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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纵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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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白姨娘被逐义庄,李知晖面壁思过,李丹蓉一病不起,李府宅子里的争斗终于能够停歇一段时日。
只是李涣贞的脸上并没有预期的喜悦。
小姑娘烦躁的低头看了眼案几上的书,《金刚经》抄五天了,李长勋回回都不满意,要不是字写得丑,要不是纸压皱了......总有他挑不完的刺儿。
其实李长勋就是气涣涣自作主张,拿命去赌。
小姑娘咬了咬笔杆子,琢磨怎么能让他消气。
沉香板着脸过来,一声不吭放下茶盏,转身要走。
“回来......”李涣贞叫住她。
沉香停住脚,福了福身子,问:“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没吩咐就不能叫你了?”
沉香垂眸,故意不看她,气鼓鼓的样子就差把“不高兴”三个字写脸上。
李涣贞知道她也闹脾气呢,小丫头就是气她和秋棠串通一气算计白姨娘却瞒着她。
李涣贞站起来,拉了沉香的手,“哎呀我的好沉香,我也不是故意瞒着你,不就是担心你害怕吗?”
沉香胆子小、心思浅,可比不了秋棠。
沉香瘪了瘪嘴,红着眼睛,“我就是气自己不够聪明谨慎,不然就可以跟秋棠一样帮姑娘的忙了。”
“傻丫头,”李涣贞摸了摸她的头,“你也做得很好。”
这次能够顺利嫁祸白姨娘,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要不是李知晖闯祸在先,丞相正在气头上,李长勋再配合她见机行事,李涣贞还不知道能不能瞒过丞相的眼睛。她父亲一辈子混迹官场,坐到朝中一品大员的位置,什么魑魅魍魉没见过,哪是那么好骗。
秋棠正好进来,见沉香泫然泪下的模样,将手上的点心摆到桌上,凑到她身边,“还生气呢?”
沉香转过身子,背对着她。
秋棠:“要不我给你买冬瓜糖?”
沉香不说话。
“给你绣荷包?”
沉香还是不说话。
秋棠急了,“姑奶奶你到底要怎么样?你也真憋得住,五天没跟我说话了。”
“谁叫你瞒着我?”沉香小声嘟囔。
“我要是早告诉你了,你晚上睡得着?”
确实,她要是早知道了,恐怕担心得吃不下睡不着,还不知道会不会露出马脚坏了姑娘的计划。
沉香小嘴一噘,转过身看着秋棠,“那......你给我买冬瓜糖。”
秋棠松了口气,“行。”
“荷包我也要。”沉香补充道。
秋棠:“好。”
窗外太阳正好,不急不躁,院子里的白玉兰也开了,手掌大小的花朵满满一树,洁白无瑕,淡淡的花香混杂着泥土的清香,沁人心脾。
“要不咱们今日去街上?顺便买冬瓜糖。”李涣贞说,“酥香坊的八珍梅我许久没吃了,想念得紧。”
她已不记得多久没这么轻松过,就像一直以来扼住咽喉的手消失不见,连呼吸都顺畅许多。
“姑娘,你头上的伤可没好全呢,要是让大公子知道,还不得罚你。”秋棠提醒。
“我哥今日不在府上,我们从后门偷偷溜出去,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会知道?”
李涣贞看向沉香,摇着她的手,诱惑道:“去不去?”
沉香眼神跃跃欲试。
于是两人挽起秋棠的胳膊,“哎呀,秋棠,我的伤都快好了,咱们戴上长帷帽,谁都看不见。”
“就是......反正老爷和大公子都不在府上,我们小心一些,早去早回好不好?”
两人一左一右在秋棠耳边灌了不少甜言蜜语,这才哄着人跟她们一起去上了街。
永昌国的京都十分热闹,鳞次栉比的酒楼商铺林立于长街两旁,货郎摊贩吆喝声此起彼伏。
李涣贞买了八珍梅,又被路边的胭脂吸引,抬手拿起一盒嗅了嗅。
“姑娘真是好眼光,这可是市面上卖得最好的胭脂,不少官家小姐都用呢。”老板娘约摸是个三十来岁的妇女,一张脸涂脂抹粉甚是妖艳,美则美矣,就是用力过猛。
李涣贞皱了皱鼻子,“这个太香了,有味道清淡些的吗?”
“那姑娘试试这个。”老板娘又递了另一盒给她。
李涣贞刚接过胭脂,前方人群突然不安的骚动起来。
只见远处一名白衣男子骑着高头大马,在闹市里纵马狂奔。
密集的人群四处逃窜,堪堪从马蹄下躲过一劫的人正准备扯着嗓子开骂,看到他那张脸,顿时噤了声。
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和冷若冰霜的眸子,不是活阎王百里绝是谁?
谁还敢说他啊,不是找死吗?
哪怕今日马蹄底下真踏死几个人,也没人敢说他一句不是。
马儿跑得飞快,眼看快到李涣贞跟前,秋棠和沉香赶紧护着她往街边靠,可耐不住人群拥堵,一窝蜂的人都挤了过来,争先恐后,生怕挡了活阎王的路。
李涣贞的长帷帽挤丢了,秋棠和沉香也和她挤散了。
小姑娘平常在府里娇生惯养,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不知怎的就被挤到长街中央。
而此时,百里绝的马已近在咫尺,饶是李涣贞想躲也来不及了。
众人齐齐惊呼一声,更有甚者捂上了眼睛。马儿极速撞上去,李涣贞必定血溅当场。
一朵娇艳的花眼看着就要香消玉殒。百里绝目光一凝,勒紧了缰绳,马儿撅起前蹄,长嘶一声,竟从李涣贞的头顶跃了过去。
众人悬着的心刚松下来,就见百里绝骑着马,绕到李涣贞面前。
那双冰冷的眸子里盛满了不加掩饰的怒火,盯着她,像是要吃人似的,却听得他沉着声,闷闷的说:“不想要命了是吗?”
那声音,冷得仿若十月寒冰,阴得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命悬一线之间,李涣贞吓得连哭都忘了,愣在原地。
百里绝危险的眯了眯眼,又骑马绝尘而去。
秋棠和沉香赶紧拨开人群,将李涣贞从地上扶起来,担忧的问:“姑娘没事吧?”
李涣贞回过神,看着百里绝离开的方向,摇了摇头。
那人不是前几日来找她哥哥的“小哑巴”吗,这么着急干嘛去?
沉香拍了拍李涣贞身上的土,朝百里绝的方向呸了一声,不满的咒骂:“大街上这么多人,骑这么快的马,赶着去投胎吗?”
“哟,姑娘你还敢骂他呀?”胭脂铺的老板娘朝她们投来怜悯的目光。
“我怎么不敢骂他,”沉香气得叉腰,“我恨不得打他一顿才好。”
老板娘不屑的笑出声,“别说打他了,你要是有命站到他面前,我就佩服你。”
周围的人都可怜的看着李涣贞。
虽然她没被马给撞死,可惹了那位活阎王,还不如被马撞死。当时他看她那个眼神哟,啧啧,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了。
“姑娘,让你爹娘给你准备后事吧。”一位路人劝说道。
“胡说八道什么呢?”饶是秋棠这样的好脾气也忍不住生起气来,气势汹汹的瞪着人。
那人轻哼一声,“你们该不会不知道刚才过去的那位是谁吧?”
“那可是三皇子百里绝,刚从匈奴回来,吃人肉喝人血长大的那位爷。”
“他居然是百里绝?”李涣贞惊讶。
她知道百里绝这个人,也听过有关他的传言,只是上一世百里绝一直在外征战,她从未见过他。还以为传言中吓哭小孩的夜叉必定奇丑无比,血盆大口,谁知竟然是个相貌堂堂的翩翩公子。可是,她哥怎么跟百里绝扯上关系的?
李涣贞想到李知晖在归云阁偷了他玉佩的事......
前几日百里绝还说要打断李长勋的腿......
这两人该不会暗中做了什么交易吧?李涣贞一哆嗦。
“姑娘,三皇子可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
“当初他还在匈奴为质,伺候的婢女不过不小心弄断他一根头发,他就把人凌虐致死,扒光了衣服挂在树梢上,任鸟兽啄食。”另一个路人说得有模有样。
“我还听说他对下属极其严苛,”另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附和,“只要犯了错,不论大小,就会被扒皮抽筋,他喜怒无常,又极会折磨人,皮一点一点扒,筋一根一根抽,还用参汤将你的命吊着,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直到活活被疼死。”
“这位爷若是不狠,活下来的就不是他咯,”一位约摸六十的老者加入群聊,“当时他初到匈奴,根基不稳,匈奴王子把他骗进雪山,他为了活下来,把身边的下属全吃了,就是因为份吃人肉喝人血的胆量,才让他在匈奴立下威望。”
“......”
众人七嘴八舌把沉香吓哭了,她一想到百里绝临走前瞪李涣贞那一眼,后背就拔凉拔凉的。
秋棠也握紧了她的手,冷汗涔涔。
胭脂铺老板娘又递了几盒胭脂给李涣贞,道:“姑娘,这些胭脂送你,不要钱。”
“百里绝没当场要你的命,恐怕就是想要慢慢折磨你。姑娘,趁你现在还没落到他手上,赶紧给自己挑副上好的棺木去吧。”说着,老板娘竟抹了抹眼泪。
李涣贞本不相信这些神乎其乎的传言,可一群人说得有模有样,她的心竟然惴惴不安起来,脑子里闪过李知晖被揍成猪头的脸,百里绝或许不会因为挡了他的路就要她的命,但应该不会轻易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