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杯奥利奥》阿泠泠

11、第十一章

　　老张带来的酒店工作人员在空地上迅速摆好台，除了冷热餐点还有现做的烤肉和汤粉之类，供剧组的人各取所需。顾听风拿了碟西瓜，站在人堆里边吃边看热闹。

　　导演旁边有说有笑的是当地的镇长助理，负责文旅。进场时剧组配合他拍过照，用来宣传影视城。顾听风有他微信，天天见他在朋友圈发各种官方消息。这人跟叶姝亭的“浓眉大眼”男友是同类人，正统、年轻有为、积极向上。

　　说起来叶姝亭有类似气质，聪慧、勤奋，可又有点不同，她太在意他人，没有天之骄子全世界为自己让路的傲劲。转念间顾听风一哂，怎么，与你何干。

　　生活制片和酒店的餐饮经理聊得火热，打听到了张主任是一家科技公司的办公室主任，酒店是这家公司常年的供应商，五星级，专门招待他们高档次商务客人的，早上接到电话立马安排起来，太赶，期待下次合作。

　　“到时请大明星们尝尝我们手艺。”餐饮经理朝顾听风一指，“大帅哥一定要来！”

　　顾听风礼貌地回了个笑，走去饮料台，那边化妆助理在对他招手，满脸压不住的兴奋。

　　“怎么样怎么样，我说她福相，看人准吧？”化妆助理美滋滋地把双手大拇指一碰，“知道吗，她未婚夫的公司要上市。”

　　“那又怎样？”

　　化妆助理嘿嘿一笑，拿出手机给顾听风看天眼查，“看到没？名下持股20%！她自个就是大佬！啧啧啧看看后面这些零，单位万元！经常听说有钱人闲着无聊去打工，没想到碰到真的了。顾老师你是不是早就收到风？”顾听风摇头，“剧组安排的。”

　　化妆助理看看副导演，凑到顾听风耳边，“上次王导让你们去陪客，现在得悔青肠子。标准的拿着鸡毛当令箭，用别人做人情拉自己的关系，嘿嘿嘿这下……不过叶姐太能忍了，要我是她当场掀桌。”

　　顾听风心想这小成本生活剧剧组一味甜甜甜的剧情，也就是糊口，姓王的科班出身，不甘心也是理所当然，比他做得更过的都有。

　　化妆助理见女二往这边走来，连忙对顾听风说，“肯定也是来打听，不知道找你还是找我？”

　　剧组闷在郊外快一个月，个个憋得无聊，有稀奇事还不赶紧往上凑。顾听风还能等在原地，抽脚就走，去到车边发现叶姝亭坐在后排。他犹豫片刻，转身要走，被叶姝亭叫住了。

　　“嗯？”

　　叶姝亭是下意识的反应，跳下车四目相对反而顿住，想想还是先道歉，“对不起。”

　　“你要走？”

　　叶姝亭瞪他，“别装，你懂我的意思。对不起，打扰到你们。”

　　顾听风耸耸肩，“是比较少见，应援都是给明星，没想到今天冲着助理来。”叶姝亭各种情绪涌在心头，被他说这么一说只觉好笑。顾听风倒是淡定，“不过剧组是造梦工场，情真意假，什么事没见过。小意思，不够大场面。”他说得轻松，叶姝亭仍然觉得该给个解释，“我说的都是真的，只是……”从哪里说起才好，桩桩件件并没不可告人，讲出来似乎又变了味。

　　顾听风摆手，“别讲，我不懂安慰人。”

　　无情的人坐进车里，“我睡会，你另外找地方。”

　　下午开工时叶姝亭总感觉有人打量自己，看回去又找不到是谁。也不知道老张吹了多大的牛，大家突然对她客气，连女一号跟她在洗手间遇到的时候还对她笑了笑。尽管只是淡淡一笑，但比起从前眼里看不见人强多了。

　　叶姝亭受宠若惊。明星们长得好足够颠倒众生，在娱乐圈能混出来的情商也低不到哪，但是否让别人如沐春风，得看想不想了。

　　顾听风穿的是私服，贝壳红衬衫白长裤，躺在沙发上。摄像机推得很前，差不多直怼到脸上拍。

　　这场是哭戏。被女主拒绝后，向来嚣张桀骜的男配角在独处时候默默哭了。

　　顾听风眼睛慢慢泛起红丝，凝出两汪泪，亮晶晶的，一滴落下，再一滴，泪花挂在睫毛上。他翻身脸朝内，但肩膀微微抽动。

　　导演喊咔，助理们开始忙碌，准备下场戏。叶姝亭看化妆跟服装都在顾听风旁边就没上前，仍然缩在角落里，但顾听风招手，“水。”

　　叶姝亭赶紧小跑过去，拧开瓶子把水递给顾听风。

　　顾听风说，“看什么？”

　　“看你哭得真好看。”叶姝亭在看顾听风的眼睛，很神奇，不红了，也没眼泪，仿佛刚才只是场美丽而悲伤的梦。

　　顾听风哼了声，“一会我还笑呢，给我看着笑得好不好看。”

　　化妆笑道，“顾老师的哭和笑都很美。”

　　室内搭成豪宅的模样，整个下午是顾听风的戏，导演心里有事，拍得飞快。反正男女主角有流量，插入广告够回本，到时多剪些漂亮的画面做物料，不愁收视。

　　傍晚时分提前收工，顾听风还在卸妆，副导演过来喊吃饭，“实话实说，叶老师，今天这饭是我赔罪的，顾老师给个面子作陪。”半天下来他们已经搞清叶姝亭的来路。书香门第，父亲教授，母亲高中老师，本地读的本科，海外的硕士。未婚夫是父亲的学生，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据说感情相当好，之所以还没成婚是因为忙于创业，现在婚期将近。至于为什么跑来剧组，有人推算到叶姝亭好友江淼身上，江淼进台时原是往主播方向走，但丈夫事业发展得太好，她生孩子后精力主要放在家庭上。没准现在缓过劲了，又有钱，小姐妹俩在影视这块有投资的想法，潜进来摸摸底。

　　叶姝亭不知道别人已经帮她圆好前因后果，完全不是那回事。没那么复杂，她就是躲她亲妈。上回她躲出去，亲妈有办法查到去向追上来。江淼给她出了个主意，不出市不用身份证不刷卡，给自己一点时间，清清静静想明白要不要结这个婚。

　　不直面问题就会出现新的问题，叶姝亭想起亲妈的话。好了，现在副导演苦求赔罪，那点事她压根没放心上，但人就是不信，非要她用吃饭来证明。

　　“走吧，大家都等着了。”副导演好说歹说，对叶姝亭不敢上手，拖着顾听风就走。

　　饭局定在城里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沿路从寂静渐至繁华，叶姝亭下车时竟有被闪烁的灯光刺到眼的感觉，回城了。

　　她不由自主叹口气。

　　“临时工，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顾听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