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哑》不爱熬夜的黑眼圈先生

9、第 9 章

　　医护人员的休息室建在地下一层。

　　纪晟懊恼出来时没捎上手电，只能摁着耳屏外的终端延接键，勉强射出点微弱探明。

　　周遭像是被墨鱼沤了囊汁，处处都只觅到不见五指的幽暗。未知的隐匿间好似长满骨碌转动的瞳仁，仿若每一片漆幕背后都掖藏猩红厉鬼，下一秒就能扭过脸来把胸腔里那只砰砰作响的脏器撕扯粉碎。

　　但纪晟倒没在怕的。
　　他只是担心光线太暗了下楼容易绊倒，这张帅脸保不齐会摔磕留疤。

　　“靠，亥区的设施真是...欠电费了吗灯也不开，连军院都不配个电梯。”

　　终端的淡光终不敌强劲的黑魔。
　　在他即将踏下最后几级台阶时，设备忽明忽暗地闪烁两下，最终告了罄。

　　浓郁的黑暗咯咯叫嚣着将猎物吞吃干净，瞬间，他整个人被一团恐惧的未卜死死包裹。

　　“...解伶，”纪晟麻利地摘下终端耳返，顺着吐字节奏一下下敲叩探灯，“你、可得、好好、报、答、我、啊。”

　　等最后末音化落，照明居然奇迹般地回光返照，瑟缩钻出几点零星。

　　“呵，祖传秘诀。”
　　他满意地捏起重生的微弱，向前探去。

　　只见那台阶最下方，竟伫着个人影！！
　　人影正仰着张吊诡的白脸，怔怔盯着上方。

　　“我操！”

　　纪晟猝不及防地跟鬼来了场面基！
　　对方隐约有扑上来的架势，他手边没武器，断然冲下阶抡起拳头就是通要命的钝击；没想指骨刚砸到实质，耳畔便递来声叫骂。

　　“纪晟你他妈有病是吧！”

　　他把光朝鬼怼去，赫然是严屹这厮熟悉的臭脸。

　　“...”

　　“不是...你大半夜地到这玩捉迷藏啊，跑负一层跟鬼躲猫猫？”
　　严屹左手掰着自己右臂，脸色难看地活动肩胛骨。
　　“你又是刚从隔壁哪家神经病院跑出来的鬼，上来就揍人。”
　　“我是来找人的，全医院的医护都失踪了，”纪晟手挑转起那可怜的电源，方寸间的窄地随着光线晃动摇身一变KTV，“怎么，别跟我说你是老大爷饭后遛弯溜这来了啊。”
　　对方蹙起眉倚墙，没声好气地说：“我也是找医生，刚调查完巡逻的那帮孙子出来发现医生全不见了，以为楼道有灯就没带手电，结果下到底听见有东西在台阶上叽里呱啦乱叫，没想到一看还真又是个孙子。”
　　“你他m...”

　　话还没吐全，只听不远处忽然撕裂一声凄冽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

　　没过多久，又依稀传来一声清脆的上.膛！

　　“喂！小心！！”
　　纪晟咽下前句没来得及脱口的脏话，一把拽过严屹，只见他方才头靠过的墙面，被子.弹狠狠连灌四五个坑！！

　　对方是谁？有多少人？怎么进来的？！！

　　眼下两人都没有捎枪，那帮好吃懒做的队员早就溜回军部睡大觉了，在这样寡不敌众的单薄下，要是唐突交火，无疑凶多吉少。

　　严屹摁着对方腰间示意蹲下。

　　枪.声明显是从2点钟方向传来的，那一片区域是护工休息室；如此看来，军院迟迟不见人影的原因是已经遇害了。

　　“往左走。”纪晟压低嗓音说。
　　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左边是医生的休息区，枪手已经发现了他们，必定会循声追过来，要是顺着台阶跑上去的话只会把枪火引进医院，目前在不确定对方人数的情况下，暂时先找个避风港观察才是明智选择。

　　他们勾着身子在黑暗里悄然前行，停滞呼吸，生怕扰出半分动静。

　　慢慢，身后的隐约传来了鞋跟踏上地面的清脆，一声声敲在他们心坎上，瘆得全身颤麻。

　　纪晟摸到了一扇门的把手，他把指尖贴上识别端，系统自动检测到最高权限，弹出了一隅窄小的观测眼。

　　通常来说，观测眼能够根据周遭光度来决定是否打光，可室内明显是暗的，他往眼口谨慎探去，却只望到一片透亮的乌黑，边缘甚至还诡异地泛红。

　　倏然！猝不及防地由远及近在地面溅起一溜火星！致命的枪子追着他们脚后跟像恶狼般扑来！！

　　来不及考虑这么多了！纪晟一把拧开门，没料迎面砸倒一个浑身发腥的重物！定睛一看，这分明是具七窍流血的尸体！

　　刚刚观测眼看到的模糊，是被死人的脸给贴住了。
　　“靠。”
　　他心底蹿起阵发毛。

　　开门瞬间便收获了一个热情的面对面拥抱，此时血尸正撂在他胸怀，摇摇欲坠的脑袋枕进肩窝，只要扭头就能撞见对方都快绷线的脖颈。

　　黑暗中那人枪.口往上抬高了几寸，弹舌舔着严屹右臂擦过，他一把扯来纪晟身上压的大兄弟，尸体瞬间被枪.子顺着腹部直直往上灌透胸腔，最后爬上脑袋炸出股沤臭的腥热！
　　他手当即一松，只听尸体啪嗒坠地，与此同时，纪晟把严屹拽进房内，借着紧咬不舍的枪音掩去锁门声。

　　不出三秒，对面讪讪哑火，接着便诡异地噤了声。

　　室内略有几缕浮动的暗光。
　　两人屏住呼吸贴在门沿，多年的军人素质将他们打磨得格外冷静；此时能做的便是等待凶手下一个发声契机，好来判断对方的势力。

　　只听在远处的黑影里，鞋跟踏着脆耳的步点，幽幽走来。

　　“咯噔、咯噔、咯噔...”

　　每一脚都像是轧在人心尖，刺得生疼。

　　突然，走路声在隔着门有一米远位置时刹住了，取而代之的是声诡异的吱笑。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尖厉的瘆笑扎透假寐的死寂，隐匿在暗里的阴鬼瞬间鲜活起来，开始疯狂抓挠起人的心脏。

　　“是女的。”纪晟蜷在门左侧，背抵冰墙，听得浑身不自在。

　　没过多久，那声诡笑就莫名其妙地散走了。他们在原地静静停滞了二十来秒，也没再捕捉到丝毫声响。

　　“走了吗。”漆暗里，严屹的低哑沉沉飘来。
　　纪晟喉结微滚，死抿许久的双唇紧紧粘黏，再启时牵动了微扯。
　　“我觉得...没有。”

　　说完他俯下.身，耳朵靠近薄凉的金属门，汲取外界动静；突然，隐约递来一丝细微的窸簌！他贴得更近了些。

　　下一秒，只听隔着扇冰门，那声凄厉的鬼嗓就这么不偏不倚地直扎耳蜗！！

　　“你藏好了吗。”

　　纪晟顿时一阵生理性寒颤！短暂的空白期内严屹一把将他往自己右边拽，两人忙不迭撞到旁侧的档案柜上。

　　耳边是阵欲聋的枪泄，抬眼只见那扇金属门早已被穿成骇人的马蜂窝！

　　纪晟望向自己刚才靠墙站的死角，要不是被这家伙扯过来，恐怕自己也得沦落成筛子，嘴角不免牵起个强笑，“谢了。”
　　“只是不想欠人情。”对方语气依旧冰冷。
　　“喉，合着是报在楼梯口我拉你那下的恩啊。”
　　“你话好多，”尽管视线昏暗，严屹眼睛始终咬死门口，“再废话，我就拿你当枪靶。”
　　他口齿间压出声蔑笑。
　　“好啊，谁拿谁，还说不准呢。”

　　支离破碎的败门被轰然撞塌！

　　借着昏光，瞧见袭击他们的居然是一个身段矮小的丫头。

　　姑娘染了头碧蓝的靓发，扎着元气灵动的双马尾，一身鲜艳的花花绿绿，活像个放荡叛逆的青春少女。

　　当然，前提是手上没有端着挺比她还魁梧的机.枪。

　　子.弹像冲破囚笼的渴求泄.欲的禽.兽呼啸而来！
　　所到之处的桌椅瞬间击溃，噼啪哀鸣不绝！
　　纪晟接连几个就地翻滚避开一击击连环夺命，最后一发枪子擦着左脸飞过，他闪过身猫进桌底，抬手摸到了湿热。

　　“哟喉，凶啊，敢把老子搞破相。”

　　严屹侧身返到一旁塞满药品的架子旁，只见那少女吊着及其悚人的笑面，细胳膊架起器械朝上猛抬，倾泻而出的硝火义无反顾地冲向目标！

　　伴随一排的刺耳爆破，柜架里陈列的尽数瓶罐瞬间炸裂！

　　与此同时，纪晟钻出桌底，随手抄起张座椅，抵着强劲火力冲到那人身边，一手狠命扳过她持枪右臂，全然没半分怜香惜玉的意思，就着纤细肢干反手就是顿逆拧！只听枪.支咔哒应声坠地，女孩胳膊也以吊诡的姿态屈着关节臼断！

　　他把枪一脚踢远，没给对方丝毫反应机会，反身钳住双手压扣在地。

　　“什么组织派你来的？”
　　“呵呵，呵呵呵...”
　　少女脸被捂贴在地面，悚笑含糊不清地渗来。
　　“问你话！”纪晟言语狠厉薄情，“我可是会杀女人的，不怕死来试试。”

　　她依旧没吭声，只留给对方一个不停嗤笑耸动的脑袋，像只嵌了发条卡机的恐怖玩偶。

　　不远处严屹勾身拾起了机.枪，暗幕里传来声上.膛，紧接着枪.口瞄准了蓝发凶女的头颅。

　　突然！被压制的少女猛得挣开纪晟的禁锢，似猫一般腾跃起来！

　　“开.枪！！”
　　近乎开口的同时，严屹已经扣下扳.机，突突迸发出汹涌的弹潮！谁知对方反应力惊人，一个敏捷急速的避身，枪.子啃到了硬邦的地板，激起一溜星烟；等再拉动时却已经空弹了。

　　“艹。”

　　纪晟替持枪者补了句泄愤，紧接着一个箭步上前攥住欲想逃离的凶手，谁知挨了顿快准的膝击，又一记漂亮的扭身，竟就这么跃出了房门！

　　不能放她去到外面！

　　他们心中警铃大作！没顾得上更多，立马追随着冲了出去！

　　想都不敢想，究竟是哪支特种兵里训练出来的女人能够只身单挑两名训练有素的成年男子，还有这么强悍的体能和身手？！

　　眨眼间的功夫，人已经跑出了楼道！
　　好在没有挟武器，要是她疯狂起来，恐怕整栋楼都得沦为骨池血海！

　　鉴于刚才一直不能大声开嗓，跑出来的同时，纪晟边追边抄起终端给韩悦来了通连环夺命call：
　　“姓韩的你给我爬起来，快点安排人来军院，有恐怖袭击！！快点！”
　　对面饿着肚子在梦里迷迷糊糊。
　　“...啊？鸡？什么鸡。”
　　他有火难耐，杀人的心都涌了，“你他妈快点喊人过来，医院出事了！医生护士都被枪.杀！听见没有！！”
　　韩悦怔了两秒，忽然，只听一声惊坐起。
　　“我靠！”
　　“...”
　　“老大你等着，我马上带人过来！”

　　双马尾不知道跑去了哪里，追着追着倏地就不见踪影。
　　纪晟心一梗，意识到这是三楼。

　　为什么凶手从负一层上来没有逃出医院，而是往上走？

　　一种不好的感觉在他心底蔓延，同样地，严屹脸色也古怪起来。

　　他们又穿踱了许久，最终踏进病房隔间。
　　病房沿左右两侧排开，廊道晃着憔悴的昏灯，一切都如此暗抑森然。

　　这个场景好熟悉。

　　怎能不熟悉？在两个小时前纪晟亲自把住这层楼的那哑巴拉去撮了顿零食夜宵。

　　下一秒，迎着严屹的狐疑，径直冲到了315房前，只听室内一阵窸动，他猛地拽开门！

　　只见那少女正狠持匕首，一刀横在解伶脖颈合音器上方的裸.肉前，锋口肉眼可见地染晕殷红！

　　解伶神色清冷，双眸里不知浮动着什么杂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