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杯奥利奥》阿泠泠

12、第十二章

　　都是社会人，宾主俱欢吃完这顿饭。叶姝亭喝酒不上头，仍然素白一张脸，顾听风没喝，倒是化妆助理小季连指尖都红了。她被副导演拉来作陪，作为在场的最小辈敬酒次数最多。叶姝亭陪着喝了好几杯，只有顾听风没碰酒。

　　散场副导演已经喝迷糊，众人帮他订间房直接住酒店，小季跟叶姝亭他们车走。鉴于顾听风摸方向盘发困的病，叶姝亭坚决叫代驾。左等右等不见代驾到，小季忍不住去了洗手间，他俩坐在车里等。

　　叶姝亭脸热，放下一半车窗。夜风吹上来，她呼出口长气。

　　顾听风坐在副驾驶位上，百无聊赖玩着手机，听到动静头也不抬，“讨好型人格，明明来得不情不愿，我说了几回走你又装没听见，虚不虚伪”

　　叶姝亭微微尴尬，但是看在今晚顾听风帮她跟小季的份上，心平气和跟他解释，“好聚好散，不看你的面子我也要顾小季，她还得在这里呆三个月。”

　　顾听风鼻子里哼了声，没说话。

　　叶姝亭把头抵在窗上，也不说话。

　　过了会还是顾听风先开口，“心里在骂我？”

　　“怎么会，我知道你为我好。”

　　“你又知道，从哪里知道？”

　　叶姝亭也是有了酒意，一时间忘了与人为善的原则，只想刺他，“从上班第一周你就给我发两万块知道。”

　　“蔡宝东每个月工资是这个数，你替他的班我当然得付工资。实话告诉你，试用期，伙食补助、服装补助、出差补助等、等、等、等都没给。”顾听风反击，把四个“等”咬得特别重，“再跟你说句实话，我的钱不好拿……”

　　这人嘴硬心软，明明是个好人，看他对蔡哥就知道，偏要装出付冷漠无情的样子。叶姝亭被他激得劲儿劲儿的，刚要继续戳穿他，手机响了。代驾在路上被电瓶车撞了，伤害不重就是火气上来正吵架，一时间来不了，让她另外叫。

　　顾听风不想再等，“我来开。”

　　叶姝亭下车去找小季，一路找进去都不见人，打电话听到隔间里手机响。原来小季吐完坐地上睡着了，好不容易爬起来，脸红扑扑的眼睛半睁，“叶姐我们到了？”

　　叶姝亭扶住东倒西歪的小季往外走。走两步小季直叫，“不行不行吐了！”转身冲进隔间又吐，吐完靠在壁上又睡着了。

　　还能怎么样。叶姝亭一顿忙活，弄完什么也顾不得了，拉开吧台冰箱开了罐啤酒咚咚咚下去半罐，打了个大嗝眯着眼睛放空。

　　“酒量不错。”

　　冷不丁旁边冒出来声音，叶姝亭吓了跳，转头才发现顾听风靠在沙发上。酒精和疲惫让人放松，她拿着啤酒坐到沙发另一头，“怎么还不睡？”

　　“陌生地方睡不着。”顾听风摘下耳机，“好大的能耐，呆在我们小剧组不觉得憋屈？”他们仍在酒店，但在花园深处的别墅里，是叶姝亭找了认识的房务总监，住进了只对重点客户开放的区域。在服务员的帮助下，小季已经安顿在房里。

　　“以前，”叶姝亭顿了下，但还是说了下去，“以前我经常在这家酒店招待客户，比较了解，知道他们有这个区域，其实我也没来过，托您的福试了下。 ”

　　“一晚多少钱？”

　　叶姝亭摇头，“不知道，今晚招待我们，不收钱。”她看了看房里摆设，高档商务型设计，酒店高管对客人喜好把握得很准，“最大的好处是进出有专用通道，不用担心遇到别人。”

　　“我是很糊的小角色，不值得欠人情。”

　　叶姝亭举举手里的啤酒，“别这么说。顾老师，前程似锦。”

　　顾听风好笑，“这会就别戴面具了，老好人。”

　　叶姝亭一口喝光剩下的，晃了晃空罐意犹未尽。顾听风起身去拿了两罐，递给她一罐，开了罐也喝了口。

　　“顾老师，……”叶姝亭吃惊。顾听风说喝酒最容易发胖，所以他一点也不碰。

　　顾听风点点室内的摆设，“你要放弃这些？”

　　叶姝亭秒懂他的意思，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聊她，但也没有不能说的，点点头，“正在考虑。”她在他脸上看到意味不明的笑意。他说，“真是天之骄子。像你这样的人，应该很难理解我们拼了命在名利场挣扎的所作所为，难得修养还这么好。”

　　一时间叶姝亭不知道他在夸还是在嘲，不明白就问，“什么意思，大家不都普通人？”

　　顾听风反问，“你觉得我们一样？”

　　“一个有你两个的不一样？”叶姝亭没好气地说，“别拿各种标准衡量人！学习好一点就是优秀，钱多一点就是牛，长得漂亮就是活该有人爱！在我看来每个人都一样！”

　　顾听风不由啧啧两声，“但凡你未婚夫少英俊那么一点点，我就信你的话。”

　　说到卢岐南，叶姝亭不说话，仰脖喝光了罐里的啤酒。

　　顾听风说，“我知道。当初他不帅，也没钱。剧组群有人发了你们从前的照片，把底全翻了出来。”有卢岐南高中毕业的集体照，一看就是寒窗苦读生，头发乱糟糟，唇上小胡子，汗衫洗得飞薄。大学毕业，他身上的衬衫领带跟旁边老师穿戴的是同款。也有他意气奋发的照片，开工典礼上的青年企业家。而叶姝亭的照片则变化不大，城市姑娘，没少上兴趣班的样子，除了现在胖了些。

　　有那么一秒叶姝亭不想再回剧组。她把空罐贴在脸上降温，话还是要讲清楚的，“不是你想的那样。”顾听风说，“我什么也没想。”叶姝亭要被他气死，“再打岔不讲了。”她急急说完，“没有外力，我们最大的矛盾是各自理念不同。”

　　顾听风张嘴做了个夸张的表情，“分手的理由很适合你们，克制而知性。”

　　叶姝亭觉得自己得生气，不知怎的却笑了，也许是顾听风眉眼里善意的笑。她也真的笑了，懒洋洋靠在沙发背上，“他要我放弃股权，用结婚作保障。我不愿意，但我父母觉得挺好。这点让我很受伤，我接受外人对事情的不同做法，至亲这样……”她长叹一口气，“我从小受的教育是女子不比男儿差，做人贵自立，这和说好的不一样。我的价值体系出现了混乱，需要时间去调整，找到新的平衡。算了。抱歉，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们。”

　　“没关系，我们挺开心的，有好戏谁不开心。”顾听风扬了扬手机，“看电影？”

　　“什么类型的？”叶姝亭警惕地问，最怕沉闷无比的文艺片。

　　顾听风找了会，“这部你肯定喜欢。”他打开电视机联上蓝牙，“很美的一部电影。”

　　电影开始了，光从屏幕洒向室内，顾听风也靠在沙发上。他侧脸线条优美，鼻子挺拔，唇线分明。叶姝亭收回视线，幸好，顾听风没尝试安慰她。

　　但是，“你骗我。”

　　《银翼杀手2049》，纵然她不文艺也知道这是部出名的大闷片。

　　顾听风专注地看着屏幕，“有剧情，而且镜头很美。”

　　确实很美。

　　叶姝亭看进去了。有些剧情没看懂，可是不重要，她被诱惑着，一步步跟随踏进那个虚拟的世界，电影是假，这一百多分钟的感受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