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一滴》亦如水也

4、第四滴

　　周日，左如水都会固定在下午三点去市中心一趟，亲自把做好的旗袍拿去给季姐。
　　季姐和顾姐是好朋友。她的店面不大，里面却琳琅满目，价格不菲，独一无二。左如水第一次去的时候被惊到了，所有女人为之疯狂喜爱的奢侈品，或者淘家追捧的皆有。季姐时常出国旅游，带回来的任何一件小饰品都能令女人尖叫。
　　左如水刚进到店里，“如水，”就听到一声甜甜的声音，是小宁。她手里不停地忙着收拾柜台的东西。
　　“又进新货了？”左如水边走边问。
　　“这次进的南非的。”看来季姐上周又去南非了。
　　店里依旧没有顾客，因为只招待熟人，而熟人一般都是过来直接便可穿走，所有的都是现成的。
　　其实有一次来撞见杜董，挽着年轻的女子。左如水像做贼般的埋头帮小宁整理柜台，小宁还感谢了半天。后来杜董每次都陪杜太太到旗袍工作室店里，左如水向来不理会人家的家务事，向来不与陌生人打交道。是是非非谁清楚，左如水不知道当妻子的心情，但她明白当女儿的心情。所以左如水从小就闭口不谈别人的事，哪怕是明星的八卦。
　　顾亦芯就佩服她这点，说：“明明少了女人的天性，却比女人还女人。怪哉，没天理。”
　　大概前晚看杜小苜一家，左如水太羡慕了。不禁地感喟，有时候，有个家就是比没家好，哪怕蒙着皑皑的雾的家。
　　“季姐。”左如水轻轻唤到，穿过一个双面刺绣折叠屏风。
　　“如水，坐。”季姐放下手里的东西，接过左如水手上的一身旗袍。“我喜欢这绣花，小顾的手艺好的没话说。那边新进了一批胸针。”季姐指了指柜台。

　　左如水走到柜台低头看着，有枚花卉造型的胸针吸引了她，镀白金的胸针绽放银色，紫色，浅紫色水晶的闪烁光彩。
　　“季姐，这个好。”左如水头也没抬的说。
　　“我倒觉得这个比较好。”低沉的男音传来。
　　他指了指旁边的那个胸针，蜻蜓造型的胸针里是浅粉蓝色和富彩白效果的水晶。其实左如水一眼就看中它，只是它的气质有些难搭配，不小心反而很容易弄巧成拙的。
　　左如水抬头看了男子一眼，又低头拿出她挑的胸针放在桌面的盒子上。
　　“礼沛，有喜欢的么？”季姐走回来。“看我忙的，忘了给你们介绍了。”
　　左如水把胸针放好，季姐看着两人，一个不待见人，一个一直盯着，她有些疑惑地问，“认识？”
　　“我们是校友。”左如水才开口说。
　　“认识就好，都是熟人，”季姐越过他们，“礼沛你慢慢看，如水，来看看这次进的布怎样？”边说边拉如水往里面的小仓库走。

　　“季姐，这块好特别。”左如水翻到中间一块布料。
　　季姐店里的布料都是进口的，昂贵而精美的布料，再加上顾姐的手艺，件件都是精品。
　　“我也喜欢，还有这两块，看来我得挑一块做身衣服才行，你觉得这三块哪块适合我。”季姐取舍不了，抛给如水选择，反正如水的眼光一向很好。
　　“这块衬你的肤色。”
　　“就这块。”季姐继续翻布料。“改明儿也给礼沛做一身。”
　　左如水忍不住笑了，“季姐，顾姐不做男装的。”
　　“我知道，你不是做睡衣么？给他也做一身。”
　　“我的手艺哪能恭维呀。”她推辞说。
　　“谁说的，你给我做的那套睡袍就很不错。以前你交我做的拼布我现在还用的着，帮女儿做了一床的娃娃。呀，我找找，上次我有买单色的布料，我真愁没用武之地。”
　　左如水哑然。季姐有个漂亮的女儿，可是法院判给了前夫。季姐少许谈论到她的女儿。
　　季姐终于翻到，浅灰色的布料，质感很好，果然适合做睡衣。她塞给左如水，打趣地说：“交给你了，左师傅。”
　　“我会完成使命的，季老板。”
　　顾姐一脸兴奋地描绘着自己将要做得衣服，两个人笑着继续讨论布料。

　　左如水抱着布料，她搭公车回去，站在拥挤的公车上，不禁的抱怨，她的房子的地理位置十分不好，其他地方都通地铁了，而从她家到地铁的终点站还有三个公车站，距离甚远。但是左如水一直都不愿搬走，住得人都是上年纪的人，环境还蛮不错，每天早上起来晨练的公公奶奶都很可爱，大杂院的感觉，特亲切。
　　左如水走回小区，又见到一个人。一走神，整个布袋掉下去。肯定是上次的缘故，令她觉得此景有些恐惧。
　　“谢谢。”左如水说，他帮她捡起布袋。
　　他的手递过来一个小礼物盒。
　　“什么？”
　　“送你。”
　　“谢谢，但我不能无缘无故地接受礼物。”她解释。
　　“不接受？”他毫无预兆地降了几度声调，低沉的声音。
　　左如水还是很肯定地点点头。
　　“那好吧。”原礼沛直接把它扔了，一条完美的抛物线。
　　就像多年前看他打篮球的样子，仅仅一个小动作，熟悉的动作。
　　不过此刻，他不是当年那个阳光男孩般的憨笑，而是面无表情地转身，开车扬长而去。

　　左如水回到楼道，才想起一件事，刚出店的时候听见小宁对季姐说：“他走了很久了，还买走了一枚胸针。”
　　她立刻跑去他扔礼物的方向，她在草坪边缘看着，刚好这片草地还没有修剪，草长的太茂盛。她只好踩着草往里面走。
　　“你在找它？”
　　左如水回头，原礼沛在不远处的，微微地弯身，捡起盒子，拍了拍才递给她。
　　她一打开，果然不出她所料，真的是她挑的那枚胸针。
　　“这是我为今天刚做好的那身旗袍而挑选的，它们配成一套的。”左如水咬牙解释。
　　这就是为什么左如水要亲自送去的缘故，大多旗袍都是顾姐做的，因为有些方面的刺绣很讲究的，只有顾姐这样熟练的手工艺才能制作。但是季姐喜欢左如水的搭配方式，所以每一身旗袍都固定搭配好首饰品，好让顾客搭配。
　　“不喜欢？”
　　“你怎么回来了？”
　　他们异口同声地问对方，又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他们的默契还在，只是隔了三年，还是不是原来的他们。
　　为了不让他糟蹋东西，左如水很礼貌地说：“谢谢你，我收下。”
　　看着原礼沛离开，左如水暗自打算下周再拿去季姐的店里继续搭配那身旗袍。她腹诽：我只是个珍爱珠宝的伯乐罢了，与人无关。

　　空闲之余，左如水一个人呆在工作室里，打扫卫生。
　　左如水在布堆处整理，这些不同的布料质地多软啊，难怪旗袍是女人一直追捧的。可是旗袍太娇贵，人挑它，它更挑人。
　　不禁想起一个美人，高中那会学历史，了解到宋庆龄的生平，觉得是个中国一号女强人；上大学，恰好女教授很喜欢宋庆龄，如水也是那时才真正关注宋庆龄，才知道她的礼仪多优雅，旗袍最多最美。下意识的认为做一个优雅知性的女子，旗袍才能衬出这味道。
　　左如水听到很轻的脚步声，室内太静以至于她还能听到。走进一个高高的男子，合裁的西服的背影，顶头上的灯光恰好照耀着他，在光圈中显得身板高大。
　　她从布堆中挪挪身体，站起来，“欢迎光临！”
　　他顺声音看过去。
　　左如水一怔，他只是看着店里，店内装修挺简约的，墙纸是淡淡的黄色，挂这几副中国风的十字绣。不同的布料整齐的摆在桌上，各式各样的成品挂在两边。最里面的工作室里摆放着缝纫机和包缝机。最后定格在她身上。
　　她有点尴尬，抬抬眼镜，看着他系的单色的领带，礼貌地把他请到沙发上坐。转身那一刹那，感觉到他很孤寂。可他很优雅地坐在沙发上，气质依旧，有神的眸子一直看着如水，那么淡定自然，连坐下来都很自信迷人。
　　“这是什么？”
　　左如水打开，竟然是胸针搭配的那身旗袍。“为了一个胸针，你把衣服鞋子都买下啊。”左如水惊讶地说。
　　“《花样年华》。”他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
　　左如水却听的很清楚。
　　以前如水看《花样年华》的报道说：影片中的张曼玉换了二十几身旗袍，张曼玉时而忧郁，时而雍容，时而悲伤，时而大度，每件旗袍都代表女主人的心情。
　　如水软磨硬泡地拉工作很忙的原礼沛去看电影，如水超喜欢张曼玉穿旗袍的样子，好有味道。害得原礼沛通宵工作，第二天顶着熊猫眼去上班，眼睛太大是很容易的熊猫眼的。
　　后来才知道旗袍的味道原来是成熟的象征。
　　“谢谢。”
　　左如水刚想说话，顾姐和小轻回来了，她还没来得及讲话，小轻已经激动地讲着刚才在公车上险些被偷东西的惊险经历。
　　小轻夸张的表情，令如水听得心惊肉跳，差不多像看动作片般紧张。看来要多宣传天下无贼。
　　“好了，没损失就好，你们在人多地方要小心谨慎点。如水，你写些什么啊？”站在旁边的顾姐发话。
　　左如水仔细看，什么嘛，把尺寸的写错位置，重新写，“顾姐，这是新订单。”
　　顾姐没说什么，就去忙，小轻把刚拿回的东西摆好。

　　左如水回头看沙发上，没有人了，走近拿起茶几上的水杯，还是满满的。还是个有洁癖的人，完全不碰外面的水。
　　他，再次不告而别了。
　　有的人只是出现过，就可以轻易打扰了别人原本的生活，心没办法再平静。
　　也许是心里还在乎，也许掀起太多的回忆，也许自己还不能面对。怎样都好，过去的一切，一切的过去，终将不再值得。

　　晚上，年文昀亲自下厨。年文昀平时公司挺忙的，只有周末有时间下厨。
　　左如水不好意思闲着，擦擦桌子，慢慢拿出碗筷，摆好。其实她想下厨煮给他吃，她一向认为她的厨艺还不错。可是吃了他煮的，哪还敢献丑啊，乖乖地坐享其成。
　　两人聚在餐桌，这四菜一汤看起来很美味。
　　“这牛肉好好吃，”左如水很满意的赞他。“鱼香茄子煲味道刚刚好。”不过是普通的家常饭菜，她吃的不亦乐乎。
　　“那你负责吃完今天的菜。”
　　“没问题，大厨师。”
　　两人有说有笑的，左如水胃口是挺好的，食量却不大，到最后都是年文昀负责吃完。
　　左如水唯一能抢来干的活就是洗碗，她边洗，边和他聊最近发生的事。
　　九点多了，“我送你回去。”年且本用毛巾抹干净手。
　　这样的现状，她安于也甘于。既然她选择与过去告别，那么她不能因为某个人影响自己努力这么久的结果。
　　其实谁都明白，感情若是需要努力，就注定是失败的。

作者有话说

　　把一些细节给改了。
勿潜水了，呼唤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