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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维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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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他哪里像哑巴了?
百里绝气得笑了,目光落至手上的《金刚经》上,算了,看书......跟个小姑娘置什么气。
李涣贞提笔写字,在纸上落下歪歪扭扭的笔划,忽又扬起小脸,道:“小哑巴,我哥哥方才出去了,可能你要等一等。”
百里绝目不斜视的看书,手把那页纸捏得皱皱巴巴,仿佛极力隐忍着什么。
小姑娘写字写累了,将笔搁在白玉笔架上,支着下巴打量他。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人,可脑海里的记忆像布满浓雾的森林,分明呼之欲出,却又看不真切。
“你怎么认识我哥哥的?”她又问。
百里绝抬眼瞥她,目光清冷。
李涣贞抱歉的缩了缩脖子,讪讪道:“哦,你不会说话。”
又蹙起眉头,嘟囔了句:“我怎么没听哥哥提起认识一个哑巴朋友。”
百里绝:“......”
等了一阵,李长勋还没回来。李涣贞低头认真写字,没再絮絮叨叨,屋里只有他们两人,静悄悄的,只听见窗外鸟儿叽叽喳喳。
跟小姑娘安静独处百里绝有些局促,《金刚经》他一个字没看进去,索性站起身,不经意走到李涣贞身旁。
她写字写得专心,直到察觉一片阴影笼罩下来,才缓缓抬起头,不安的眨着眼,“怎......怎么了?”
百里绝的目光落到她写的字上。
纯白的宣纸上歪七扭八的写着“日出山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诗是好诗,只是这字......啧,鸡都比她抓得好看。
百里绝疑惑的看她一眼。
李长勋不是当朝最年轻的状元吗?满腹经纶,学富五车,一手出神入化的草书,杂而不乱,松而不散,皇上都拍手叫绝,怎么妹妹的字写成这副样子,当哥哥的也不好生教教。
“我写得如何?”李涣贞扬起脸,得意的神情似是向他讨要赞赏。
百里绝弯了弯嘴角,背手坐回榻上,低头翻了翻手上的《金刚经》,啧,昧良心的话当真说不出口。
这时李长勋正好回来,一进门就瞧见李涣贞,脸一沉,呵斥道:“你还敢坐着?”
话一出口,他才瞧见旁边的百里绝,怪他这身玄衣不惹眼,李长勋若早看到他,才没那个胆子在他面前高声怒喝。
百里绝偏头,嘴唇上扬,似是笑着,轻飘飘的问:“你是在说我吗?”
阿绝看着越是纯良的时候,越是不好对付。李长勋立马赔了笑,指了指李涣贞,“她.....我说她呢?”
男人清冷戏谑的声音落在李涣贞耳里,她惊讶的望向他,问:“你不是哑巴吗?”
“我哪儿像个哑巴?”他不满的语气宣泄适才的愤恨。
“那你怎么骗我?”小姑娘气冲冲的瞪他。
天地良心,他当真不曾骗她,他可半个字都没说过。
李长勋瞄了二人一眼,察觉他们之间有股淡淡的火.药味,心中竟有几分窃喜,恶名在外的活阎王在她妹妹面前居然是处于下风的那位。
他咳嗽一声,正了正神色,打算大义灭亲帮一帮百里绝。
他刚在宫里丢下他跑了,若不适当补偿,这位上门找茬的还不晓得会怎么收拾他。
于是他指着李涣贞数落:“你还好意思说别人,给我站起来。”
若不是昨夜闹了嫁祸那出,李涣贞不至于在李长勋面前这么没底气,乖得跟只鹌鹑似的,规规矩矩的站起来。
“现在胆子越来越肥了啊,竟然搞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那套。”李长勋越想越生气,涣涣再恨金玉苑那对母子,也不能拿自己身体开玩笑,他越骂越起劲,“既然你这么能吃花生,怎么不多吃一点,一命呜呼了正好。”
李涣贞委屈的抠着桌子,小嘴瘪着,“我又不傻。”
“你还不服气了是不是?”李长勋心里的火儿瞬间被点燃,顺手扯过百里绝手上的《金刚经》,扔给李涣贞,“这本书给我抄五遍,不抄完不准睡觉。”
百里绝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李长勋凶神恶煞数落李涣贞,想插嘴又不知该说什么。
刚刚还对他瞪眼的小姑娘温顺得像只兔子,乖乖接住书,坐回椅子,一声不吭的认罚。
“谁让你坐着的,站起来抄。”
李长勋又是一通吼,李涣贞抬头,眼里包了一眼泪水,小模样要哭不哭的。
百里绝作为一个旁观者,突然觉得心里跟猫抓了似的,不满的冲李长勋说了句:“你凶她做什么?”
李长勋诧异的回头,满脸“我们家的事你管什么”的表情。
却见百里绝一脸理所当然,道:“站着怎么抄,要不你来?”
李长勋嘿了声,“你妹妹还是我妹妹?”
“你管她还是我管她?”
“......”
“没事你插什么嘴。”
百里绝心里那才叫一个不爽,磨了磨牙,严肃的拉上李长勋,“走,去书房,你这双腿留在你身上实在碍眼。”
李长勋的气焰瞬间蔫下去,推脱道:“别呀,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去什么书房啊…”
百里绝轻哼了声,“我怕待会血溅当场吓着你妹妹。”
李长勋挣了挣胳膊,半分挣不动,“呵呵”干笑两声,在百里绝将他拽出门前,抠着门板,“涣涣,哥哥就在隔壁,你若听到叫喊声,一定尽快叫人过来知道吗?”
涣涣攥着笔,没有应声,谁叫刚才他那么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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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丹蓉为求丞相减轻对白姨娘的惩罚,生生在院里跪了一夜。
春禾和铃兰两个丫头跟着跪在她身后,主仆三人膝盖跪得刺疼也没吭一声。
直到李丹蓉跪晕了过去,丞相也没见她,只是让三旺给她请了大夫,把她送回金玉苑去。
金玉苑一夜之间两位主子被罚,在李府的地位一落千丈,平常那些仗着白姨娘掌家在府里趾高气昂的奴才一时间不得不夹紧尾巴做人。
整个院里死气沉沉,丫鬟婆子忙着手里的活,面色忧虑。
三姑娘一向不讨丞相喜欢,二公子又是走鸡斗狗的品性,金玉苑的好日子怕是到头了。
李丹蓉喝了药后幽幽转醒,睁眼第一件事就是问丞相是否改主意把白姨娘接回来。
春禾不忍见她难受,又不敢骗她,垂下头不说话。
李丹蓉见她这副神色便知道了答案,掀开被子下床要再去求丞相。
“姑娘......”春禾一把将她抱住,哭哭啼啼,“您已经跪了一夜,再跪下去身子可要跪坏了。”
李丹蓉不相信丞相当真对阿娘没有感情。即便当初上位手段不光彩,可也是陪他二十年的枕边人,这份日复一日积攒的情谊哪是说断就能断的。
“春禾你让开,我要再去求求父亲,说不定他心一软就让阿娘回来了。”
李丹蓉形容憔悴,脸白得跟纸一样,哭肿的眼睛核桃那么大,晕开的胭脂水粉糊了一脸,哪还有京门贵女的半分矜贵。
“姑娘……老爷若会心软早就心软了。”铃兰不好把话说开,丞相折断白姨娘这棵大树,除了给四姑娘撑腰,也是给阖府上下敲警钟。那意思不就明摆着告诉大家,四姑娘才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儿,谁也伤不得一份。
李丹蓉攥紧了被子,当真咽不下这口气。
义庄远在京郊,条件艰苦,尚且不论白氏受不受得了这份罪,没了白氏的庇护,她一个不得宠的庶女,往后可要看别人脸色过日子了。
一想到李涣贞会踩在她头上,李丹蓉就恨不得她去死。分明都是李丞相的女儿,不过从不同的娘肚子里出来,凭什么她就比她尊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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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藤斋书房。
百里绝拽着李长勋的领子,咬着牙,“大哥的案子你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肯告诉我?”
李长勋挣开他的手,不慌不忙,“阿绝,你怎么老是喜欢拽人衣领,勒人啊。”
“还要等几天?”百里绝的耐心快被他消磨尽了,盯着他的腿,真恨不得给他打断了。
李长勋伸出三个根手指头。
百里绝:“三天?”
李长勋垂眸想了想,似乎觉得时间不太够,而后有加了两根手指头。
百里绝懊恼的闭了闭眼,道:“我现在不仅觉得你这双腿碍眼,竟然手也碍眼得很,要不都给折了好了?”
“阿绝,”李长勋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的劝,“你这么凶,会吓着小姑娘的,以后哪家姑娘还敢嫁你?”
百里绝不知怎么就想到隔壁那双包了泪的眼睛,小姑娘瘪着嘴,受了气也不敢吭声。他别过脸,敛了戾气,道:“说好了五天,要是再耍我,我真不会留情了。”
李长勋点了点头,这才正经起来,叹了口气,“五天后,带你去见他……”
两兄弟讨价还价完,从书房里出来,李涣贞趴在桌上睡着了。
李长勋见此,瞬间觉得自己作为哥哥的尊严被挑衅了。这小丫头越来越无法无天,罚她抄书竟敢睡觉,还把不把他放眼里了。
李长勋走到李涣贞身后,对着她的耳朵突然大吼一声:“谁让你睡觉的!”
李涣贞吓得从椅子上弹起来,睡眼惺忪的望着两人,弯着嘴角,一副快要吓哭的样子。
百里绝看不下去,将李涣贞拉到身后,挑着眉,“你吓她做什么,睡会儿觉怎么了?”
李长勋眨了眨呀,略微惊讶,怎么百里绝对他就要打要杀,对李涣贞就偏袒维护?
“阿绝,我觉得你今天反常得很,你老帮李涣贞做什么?”
百里绝这才发觉自己不对劲。在北疆时,他杀个人尚且眼睛都不眨,怎么见一个小姑娘挨骂竟有些不忍心。
“我……我就是看不惯你欺负人。”他嘴硬的说,却被李长勋盯得心虚,又找不出合理的借口搪塞,急急忙忙翻窗跑了。
李长勋拿起桌上压得皱皱巴巴的纸,问:“这就是你抄的《金刚经》?”
李涣贞乖巧的点了点头。
他嫌弃的皱眉,“你这手字啊,跟谁学的啊,写成这个鬼样子。”
“不就是你吗?”李涣贞瞄他一眼,小声的说,“我的字可是你手把手教的,写成这样还不是赖你。”
李长勋一噎,竟无力反驳。
他那手草书一般人学不来,也不知道当初哪根筋搭错了教李涣贞写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