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亿邦花》南北东东

2、002手机响了

　　看见没有斑驳的苍茫
　　何止千尺万丈
　　不掺杂索取的纯洁
　　不谙奔腾而来的冲撞
　　痴痴地止住思绪
　　无以名状

　　刘东刻坐着。从机械学角度描述此状，即：以膝关节、髋关节为铰链将身体折成两个九十度。要害是椅面对臀部的支撑。撤掉这个支撑坐姿便不成立，那叫扎马步。
　　刘东刻刚接好了一个电话，客户投诉合页安装出了问题。看来这投诉一时不能解决或无关痛痒，刘东刻并无相关处置举措。
　　刘东刻突然站起身来移驾至窗前看窗外，动机不明。这时这屋就他自己，有这自由。他也是这间办公室截止目前唯一的常驻人口。
　　大晴天，找不到云。天是蓝色的，但蓝得勉强、挣扎。斜上方，一声大吼所能传导的距离，恰好一只白色的飞鸟飞过。飞鸟转借太阳光，白得耀眼，仿佛在诠释白的真谛。刘东刻心生感慨：见过白的，没见过这么白的；只有更白，没有最白。工业重镇，天上不是钢铁在飞难得一见。海鸥、白天鹅或鸽子，刘东刻想到了这三样飞禽。海鸥是不是离不开海？此地距离海边没有三百千米也有两百千米，海鸥飞这儿来得变地鸥。白天鹅？概率不大，风险太大。曾几何时人们的胃口变了，不正经吃东西了，毒蛇穿山甲之类的成了桌上的硬菜。人肯定比癞蛤蟆更想吃天鹅肉。就这高度，一旦暴露天鹅的身份，不被揍下来吃了算它狠！最大的可能性是鸽子。这只是刘东刻的推断而已。刘东刻不确定自己见没见过活海鸥和白天鹅，白鸽肯定见过。有那么一小撮人闲来没事养鸽子玩儿，估计还成立了民间组织。鸽子本领大啊，一飞上千里不迷路。
　　刘东刻正在出神，腰响了、准确地讲是腰里的手机响了。他跟田间劳作的妇女似的右手掀开工作服、左手从皮包里取出手机。那时男人的手机都悬在裤腰带上。当时手机还双向收费。当时手机已告别“砖头”时代微型化了，拥有手机已经不像前些年那么显身份了，有手机的人已经很多了。不过呢，没手机的人更多。
　　一看来电显示，刘东刻不敢怠慢、立马按了接听键。老板娘的电话，让他去一下。办公桌上有座机，内部通话无需花费。但老板娘联络刘东刻最常见的方式就是手机打手机。刘东刻曾经曲线救国，委婉而巧妙地表达过“节约光荣”的愿望。借着讨论手机的机会，如此说：“手机没线、离嘴又远，空气质量也有影响，听不清啊，跟座机没法比。”老板娘油盐不进，横眉冷对刘东刻：“那你背着座机去野吧。”
　　老板娘——亿邦花铝业有限公司（简称亿邦花）总经理漆亚贤——正忙着给刘东刻张罗助手。工作量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不允许某些重要岗位一个人独当一面。亿邦花离了谁都得照样转，所以要“备份”。这是她的作风。刘东刻是她从南方挖来的，而非“自投罗网”，经验和能力毋庸置疑。毋庸置疑的恰恰要质疑，哪里会不需要经验和能力呢？补充一点，亿邦花是一家私营企业，关键岗位的人事招聘，漆亚贤要亲自把关。再补充一点，亿邦花的注册全称，前面还有“某某市”仨字儿，小说中一概省略，都懂的。实际上亿邦花人在介绍自己单位时也很少用全称，简单点就“亿邦花”三个字，啰嗦点“亿邦花铝业”，一二三四五五个字。
　　亿邦花成立不久，声名远播。听说亿邦花当家的是个女的，一个女人能管一个活儿重人粗的铝材厂不一般。亿邦花不但在本市出名，国内业界也小有名气。
　　刘东刻，亿邦花技术部主任、工程师，麾下暂无一兵一卒，是个光杆司令。
　　刘东刻去年来到亿邦花，他曾经有过三任助手，由于种种原因，先后走人。最后一任是个大学刚毕业的女孩儿。那丫头长得漂亮、白得让人不敢直视。一时间，技术部这“一亩三分地”变成了一帮居心叵测的男性员工的热土。有条件要来、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来。有男朋友了？不是问题，只要没结婚，该追还得追！就算是已经结婚甚至生子也得设法接近，交个朋友总行吧，傍美丽总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这些人不免要拿刘东刻当“灯泡”，一进门，“刘工”长“刘工”短甜甜的叫，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有个家伙，花都送来了。多亏是掖在工作服里，否则的话，要是给不该看的人看见、传进老板娘耳朵，那就得被开了。怎么说，技术部也算是一个用脑部门，需要安静。刘东刻暗中叫苦，可又无计可施。好在，那丫头不过是昙花一现，没来多久就走人了。直到现在，谁炒谁仍然两说。搞卫生的陈九妹请假——这样的岗位老板娘绝不肯重复用工——老板娘让那丫头打扫洗手间，遭到坚决抵制。
　　亿邦花的规模摆在那儿，技术部不可或缺，技术部一个人是不行的！补充兵员，迫在眉睫。
　　老板娘的办公室和技术部同在一层楼的同一半边，位于最里面把头的两间。技术部在中间，隔壁是洗手间，隔壁的隔壁是楼梯间。
　　刘东刻不知道老板娘今次召唤所为哪桩，觐见是家常便饭，但他知道老板娘的急性子。事不宜迟，刘东刻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