。我来第一天就破解了啊。”
　　他甚至都没花超过五分钟，一眼就做出了解答。

　　对方完全不相信，瞪着眼睛看了褚砚几眼之后，撇着嘴角：“嗤，让你说大话，你这个电脑肯定是前面的人没有清理完数据。”
　　但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心虚。部门每一台电脑都会在前任离职时被彻底检查、清空数据，以霍氏的谨慎，清理遗漏的概率低到接近于零。
　　“行了，我去看数据，年轻人以后少撒谎。”他嘴硬地说完就一溜烟回了自己的位置，果然看见数据包已经在桌面放着了。
　　再点开看一眼，数据包都整理的十分漂亮，即便心里不愿承认，效率和质量比他自己做的都要好很多。
　　他竟然被一个才二年级的大学生，超越了。
　　对方真的有这个能力吗？
　　他不信。他不能信。

　　正在男子愣神的时候，邻桌的同事忽然有些暴躁焦虑地抓了一把头发：“啊——怎么回事啊！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啊！”他自言自语，“我都TM检查五遍了！这怎么提交啊！”
　　男子看了过去，下意识望了一眼褚砚的方向，眼前一亮。

　　三分钟后。
　　褚砚刚跟搬家公司约好时间，办公桌再次被围住。一个是刚刚过来要过数据的，另一个褚砚有点印象，昨天刚因为数据包出问题被常坤点过名，模样看起来也有点呆。

　　前头来过一趟的名叫吴恒，他和之前一样敲了敲褚砚屏幕：“小天才，来新活了。前头我让你做的那个你不是自己处理的吧？这个我们看着你做，别偷奸耍滑了。”
　　有点呆的名叫江文绪，挠着脑袋递来一个U盘：“数据包在里面了，你电脑有问题，我们数据包发不过来。”

　　褚砚瞥了眼自己屏幕右下角的数据报告：“我电脑没问题，你发过来的数据包被我拦截了而已。”
　　没有一个字符能在褚砚没察觉的情况下被投递到他的电脑里。

　　“这怎么拦截？”江文绪诧异极了，耿直地指出：“除非你跨过整个公司的系统，自己又构建一个防御网络。”整个公司里，也就常坤为首的那么几个人能做到。

　　褚砚没理会他的惊呼，把U盘里的数据包投入程序里。
　　吴、江两人见他只动了下鼠标，按了一次键盘就不动了，纷纷皱起眉头。吴恒更是刻意大声地宣扬：“我说小天才，就算你能力不够不会分析数据，也不应该消极怠工啊！”

　　声音大到三排开外的夏一宇和曹元都听见了，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曹元一听就乐了。虽然褚砚小他好几岁，但对方能力比自己强是事实，他早就在这几天的交流里发现了，结果他听见了什么？比自己还不如的吴恒，居然敢说褚砚不会数据分析？
　　有戏看！
　　曹元直接蹿了过去。

　　夏一宇看见曹元背影里透露的兴奋，犹豫两秒之后也起身走了过去。
　　褚砚还不知道职场险恶，有了对比，他就知道自己的好了。

　　褚砚从吴恒的脸上，看到了曾在楚家人脸上出现过的表情，连眼里闪烁的兴奋都别无二致。
　　他对这样的恶意已经十分熟悉。

　　“不如这样，”褚砚摸了摸键盘一角，指尖透着粉色，“我把你没有解决的漏洞修复，你们两个也不要再来浪费我时间。”
　　他只想早点把大卫编写成功，并不想在这种没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吴恒从大学到入职霍氏，一直顺风顺水，被家人朋友捧着，第一次被一个他瞧不上眼的实习生这么“欺负”，眼睛一瞪就要骂人，被旁边赶来的曹元一巴掌打断。
　　“啪”的一下，曹元拍手，“这个主意好！”
　　曹元是常坤的得力干将，得罪他风险不小，吴恒只有青着脸答应了。

　　旁边围观的夏一宇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曹元：“我也觉得公平。”

　　帮完人的曹元犹觉得不够，认为应该让自己的上司见到褚砚的实力，也好早日放下对他的“渣男”成见，于是曹元立刻给常坤发消息，正大光明打起小报告：“老大，吴恒把江文绪搞不定的那个数据包丢给褚砚了，这会我们围着看呢！”
　　然后不到一分钟，常坤也找了个理由摸了过来：“哟，都在呢？在干嘛，我也看看。”

　　吴恒顿时觉得底气足了。
　　谁不知道霍总看褚砚不爽？常坤可是霍总在办公室的代言人，他这会过来看褚砚笑话，那不就等于霍总看褚砚笑话吗？

　　然而他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听见褚砚冷冷清清说了一句：“好了。”
　　吴恒没反应过来：“什么好了？”

　　褚砚和之前一样，顺手就把数据包发了回去：“数据包发给你电脑了。”
　　吴恒愣了一下，和江文绪一起冲回电脑看了一眼，其他人也跟了过去。两人震惊地发现，江文绪两天都没能理顺的数据，居然就这么短短几分钟里就被褚砚处理好了。
　　众目睽睽，无可挑剔。

　　常坤甚至亲自检查了一眼，语气轻飘飘飘的：“哟，处理挺好，没什么问题。”
　　吴恒无法继续挑刺。他只觉得多年累计的骄傲被一刹那击碎，冲回褚砚面前，对着这个比自己小一轮的少年吼：“你怎么做到的？”

　　围观的人同样十分好奇。

　　褚砚于是拉出自己写的程序，从桌面上随便拖了个数据包进去做展示：“我自己写了个程序，没必要浪费时间一点一点矫正整理。”

　　花费时间自己整理的其他人：“……”
　　他们何尝没试过呢？只是数据处理量级放在哪里，他们自己写的程序处理不了。
　　可是这个大学都没毕业的少年却做到了他们都没能做到的事情。

　　躲在最后看好戏的常坤：C神好样的，让虐菜来的再猛烈些！
　　余光里看见有人偷瞄自己，常坤赶紧板好脸，转身离开。

　　吴恒脸火辣辣的疼，还要被曹元乘胜追击：“别忘了，以后别找褚砚麻烦了啊！”
　　他瞥见常坤板脸离开的背影，冷哼一声。有点本事又怎么样？自己不找无所谓，褚砚得罪的可是霍总，会有人来收拾他的。

　　好戏结束，人群随之散去，留下一个忧心忡忡的曹元：“我为了挽回你在我老打算心中的形象可真是煞费苦心……你说你渣谁不好渣霍总，万一霍总后面真的针对你怎么办？”

　　褚砚听完弯了弯眼：“不会的，霍先生不是那种人。”

　　曹元看褚砚的目光宛如看一朵单纯小白莲。
　　卡实习、当众给难看、示意手下为难、私底下还让褚砚熬夜做方案——如果这都不叫针对。
　　曹元现在彻底觉得，传闻肯定有问题。就褚砚这个单纯的样子，哪里知道怎么当渣男？

　　八卦一定是误传。

　　-

　　褚砚下午的课程开始的晚，但他有些资料需要查，于是午饭之后他就匆匆赶往学校图书馆，拿了几本书在靠窗角落里翻阅。
　　没多久，其他吃完午饭的学生也回到图书馆学习，褚砚周围的人多了起来，议论声也多了起来。褚砚原本没在意，直到有人路过时，“不小心地”拂掉了他桌上的书，两次。
　　第三次时，褚砚终于不得不在意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对面的桌子坐满了人，正中间被簇拥着的，正是楚灼。
　　零星议论传入褚砚耳朵里：“……非常乱的，不知道有没有得什么性病。”
　　“对啊，我跟他一个高中的，他高中就交了不止十来个男朋友的。”
　　“这么个烂人，居然还敢诬陷学长。也不看看自己有那个能力写程序么。”

　　褚砚起身换了个位置。
　　半个小时后，他离开图书馆去教室，背后忽然出现的议论阴魂不散：“到底是怎么跳级成功的啊，是不是跟教务处的老师睡了才换来的……”

　　褚砚脸色冷了下去。
　　这句极具侮辱意味的话也被楚灼忽然出声打断：“够了。不要这样说我堂弟。”

　　围在楚灼身边的人都因为“堂弟”这个词而震惊了。
　　楚灼捂了捂脸：“抱歉……因为我堂弟是我姑姑的私生子，我一直想保护他的隐私才没有告诉过大家我和他的血缘关系。就算他污蔑我、不喜欢我，他也是我的家人。”

　　褚砚陡然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起来的速度，直奔教室而去。
　　攥起的手指握的很紧。

　　坐下后没多久，褚砚手机弹出一条号码陌生的短信：不好意思啊堂弟，我也不是故意告诉大家你是私生子的，实在是你太不讨喜了。流浪犬还敢冲主人汪，你有那个资格吗？等着流浪街头吧。

　　褚砚的目光在流浪街头几个字上停留了片刻。对楚灼的了解告诉他，对方说的大概是字面意思。
　　——是楚妍留给他的房子。楚家肯定要在这个上面做手脚。
　　可是楚妍出国那年就已经做好了过户，手续上应该没有问题。

　　褚砚冷静地思考了一圈，仔细回忆起楚妍告诉自己的话。
　　记忆里楚妍的面容已经模糊，好在她跟褚砚耐心交代过的话不多，很快就能回忆起来。
　　——妈妈把房子已经过户给你了，等你十八岁就可以去问你外公要房产证了。

　　褚砚看着面前漆黑的电子屏幕，上面倒映出他自己冷清的蓝眸。
　　房产证，在楚家。

　　最差不过被楚家拿回楚妍原本留给他的房产。

　　果然，晚上褚砚安排搬家的时候，警察上了次门，带来了报警的后续消息。
　　“我们调查过了，你这个房产是人家的，别人自己撬自己家门，没什么不合法的。”他们虽然觉得对方见到自己心虚的反应不正常，可合法文件上白纸黑字写着，房产早在十年前就被赠给了楚灼。

　　褚砚毫不意外。
　　他把新家挪到了昌城远离楚家的另一边。
　　原本只是保险起见的准备，最后却成了现实，时间匆忙，他只能找到一个面积有限的房子，那些原来堆满整个房间的服务器无数可去，堆积在偌大的客厅里 。

　　房子是许久没人居住的公寓，半夜搬来的褚砚无处落脚，只能清理出小片沙发区域，铺上毯子暂时用来休息。
　　他给楚妍打了个跨洋电话。

　　接通之后，褚砚听见另一头有人用不同语言喊生日快乐，看来是楚妍的生日派对延续到了第二天。
　　“怎么了宝贝？”楚妍声音洋溢着慢慢喜悦和幸福。
　　“昌城灵越区的那套房产，你过户给我了吗？”褚砚抱着腿坐在沙发里，低低地问。

　　楚妍一边感谢身边送生日祝福的人，一边随口回答褚砚：“对，十年之前就过户给你了，怎么，你外公把过户的文件和房产证给你了？”她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这意味着你成年了，成年快乐宝贝！我这里好多客人都等着我去招待，晚一点我再给你来电，乖。”
　　电话里的热闹陡然被掐断，只剩下挂断的嘟声，空洞又机械。

　　在沙发上将就了一晚的褚砚睡的很不安稳。
　　梦里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婴孩哭声，而另一边又是近在咫尺的欢呼、吵闹音乐、派对声音。
　　一觉醒来，褚砚只觉得头疼欲裂，大脑发晕，完全不记得昨晚到底梦见了什么。
　　他靠在沙发上刷了会手机，忽然被一条来自昌城科技大学公众号的通知吸引。

　　【严肃处置！ 教职员工以权谋私，删除学生比赛作品】
　　推送里称，二年级教职工张兴以权谋私，自称收取了四年级毕业生楚灼的贿赂，并删除了班级里学生褚砚的比赛作品。学校里正在对这件事情进行严肃调查。

　　褚砚把推送看了两遍，只觉得晕晕乎乎的脑袋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他的投诉发出去那么久都没有用，全靠霍先生直接把事情捅到副校长那里才会查的这么快。这是霍先生的功劳。

　　褚砚心里有些酸酸涨涨，等到把推送转发给了霍臻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打扰了对方，立刻又后悔了。

　　可是褚砚又忍不住捏着手机想，表达感谢，应该不算干扰吧？

　　-

　　霍家。
　　霍臻站在浴室的镜子前，下颌涂了泡沫。收到褚砚转发的推送时，他发现电动剃须刀坏了，于是转而拿起了普通刮胡刀。

　　但是那边除了一条推送外，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只除了聊天框最上方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暂停片刻然后反复显示。

　　像只反复试探外面有没有危险，最后却又缩回窝的小猫崽。

　　一个走神，霍臻下巴传来一阵刺痛，不小心刮伤了自己。
　　这样的失误他和多年没犯过了。

　　换好衣服之后，“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显示也还没有消失。
　　霍臻在床边坐下，阳光把血痕照的分外明显，干涸的血迹给他本就冷硬的轮廓更添一份致命的性感。
　　他登陆WBS，发了条消息。
　　【Z：今天如何】

　　那边回的很快：【Collapse：发生了很好的事情^ ^谢谢关心】
　　霍臻等了一会。

　　大抵是合适的距离让对方感受到了安全，那只试探很久的小猫仔，颤颤巍巍冒了头，用粉色的爪子拍了拍霍臻，蓝眸水汪。
　　【Collapse：有个问题，可以请教一下你吗？】
　　【Z：可以】

　　那边犹豫了几秒：【Collapse：我想感谢一个人，但是怕打扰对方。】

　　霍臻切回微信，果然看见还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
　　【Z：不用怕。】
　　霍臻垂眸看着手机：【可以给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