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星泪》克里撕喵

10、玖（修）

　　傍晚回到连府，连祥睿心事重重，进入正厅时连候在门边笑得花儿似的两个妹妹都没看到，直到他坐下来，抬起头，才惊觉连璧笙和西敏站在跟前。

　　“大哥，你在想什么呢，我和阿笙怎么叫你都没反应？”西敏背着手笑问。

　　“是啊大哥，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阿笙看了好担心……”连璧笙皱眉关切的看着他。

　　看着眼前两个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连祥睿心中一阵抽痛。

　　他要如何，才能保护好他的亲人，让她们平平安安的活着？他一直仔细的保护着阿笙，不让她接触过多宫内的事，就怕她被卷入宫里的尔虞我诈中，无缘无故牺牲。可尽管他护得多么仔细，却还是逃不过帝王的算计。

　　难道只因为他们是生在将相家，便注定着要为那座宫城牺牲么？

　　额上突然一阵冰凉，连祥睿回过神来，看到西敏正用手探着自己的额头，脸上写满担忧。

　　“大哥不会是病了吧？”

　　收起沉甸的心事，连祥睿勾起嘴角感动的道：“我没事，是这几日太忙了，有些累。”

　　“大哥要注意身体才是，病倒了我和阿笙可抬不动你。”西敏笑道。

　　“知道了，我会注意的。”连祥睿笑着揉了揉她的头。西敏突然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袖，道：“大哥！”

　　“恩？”

　　西敏看了连璧笙一眼，笑嘻嘻的说：“因为大哥最近不怎么回家，我和阿笙猜测大哥一定很忙很累，所以我今天和阿笙一起做了一桌子好菜，等着大哥回来享用！”

　　“哦？”连祥睿有些意外又有些感动。“你们俩亲自做的？”

　　连璧笙低头笑得羞涩：“我……我做的不好，一会儿大哥吃了可不要笑话我。”

　　“不会不会，阿笙做的很好吃！我偷偷尝过了，嘻嘻~”西敏对连祥睿小声的说。

　　连璧笙听到了，美目瞪圆：“好哇，你竟敢偷吃！”

　　西敏朝她做了个鬼脸：“我就偷吃了，你来打我呀，来呀！”

　　“你以为我不敢么！”

　　“嗷女王饶命！大哥救我！”

　　连祥睿被她俩逗笑，一时百感交集，心中又酸又涩。

　　西敏连璧笙打闹完后，又来到他跟前，将他拉起来，牵着他朝膳房走去。一路上，连璧笙都在控诉西敏是如何将他们的厨房毁了又毁，西敏则是吐舌头笑话连璧笙不会生火，分不清什么是辣椒什么是萝卜。

　　连祥睿听得哭笑不得，没有追问厨房的情况，而是拉着两个少女反复检查她们身上是否有受伤的痕迹。

　　来到膳房，掀起珠帘，他就看到两个少女精心为他准备的食物。

　　不过几样简简单单，看不出原貌的小菜，他却在看到的那一瞬间，泪湿了眼眶。

　　他快步走到桌前坐下，一副急于品尝的模样。

　　连璧笙取来碗筷，盛好饭，递给他。浅笑道：“从来都是大哥照顾阿笙疼爱阿笙，阿笙一直以来都没能为大哥做些什么。不过几样小菜，希望能消除大哥的疲劳与烦恼。大哥，不要太累了，心里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以对我和敏敏说的。”

　　连祥睿紧紧握住筷子，极力克制内心翻涌的感动与难过。他连祥睿何德何能，能拥有两个这样懂事的妹妹？

　　“大哥，快吃啊~”西敏坐在他对面，托着下巴，笑着说道。

　　他夹了一筷青菜，送入嘴里。那味道说不上太好，但却给他一种被人珍惜、重视的感觉。

　　“好吃。”连祥睿笑道。

　　连璧笙有些激动：“真的吗？那是我做的！”她在连祥睿身边坐下，用筷子将自己做的所有菜全往他碗里夹。

　　“不公平，阿笙你全夹的是自己做的！”西敏不满的抗议，也坐到连祥睿身边给他布菜。

　　把她俩做的菜全尝过去一遍，他连称好吃，将两个少女哄得喜笑颜开。

　　看她俩笑得开心，连祥睿放下筷子，试探的开口道：“传说在民间，女子学会了做菜，便是到了嫁人的年纪。仔细想想，阿笙，你的确是该找个好人家嫁了。”

　　连璧笙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大哥嫌弃阿笙了么？我不嫁！”

　　连祥睿摇头，“阿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岂容你说不嫁？将来大哥也是会娶妻的，到时候大哥会有自己的生活，你难道还要与大哥，还有你嫂子住在一起么？”

　　连璧笙沉默着不说话。

　　“大哥不是现在就催你嫁人。”连祥睿叹气道，“只是想知道在婚嫁之事上，你是怎么想的。九朝都多少年轻俊杰，只要你喜欢，人不是太差，大哥都不会阻拦你跟他在一起。”

　　“嗤，”连璧笙翘起嘴角笑了一下，“那些人我是瞧不上的，整天就喜欢酸溜溜的念诗，见到姑娘就像狼见到羊，恨不得扑上去，俗不可耐！”

　　“哇，你眼光这么高？”西敏笑道，“那阿笙喜欢什么样的男人？说出来让我和大哥听听呗？”

　　连璧笙抬起眼，看着连祥睿，道：“我一不嫁帝王，二不嫁富商，三不嫁武将！”

　　连祥睿愣了愣，问道：“为何？”

　　“帝王向来后宫佳丽三千，不会专情于一人；而那些腰缠万贯的有钱人，更是不懂真心为何物，只会玩弄别人的感情。”连璧笙缓缓道，“至于武将，我不想嫁一个整日脑中只有战事却对自己的妻儿不闻不问的莽夫！”

　　“阿笙！”连祥睿皱起眉，敲了敲桌子。“不许这样说爹！”

　　连璧笙蹭的站起来：“阿笙说的难道不对吗？若不是爹的眼里只有朝廷只有战争只有胜利，我至于从生出来到他死才见过他两回吗？！这样的人，他不配做丈夫，更不配做父亲！”

　　连祥睿很想发火，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她说的没错，对于她来说，“爹”是个不愿意提起的名号。尽管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努力的替爹弥补，可还是无法抚平她心里的伤。

　　看见连祥睿的怒容，连璧笙感到有些愧疚。她别开头，低声道：“大哥，抱歉。”

　　西敏来到她身边，紧紧抓住她的手，对连祥睿道：“大哥，你别生阿笙的气，她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连祥睿低声道。“是爹欠她的。”

　　“他不欠我。”连璧笙道，“若没有他，世上也不会有我。恨只恨，阿笙生错了地方吧。”她说完，擦擦眼角，拉着西敏跑了出去。

　　连祥睿疲惫的将脸埋入掌心里，沉沉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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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长长的回廊上奔跑，直到回到自己的院落里，连璧笙才停了下来，转身抱着气喘吁吁的西敏哭了起来。

　　“别哭别哭，没事的。”被连璧笙的心情所感染，西敏脸上也挂满了泪。

　　“敏敏，我是不是很坏？”连璧笙哭着问，“我明明知道大哥很疼我，舍不得我受委屈，舍不得我难过，但我却总是伤他的心……其实我一点也不后悔生在连家，做大哥的妹妹，但我就是忍不住说出那些话……”

　　“大哥不会怪你的，你不要太自责。”

　　“我不想嫁，我真的不想嫁……敏敏，我好害怕……我害怕离开大哥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与一群陌生人一起生活，我害怕那个人不能爱我一辈子，害怕我的孩子将来会重蹈我的覆辙……”

　　西敏心疼的抱紧连璧笙，低声安慰：“不会的，阿笙，你一定会遇上一个一心一意爱你的人。他会比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疼你爱你，永远不会背叛你。”

　　“会有那么一个人吗？”连璧笙轻声问。

　　“会有的。”

　　连璧笙抱紧西敏，将脸埋入她颈间，闷声道：“敏敏，谢谢你。”

　　“傻瓜。”西敏含泪轻拍着她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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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连祥睿跪坐在祠堂里，闭着眼沉默不语。牌龛前的香早已燃尽，但屋里仿佛还弥漫着青烟，一如连祥睿心中的愁云挥散不去。

　　今日他不过试探了着提了一下婚嫁一事，就让阿笙如此不愉快，若她知道了自己或许会走上北上和亲的命运，又该作何反应呢？

　　他该怎样做，才能不伤害到阿笙呢？

　　若爹还在，定是认为为国牺牲是连家的荣耀，阿笙必须欣然接受。可他却希望自己与阿笙能远离那座宫城，越远越好。这想法或许不孝，但却是他所认为能保护连家人最好的方式。他不像爹不像爷爷，拥有一身的好武艺，能上阵杀敌保家卫国。他只能做一个文官，在幕后出谋划策。

　　连家的祖宗啊，你们若在天有灵，就请保佑阿笙吧……

　　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连祥睿睁开眼，紧紧注视着祖宗的牌位。

　　不如就放阿笙走吧，让她和敏敏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若还继续待在连家，就算这次逃过了和亲，谁知下一次又会卷入怎样的牺牲中呢？或许她离开九朝都以后，便能遇见她的命定之人。不受规矩束缚，她也能过得快乐些，不是么？

　　连祥睿摇头无声的笑了。他真是疯了，竟会想要赶自己妹妹走。他一定是世上最糟糕的哥哥了吧？

　　“大哥……”身后突然传来声音，连祥睿回过头，发现西敏怯怯的站在门边看着他。

　　“敏敏，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西敏跨进祠堂里，在连祥睿身边也跪坐下来，道：“我睡不着。”

　　连祥睿笑笑，道：“想家了么？”

　　西敏摇摇头，说：“这里就是我的家。”

　　连祥睿轻轻一叹，道：“敏敏，大哥真的很高兴你能来到这里。”

　　“我也很高兴能遇见你们。”西敏道。

　　看了看连祥睿，西敏问：“大哥这么晚在这里，是还在生阿笙的气么？”

　　连祥睿叹道：“我永远不会生阿笙的气，我只气自己，没办法保护阿笙。”

　　西敏摇头道：“不会啊，我觉得大哥把阿笙保护得很好。若没有大哥的保护，我相信现在的阿笙一定过得很糟糕。阿笙曾跟我说过，她宁愿用一个爹，换十个大哥。这世上最疼她爱她的除了大哥就没有别人了。”

　　连祥睿笑笑，忍不住抬起手揉了揉西敏的头。

　　西敏道：“阿笙今天说那些话，是因为害怕失去大哥。”

　　连祥睿叹道：“我也不能一辈子护着她。我终归是要将她的手，交到另一个男人手上的。”

　　西敏问道：“大哥，是不是有人上门来提亲了？”

　　连祥睿摇头。

　　“那怎么……”

　　“夜深了，敏敏，回去歇息吧。”连祥睿温言道。

　　西敏只得道：“好吧。”

　　连祥睿起身，将她送回院落里。

　　“大哥回去后早点睡，你最近一定都没好好休息。”连祥睿临走前，西敏叮嘱道。

　　连祥睿笑着点头，转身离去。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叫住西敏。

　　“敏敏。”他道，“阿笙以后就交给你了。”

　　不等西敏有反应，他就转身快步的离去。他月下的背影，显得那么的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