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楚放》逢夏迎春

3、骑马

　　秦可将手机递到阿旺脸边，清凉的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他的脸。触感并不平滑，而是有微小的沙砾质感。就如他粗犷的草原气质。

　　这微妙的感觉好像从指尖传到了心底，让人酥酥麻麻地痒。她感觉手指像被火苗烫了一下。手一抖，险些拿不稳机身。

　　青年似乎是看懂了她的窘迫，稳稳地接过了手机，刻意的没有碰到她，还对秦可安抚的笑笑。他可舍不得小羊羔又一次受惊，哪怕其实他是渴望的。

　　“hello？（你好）”

　　流利优雅的英式口音，音色华丽的像大提琴。

　　罗世显瞬间以为这是个英国男人。他甚至用男人的直觉感受到，这还是个英俊的硬汉。

　　他自然会英语，短暂的沉默后，秦可听到电话那头爆了句粗口出来。

　　幸好阿旺听不懂汉语的问候他全家。她庆幸道。

　　阿旺虽然没谈过恋爱，情商却很高，礼貌又疏离地回答了罗世显气急败坏的盘问。最后他优雅地和对方说，CoCo（可可）要洗完澡了，good night.（晚安）

　　秦可被他行云流水般的操作惊到了，反应过来后她的脸色爆红。

　　她只拜托阿旺装作她的新任男友，可没让他超常发挥呀！这题超纲了好嘛。她能想象到罗世显的手机此刻被摔得粉碎的样子。

　　两人间的气氛突然微妙起来，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秦可低头看着草地。这个季节里，草原上开着许多野花。她认得紫堇和小朵的点地梅，还有一种不认识的喇叭形状的小花。

　　美丽的花朵羞答答地开在夜色下。阿旺深邃如海的眼神第一次为一个姑娘停留，温柔的如今夜的月色。

　　他看着她乖巧地低着头，只露出了一截雪白的后颈。那白色细腻的如同牛奶，又是圣洁的雪，有一股神圣的诱惑。

　　即使是坐着，他也比她高出大截。阿旺攥紧手，克制着想要将小羊羔揽入怀中一阵猛吸的冲动。

　　要是她是来福该有多好啊……

　　秦可却不知道阿旺此刻在想什么。她有点受不住这热烈的注视。可奇怪的是，自己却并不反感，甚至有些心跳加速。

　　要知道，哪怕是面对相恋七年的罗世显。在他们感情很好的时候，她也是很不适应这种目光的。连接吻都有些不喜欢。

　　母亲曾经带她看过心理医生。医生叫阿sa，在香港很有名。她给自己做了很多次催眠治疗，结果都不如意。她的性冷淡属于心理创伤。

　　这是她的秘密。面对母亲担忧的样子，她歉意地落泪，也始终不肯吐露一句，因为难以启齿。

　　她的母亲叫楚歆岚。她二嫁的对象是个美国华侨，是个当地有名的富豪，人长得高瘦，戴着副金边眼镜，文质彬彬的。

　　六年级的暑假，秦可受邀去美国玩。她读书早，那时才九岁，白白软软的，扑闪着一双灵动的小鹿眼，嘴巴也甜，人见人夸。

　　继父见到她自然也欢喜，夸她比视频里更可爱。那时楚歆岚还没怀弟弟，继父又对她异常喜爱，直说要将秦可从外祖家接来美国生活。

　　原本手续都准备好了。秦可有次梦魇，半夜时忽然惊醒。房间里很热，空调不知怎么关了。原本锁住的门没关紧，虚虚地掩着。

　　她胆子小，心思比一般人细腻。第二天，她在粉色的梳妆台上发现了继父的金边眼镜，勉强镇定后又仔细观察了几天。

　　随后她惊恐地发现，继父的目光总是黏在她穿裙子露出的大腿，锁骨处。他亲近地抱着自己时，总是喜欢抚摸衣服盖住的边缘处。

　　这个认知让她夜夜不敢安睡。她早熟聪慧，找了个想外婆外公的借口，匆忙地离开了美国。此后的十几年，她都刻意躲避，再也没见这位继父。

　　而那男人对母亲还是不错，现在他们有了一子一女。她也不忍心将这恶心残酷的事情撕破于人前。

　　这也导致她对男人一直抱有抵触心理。罗世显用了整整七年的时间，才让她心里的坚冰稍微融化。她曾经以为，这是段感情真的可以救赎她。

　　原来，她还是想错了啊，也许真的是她不配。

　　也许是今夜游一乐给她带来了阴影。秦可想起了这些不好的事。她无法自抑地陷入自厌的情绪。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萎靡起来。

　　阿旺自然注意到了，从头到尾他的眼睛都没离开过她。不知道小姑娘怎么了，他心疼地皱起浓眉。

　　苦恼地想了会，他眼睛一亮，将食指与拇指放在嘴巴，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秦可疑惑地歪头看他。

　　青年只是对她咧开嘴，眼睛里盛满笑意，草原的寒风似乎都被融散了，如遇三春暖阳，万物生长。

　　此时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一头水银白的骏马跃入秦可眼中。它的四肢粗壮，皮毛光滑油亮，体格强健，正昂首阔步地跑来，充满着力量美。

　　它脖子上的银铃叮当地响着，白色的鬃毛耸立着，马尾像流云般般飘荡。

　　走近了能看清它的眼睛竟然是湛蓝色的。这匹美丽的马好像是从人们的梦境里跑出来的。

　　秦可有些痴了，她不由地起身，无意识地朝它伸出双手，想要摸摸它。

　　阿旺着急地大喊：“等等，等等。别去碰他！（英语）”

　　说完，他站到马跟前，拽住了它的缰绳，温和地解释道：“东月脾气太差啦。我怕他不小心伤害到你。”

　　被唤作“东月”的白马亲昵的用脖颈蹭他，还高兴地打了个响鼻。倒是看不出脾气不好，秦可甜笑着看向东月。

　　替东月接收到小羊羔美丽的笑容，阿旺倏地脸热起来。不过他皮糙肉厚，脸上倒不显红。

　　他嗫嚅着唇，低声开口，“你……你要不要……和我共骑？”

　　“嗯？阿旺你说什么呀？我没听清楚。”

　　他攥紧手掌，给自己鼓劲，加大了点声，“要不要我带你去我爷爷家玩？”

　　秦可欢喜答道：“好呀好呀。”

　　话音刚落，便看见英俊的青年利落地脱了外袍。她还来不及开口，这华丽的外袍便被裹在了自己身上，还带着他温暖的体温。

　　接着，他看了看高大的东月，又看了看娇小的秦可。略作思索，帐篷里最高的凳子也帮不上忙。

　　到底是草原儿郎，想到就做。

　　阿旺俯下身，双掌轻柔地贴住她纤细的腰，略一发力，便将秦可从地上提了起来，将她稳稳带上了马背。

　　秦可一声惊呼，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还没弄清楚状况，便看到阿旺长腿一跨，踩着马镫翻身上了马，动作十分流畅好看。

　　他只是虚揽着她，有力的臂膀将她圈在安全距离内。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缰绳。另一只手挨着她，以至于她第一次上马都没有丝毫害怕。

　　阿旺心情极好，他愉悦地吸了口秦可身上淡淡的奶香，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闻。

　　她发顶也是毛茸茸的，更像一只小羊羔了。

　　“吁————走喽！”

　　东月欢快地仰天嘶鸣一声，撒开蹄子跑起来。

　　阿旺的驯马能力一流。东月早已与他心意相通，一路上都不用马鞭控制，东月奔如疾风，犹如神骏。

　　草原上的烈风刮来了青草和野花的香味，风很大。秦可却没觉得有丁点寒冷，身后贴着的人像是天然暖炉。

　　她悄悄将脸埋在藏袍的五彩素绫领口里，嗅到了干冽迷人的淡香，混着男人轻微的汗意。

　　阿旺这个人连体味都像是掺进了阳光呢。

　　眼前是连绵不绝的草原，天边垂着淡淡的云朵，月亮探出头来，将如水的月光洒落大地，隐约见到几颗星子。

　　主啊！如果这是梦的话，我祈求您让它多保留一会吧。

　　秦可闭了眼，这梦幻的场景让她眼眶湿热。这是她在短暂的人生里，第一次体会到灵魂安定的感觉。好像前二十多年，她只是个漂泊的孤魂野鬼。

　　太温暖了，不能落泪。她这么想着，将泪水憋回了眼眶。

　　似乎几息间，又好像过了亘古万年。他们到了目的地。

　　阿旺翻身下马，又将秦可抱了下来。他嘴角的弧度一直上扬着，也不知道在为谁开心。

　　一座气派的藏房映入眼帘，它是城堡式结构的碉楼。楼身由石碉混合原木打造，饰着纯木雕花装饰，墙面上绘满绚丽的彩绘。

　　秦可没出息地瞪圆了眼睛。这真的不是皇宫嘛？

　　阿旺笑着说，“今天奶奶去朝圣去了。爷爷在家。我们等等吧。”

　　说完他敲了门上的铜环。秦可这才知道阿旺是没有这栋“皇宫”的钥匙。

　　那他平日住哪呢？她默默想着，看来阿旺身上肯定也有很多故事呀。

　　他帮了自己这么多。她一定尽所能地好好回报他的。

　　此时有人开了门，是阿旺的爷爷尼玛。

　　他的皮肤已经被紫外线烤成紫釉般的黑色。一双窄细的眼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他穿着藏红色氆氇，身材高大。

　　倒是看不出阿旺长得像父族，看来他遗传的是身高。

　　尼玛看到孙子带了个汉族小姑娘来，倒是毫不惊讶，他用力地拍了拍阿旺的肩头，爽朗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