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愿师》季晏之

83、第八十三章

　　陆闻的个子高，步子也迈得大，小太监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好不容易到了地方，都没来得及把气儿喘匀：“陆大人稍等，我这就去通传。”

　　陆闻本来迈出去的脚又生生地收了回来，微微点了点头。

　　顾云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别担心，皇上既然那么说了，必然就是有办法的，他不会骗你的。”

　　等了一会儿，小太监还没出来，旁边倒是来了一个宫女，她年龄偏大，面上冷静，看着颇为稳重，走上前朝着两人福了福身：“陆大人，顾公子。”

　　顾云认得她，她是阿姐身边的人，这个时候到这里来，肯定是阿姐的意思：“云如姑娘，是阿姐叫你来的吗？”

　　“是。”云如低着头：“娘娘想念公子，知道公子今夜到达，特意求了皇上，让公子今晚暂住宫中。”

　　“可是...”顾云看了看陆闻，几下犹豫：“你告诉阿姐，我待会儿就过去。”

　　云如当即就要跪下：“公子，陆大人今夜也会在宫中住下，公子若是担心，不妨等见了娘娘再来寻陆大人。”

　　顾云看着伏在地上的人，久久未言语。才说了两句话，就要下跪，若让人看见，不定怎么编排他们姐弟，上朝的时候，那些闲得发慌的就又有话说了。但云如是阿姐身边的人，此举未必没有阿姐的意思。

　　他回过身：“陆闻，我先去看看阿姐，过会儿就来寻你。”

　　“好。”

　　顾云跟着云如走了，门外只留下陆闻一人，抱着林晏兮，静静地等待着，就在他们的身影在拐角消失的一刹那，同一时刻，门开了。

　　开门的却不是之前的小太监，而是一个面上覆着铜色面具的人，他开了门，就让到了一边，示意陆闻进来。

　　陆闻没来由地就觉得不舒服，那种感觉完全是依着本能来的，于是他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

　　戴着铜色面具的人看着他的动作，嘴边溢出一丝轻笑，笑声极轻，但陆闻确实听到了，他皱了眉：“你笑什么？”

　　那人只是摇了摇头，陆闻还欲再问，久未出现的皇上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陆闻，不得无礼！”

　　皇上穿着一身素衣，没了平时一贯威严的模样，看着倒像有点寻常百姓家的老翁：“大师有口疾，你在说什么胡话？还不快向大师道歉！”

　　陆闻虚着眼，打量着大师，这个人倒是没什么不妥，但是他总感觉面具下的那双眼看似不在意，却无声无息地打探着什么。

　　“抱歉。”陆闻说着话，眼睛却一直注视着这个人：“大师的口疾是天生的吗？”

　　皇上原本是站在陆闻这边的，刚才的斥责也只是做个样子罢了，但现在就连他都觉得这话有点不妥，陆闻不是这样鲁莽的人，这出去一趟，倒是变了许多。

　　“陆闻，注意言辞。”皇上的语气重了不少：“这位大师可是救你怀里那位姑娘的人。”

　　是他救的？

　　皇上看着大师：“大师，人已经回来了，您看？”

　　大师抬起手，指了指林晏兮，又抬手指了指陆闻，最后指了指门口。

　　“咳...”皇上掩着嘴：“陆闻，你先出去。”

　　陆闻闻言抱紧了怀里的人，心道这人果真有问题，如果不是心虚，为何不敢让他在场？

　　他往后退了一步，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不出去。”

　　“陆闻！你放肆！”皇上动了气，他是有求于离山走愿师的，所以林晏兮的命他是想法设法也一定要保住的，陆闻这般任性，万一大师不愿意治了怎么办？

　　陆闻这脾气，当真遗传自他爹，犟得很，吃软不吃硬！

　　皇上缓了语气：“行之，你不信朕吗？”

　　“我不是陆行之。”陆闻冷冷地说：“我是陆闻，这是皇上告诉我的。”

　　“你...”皇上胸口起伏着，被陆闻的硬脾气给气了个正着，陆闻他了解，认定什么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就算刀抵在脖子上也是如此，他只能转向大师：“大师，您看这...”

　　大师的眼神放空，皇上也觉得有些瘆的慌，他突然怀疑大师的真正身份，可又想到他那神准的预言，终还是把怀疑压在了心底，反正人在宫里，难道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过了好一会儿大师的眼睛重新聚焦，点点头。

　　内室早已备好了白玉石板，白玉石板是皇上从国库里拿出来的，也不知是哪一年哪个边陲小国进贡上来的，统管的内务府竟也没有记载。

　　皇上突然想起昨日白天，打坐的大师突然睁开眼睛，看着远处，接着就抽出一张纸，写了一句话。

　　于国库取白玉石板。

　　他早就知道国库里有这个东西，然后命人取了出来，就是为了今晚救人用。

　　这块白玉石板表面光滑，内里乳白，细看之下，丝丝状状，格外自然。

　　陆闻刚一将人放下去，身体一沾上白玉石板，那石板之下的丝丝乳白便如活过来似得疯狂流动。

　　陆闻一惊，忙将人往回抱，结果脖颈一阵刺痛，接着天旋地转，直接晕了过去。

　　大师将人放回石板，淡定地从陆闻脖子里抽出银针，收回袖里。

　　皇上也是后怕：“他没事吧。”

　　大师摇摇头，毫不客气地指着门口。皇上与大师相处了多日，也能大概明白他的意思，这人丝毫不懂人情世故，简单地直来直去，想做什么，写纸上就完事，就连自己，也在他面前讨不得一点好处。

　　大师早就表达过，可以救人，但是不能有任何人在场。

　　皇上有所求，在没有达到目的之前，就算受些憋屈，也是可以的。

　　他看了一眼白玉石板，然后推门出去，出去后才猛地想起他好像忘了一个人。

　　他把陆闻忘在里面了！

　　皇上把门推了一推，没推动。他以为是自己没用力，便使了狠劲，结果这门愣是像被里面锁住了一样，完全打不开。

　　皇上这才惊觉有什么东西脱离了自己的控制。门板拍的啪啪作响，里面唯一醒着的人却一点都不受影响，他信手一挥，所有的声音就被隔绝在外，要多安静有多安静过。

　　他看着白玉石板之上的林晏兮，神色冷淡，但眼睛里却透着关心。

　　丝丝状状的乳白像是找到了倾泄口，沿着林晏兮身体外围的一圈，将她包裹的严实密缝，不足一炷香的时间，白玉石板内里已经变空了。

　　一切褪去，林晏兮的身体恢复往常，浑身的血液开始流动。

　　她又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