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祭》月影风

3、 往事非烟

　　第三章 往事非烟
　　故人留下的踪迹往往就象那一块砖一片瓦。没有失去，就不会突显出珍惜的美丽。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遗憾，但是那不曾得到的东西在你看来才是最好的。即使那只是一把土，它也同样可以告诉你历史。
　　记忆中的片段总会封尘，可你的心还是明亮，你的眼睛还是在见证着过去、现在和未来！

　　寂月全速飞翔，没一会儿就从守月山上的神月宫来到了黑暗之渊，当他解除了‘飞跃术’双脚落地的那一刻，他再次感觉到了除了神月宫之外这里蕴藏着的力量是何等的强大。
　　只不过那力量是黑暗的力量，这股力量和寂月周身的力量相排斥，发出“兹兹”的响声。双脚突然变得有些沉重，那力量居然在一年年地增强，这让寂月出乎意料。
　　还记得那时他还很小，神月宫的五大长老为了封印这股黑暗的力量都倾尽了全力，最后只剩下一位大长老，其它四位长老都因为受伤过重灵力消失殆尽而死。
　　而这股邪恶的力量最终也被封印在了人鱼族宫殿，可惜这里原先的生机盎然早已经不在，只剩下黑暗的死气沉沉。现在没想到这力量竟然变得如此可怕，只怕到日后连寂月都不一定能够承受。
　　寂月最近又时常感觉到心中封印着的力量一直在作祟。难不成是魔王要重新出世了？寂月有些担心，月神和长老们如今都在冥界受着烈焰的炙烤，若是魔王再次来人间肆虐，那都那时候，真的是无人能敌的可怕了。
　　他默默地祈祷着，希望在神祭之前不要出什么差错，不然又要面临生灵涂炭的场面。他最不忍看到的就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希望月神真的能够眷顾她吧。
　　祈祷过后，寂月手中马上就出现一个灵球抑制住了周围强大的力量。黑暗之渊是个极其可怕的地方，在神月宫的力量的支撑下，整座守月山在不见月亮的黑夜仍旧如有月亮照射的明亮。
　　但是这黑暗之渊却是在一片黑暗之中，丝毫没有一丝的光亮射入这里。沉重的阴气会吞噬拥有法力者的法力，可是月神之子流淌的血液是至纯至阴的，不会被任何东西侵害。
　　所以，这区区的黑暗之渊对于寂月来说，要破除结界进入里面的守望殿也是一件轻而一举的事情。寂月微微伸出一根玉指在空中划过一道金色弧线，黑暗之渊随即被一片光芒笼罩，出现了一个硕大的窟窿，白袍飞入，像一支利箭般射入了万丈光芒之中。
　　最后，寂月停在了一座有着明显历史印记的宫殿前——守望殿。
　　宫殿是由巨石堆砌而成，但是经过几千年的岁月洗礼，有些地方已有了一些磨损或是裂痕，然而宫殿的雄伟壮观依旧犹如昨日。真有一番“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的感伤之情。
　　大殿旁边的千年古树正开得丰茂，那是一棵枫树，火红的叶子特别的耀眼。这棵枫树是由宫殿的第一任公主种下的，人鱼一族自生来就被授予了侍奉月神的使命，也被众人称作“神委派给她们的任务”，看似光荣的职责，但她们美好的生命就这样在历史的长河中逝去了。
　　经历了一代又一代，又有何人会记得她们所谓的功劳？
　　对于她们的牺牲，真是让人觉得可笑之极。但是她们却依然无怨无悔，深知宿命无法改变的人鱼公主们就透过这棵树的成长来见证历史。
　　人鱼一族的传统要每一位公主用自己的鲜血结成了守护灵诀来保护这棵树的成长，使它经久不衰。所以这棵树一年四季都在不断地茁壮成长，默默地守护着这个古老的宫殿。
　　寂月轻轻念了一条灵诀，只见老枫树的叶子绽放出缕缕光芒，好似娃娃般吸吮着。原来寂月念的是集光诀，他把阳光挥洒在了树周围的土地上让从未受过阳光滋润的枫树也快乐地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
　　正在这时，朝着寂月飞来一根权杖，这权杖十分特别——是根龙头权杖。同时冲过来时被赋予了很强的力量，气场有如一阵狂风般席卷而来，霎时间犹如一头难以驯服的猛兽。
　　但那权杖刚靠近寂月一丈远时就停下了，寂月轻轻念了一条灵诀，那根看似十分高贵的龙头权杖就再也无法继续前进，竟然笔直落在了地上，并且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转眼间就断成了几断。
　　要说是普通的权杖早已经变成了粉末，只是这龙头权杖乃是象征身份的特殊权杖，权杖本身就有灵诀保护，而且主人也用法术设下了结界，所以不会因寂月刚才所施展的小小防御术就碎成粉末。
　　接踵而来的又是一连串的攻击术，但是都被寂月一一化解，没有伤到丝毫。寂月还用了召唤术将发出攻击的人召唤了过来。
　　这时从宫殿深处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何人毁我权杖？并且召唤我前来？”说着又是一个光球迎面飞来，同样寂月只用一个食指就化解了这个光球的攻击。
　　“是何人竟然能够如此轻易地破了我瞎婆婆的攻击灵诀？”接着一个满头暗灰色头发的人迎面向寂月飞来，拦在了宫殿的大门口，这老妇虽然双眼的瞳孔涣散，显然是个瞎子，但是能有此修为实属不易。
　　而这婆婆的双眼之所以会瞎掉也是因为那次封印黑暗力量的战斗中，不幸的被那力量所伤，最后只能勉强保住性命，只是眼睛失去了光彩。但是婆婆凭借自己的不断修炼，还是将自己耗损的法力逐渐修复，直到今日有此番成就，早已经是不易了。
　　婆婆褶皱的皮肤显得她人十分的苍老，花白的发丝用发暨盘在脑后，但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雍容华贵的气质却是丝毫不逊色与当年的风华正貌。
　　当年的一场大战中，婆婆还一人就杀了很多的恶灵，弄的一同杀敌的战士也受到了鼓舞，浴血奋战，硬是把红枫国中肆虐的恶灵都驱赶回了冥界。最后害的魔王只能被神月宫的几大长老封印住，可黑暗的力量却毁了她的眼睛。
　　可她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了，但心中的眼睛却仍是雪亮的。她守护着一代又一代的人鱼公主长大，又一直与黑暗之渊的力量抵抗着，真是一个伟大的人。
　　这老妇人是人鱼一族的守护者，也是抚养人鱼公主们长大的婆婆——瞎婆婆。
　　寂月轻声笑道：“瞎婆婆，您好呀！”
　　那婆婆脸上一惊，但又马上恢复了平静。听着咏叹般的声音，瞎婆婆随即双手交叉在胸前，跪在地上：“不知是宫主驾到，老身还以为是有擅闯者，刚刚出手冒犯，还请宫主恕罪。”
　　寂月虽身为堂堂神月宫宫主，但他对这个瞎婆婆也是颇有好感，加之这婆婆和蔼可亲，为人又冰壶秋月，对公主的忠心更是可鉴日月，如此难能可贵的品质着实让寂月钦佩，又怎么会计较这些呢。
　　他嘴角微微上扬，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这笑容是如此的腼腆羞涩，不禁让人心醉。明亮的眼睛闪出灼灼、流盼的充满爱心的目光，“婆婆好久不见，别来无恙？”边说边扶跪在地上的婆婆起身，十分的彬彬有礼。
　　“老身怎么敢劳宫主挂心，自从上次您走了之后，我就一直在这里照顾小公主，和以前的生活一样，平平淡淡无人打扰，轻松自在。”说着忙迎寂月进宫殿。寂月先扶婆婆坐下。
　　“那我就放心了。”寂月摸着额上的碎心石，淡淡地说。“刚才面对老身的攻击，宫主却毫发无伤，安然无恙。而老身的权杖竟然被宫主一下就折成了几断，看来经过五十年的修炼，宫主的修为比起以前早已又登上一个更高的境界了。实在让人佩服呀。”寂月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想着些什么。
　　“不知，今日宫主前来所为何事？”婆婆的神情变得有些严肃，她知道寂月除到了祭神前期要来接人鱼公主之外，往常从不会来这里做客，而今天却……一丝焦虑涌上心头。
　　“婆婆，别着急，此事等一会儿容我慢慢向你道来。”寂月了解婆婆的痛楚，实在不想在这时候让她受到这样的打击。瞎婆婆呆坐在那里不再做声。
　　径自走到宫殿一边的殿墙，看着墙上印上去的人鱼图，寂月眼神一暗，不禁想起了前一任人鱼公主——婉默。
　　而画中的婉默身穿华美的衣裳，比鲜花更加美艳的脸上露出一丝的愁容，不禁让人为她感到惋惜。一条火红色的鱼尾在池中摆动，好是无忧无虑。
　　但是寂月在五十年后面对着同一幅画，不由想起当年婉默临死前对他说的话：“我的女儿将会有能力改变命运，宿命的轨迹将会交叉，请你一定要帮助她，保护她。”
　　一直到婉默在鲜血流尽的那一刻仍用渴望的眼神望着寂月，那双眼睛一直印在寂月的心中久久难以褪去。今日又看到这幅画更是清晰地记起了婉默临死前的嘱托。
　　瞎婆婆走到寂月身边，褶皱粗糙的双手碰触到墙壁，“婉默公主是一个伟大的公主，她不屈服与命运，虽然倾尽自己的所有法力，但是仍旧无济于事。直到她见到你的那一刻，她就彻底放弃了，她牺牲了自己，但是她知道您会完成她的遗愿，她相信您。”
　　“为什么会相信我？”寂月感到疑惑。
　　“其实公主在写完这首诗后随你而去，但她是含笑而去的。公主是个十分善良、温柔的人，她凭借自己的感觉选择了相信你。我想公主也一定有她的理由，只是随着她的离去，我们无法了解而已。”
　　“是啊，我们无法了解的。这既是她的命，也是我的命，无法改变。宿命就是如此，谁也无可奈何，即使是我。”两人都不再说话，寂静笼罩了宫殿……
　　而人鱼图旁边是一首诗：
　　千古悠悠，人生如过眼烟云。
　　今世不枉此生，淡看黄泉之路。
　　喝下孟婆汤，忘却心中烦恼。
　　悠哉悠哉，宿命奈我何？
　　逆转乾坤者，有吾后人矣！
　　看了小小诗作让人浮想联翩，“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千古悠悠，又有多少的人事是尽人意的呢？”正当寂月感叹人鱼族悲惨的命运时，突然觉得自己好象变了一个人，他以前是不会动丝毫怜悯之心的人，一切对他来说他就是他们的主宰者。
　　而此时此刻，他竟然有一种强烈的同情，他愿意甚至是希望保护并且帮助这一任人鱼公主，使她摆脱命运的枷锁，能够自由快乐地生活，而不是去成为月神的祭品。
　　寂月迷茫了，“是我变了吗？”他在心中默默地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他感觉不可思议，他早就把自己的心掩藏起来了，尘世的一切都无法扰乱他的心境，可以说他已经是个人如止水的人了，就在今夜他的内心又是波澜起伏，宛如汹涌的波涛拍打着岸边的礁石。
　　这是他几千多年以来第一次有这样的冲动，仿佛是自己的信念指引着他要去完成他的使命。他急切地想要看看这位人鱼公主的容貌。他十分愿意帮助公主，保护公主。
　　他抬起右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试图抚平自己的心绪，可是完全没有用。
　　他再次借助月光石的力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左手摸着右手食指上的宝石戒指，终于控制住那股翻腾的波涛了。
　　寂月黯然失色，无奈还是开了口：“婆婆，今天我来是要接公主去天池的。”
　　“可是还有五十年才是祭祀大典啊？”婆婆顿时百思不解，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
　　“这次是千年难得一遇的‘五星合月’，机会是千载难逢。婆婆，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我必须要这样做。如果没有了人鱼的鲜血，‘七彩睡莲’就不能生长。那天地间就会面临一场浩劫，月神就会永远封印红枫国的夜空。”瞎婆婆伸手想要拉住寂月的手，可刚伸手又感觉四肢无力，一下就跪在地上，“宫主……，这些老身都清楚。可是，人鱼公主的性命才刚满了五十年，连下一任的人鱼公主都还没有出世。”“呜——宫主，您自己前去后山的枫树林找公主吧……。”说着早已是泪流满面，百感交集。
　　“婆婆，您不要这样。我知道您对公主的不舍，但我也爱莫能助，请您了解我的无奈。”寂月伸手扶起婆婆。
　　“老身明白，宫主您有一颗慈悲心，只是身为神月宫的宫主，您有着自己的责任。”婆婆低下头去。
　　“下一任的人鱼公主会在神祭那一天出世的。当前一任公主的生命完结时，圣心湖的水会帮助人鱼一族繁衍后代，只要在水中留下一根前任人鱼公主的一片鱼鳞就可以了。”寂月向婆婆说着，声音中也带着一些哭腔。
　　“是的，宫主。小公主五十年的生命就让下一任公主延续吧。”婆婆轻声地说。
　　寂月沉默了，正在这时，婆婆凝聚了力量向寂月的胸口一掌打去。
　　寂月后退了几步，“婆婆，你明知道这样的攻击对我没有任何的作用。您这又是何苦呢？”
　　“小公主正直年少，我怎么可以让她去死，我怎么可以？”说着又是一个光球向寂月扔去。
　　寂月还是没有闪躲，“婆婆，您就来吧，我知道补偿不了，如果这样您可以好受些您就来吧。”又是好几个光球扔去，但是寂月丝毫都没有动。他只是用防护罩抵挡着，心中也异常的难过。
　　“宫主，我知道你法力高强活了整整几千年都可以保持自己年轻的容貌。可人鱼公主根本就没有机会看着自己变老，在刚成年的时候就要被杀害。况且这一任的人鱼公主还尚未成年，她真的还太小了。我求求你了，你就放过她吧。”婆婆把心中的感情全部宣泄了出来，她是绝对不会妥协的。
　　“对不起，婆婆。我无法答应你的要求。”寂月怔怔地看着婆婆，很无辜的样子。
　　瞎婆婆接连着发出了一连串的攻击，自己明知道伤不了神月宫宫主寂月的丝毫，但心中就是有这样的冲动。她要把几千年以来所有的痛苦都宣泄出来，她要让寂月知道自己心中的苦，她不要再忍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了。
　　她看着每一位公主从一丁点的小人鱼长成真正的美人鱼，可是她们的长大也意味着她们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不能报仇就来个玉石俱焚，婆婆的念头简直有些疯狂。
　　寂月只是抵御着，他不用还手，因为婆婆是不会忍心痛下杀手的。婆婆是那么的和蔼，她不会杀他的，不会。
　　可也就在这时，瞎婆婆向寂月发出了致命一击——“龙在江湖”，这是婆婆钻研多年才修炼成的幻术。此刻竟然用来杀人。
　　寂月有些出乎意料，但他还是可以理解。双手伸出，轻轻念出了一个灵诀，“龙在江湖”的攻击就这样被化解了。
　　婆婆没有说话，她只是那样跪在地上，自己的失败是那样的彻底，其实这不是她的错，只是眼前的这个人太过强大，太过可怕了。
　　“宫主，您去吧。老身我……”说着又是老泪纵横。
　　寂月又何尝不想让她们安常处顺，可是他也迫于无奈。
　　他点了点头，径自朝宫殿的后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