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光剑杀》期蒲

29、天道有眼

　　“好一个治下不严。”

　　西洲孰湖终于忍不住起身，愤慨地陈述：“蛇君想将事情推得一干二净，只怕没那么简单。”

　　蛇君见他开口，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很快不好得预感应验了。

　　“帝君，诸位仙友。”孰湖做个团揖，痛诉道，“万年前先王惨死，我等近日才知真凶并非魔尊，而是另有其人。”

　　“什么？”

　　“杀死西洲王的不是魔尊？”

　　大殿中的神仙们莫不色变，眼神纷纷投放在了蛇君身上。

　　果然孰湖又道：“真凶便是蛇君如墨。昔日先王为仙魔战场统帅，蛇君不过先锋，趁我王深受重伤，竟然虐杀他，以下犯上，实乃十恶不赦之罪，合该受万千雷刑，望帝君主持公道。”

　　孰湖言之凿凿，如果此事为真，性质大不相同。

　　西洲王是王者，和其他阿猫阿狗可不同，当时明峦是元帅，竟被己方虐杀，实在骇人听闻。

　　如果不明正典刑，谁还敢上战场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何况是背后同袍的暗算？

　　眼见形势急转直下，蛇君知道绝不能承认。
　　他派人追杀比翼鸟若水，就是防止她将证据交给西洲。

　　此时没见此人，西洲瑶音也不见踪影，孰湖空口无凭，想给他定罪不过天方夜谭。

　　蛇君面不改色，低垂着头痛诉：“孰湖，我承认自己治下不严，才导致诸多不满。你何必落进下石，信口雌黄，还说明峦上神是我杀的？”

　　蛇族如理此时也出列，语气阴冷道：”不错，我蛇族做过的不会抵赖，但没做过的他人也休想污蔑。孰湖，你不过小小上仙，污蔑上神之罪，你可担待得起？”

　　“孰湖，污蔑上神之罪，担得起吗？”
　　“是啊，孰湖，你可有证据？”
　　蛇族纷纷助威。

　　眼见他们倒打一耙，孰湖却不像他们想的那样偃旗息鼓，嘴角反而挂上了浅笑。

　　如墨心中划过异样，就见孰湖朗声一笑：“究竟是不是污蔑，见了证据自有公论。如墨如理，你以为我族没有证据，敢在帝君面前信口开河？你们瞧瞧那是谁？”

　　众仙见他视线望向上首，心中惊讶，抬头去看。

　　只见帝君身侧白衣仙侍终于从容而立，面容颇为陌生，正感到奇怪时。

　　就见那仙子周身仙气缭绕，片刻之间变换了样貌，修为陡升，竟也是一位上神。

　　再看那女仙面容清丽绝俗，气质婉转难言，眼若澄澄秋水，周身清光闪现，当的是气度不凡。

　　正是西洲王瑶音上神。

　　“西洲王？”
　　“瑶音上神竟然回来了？”

　　众仙早已听闻西洲王不日将回归仙界的传闻，此时此地看见她，还是大感惊讶。

　　海牙见她现身，终于恍然大悟，对明镜说：“怪不得蛇君抵赖时，你还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你早就发现瑶音在这了？”

　　明镜含笑看着上首的瑶音，轻声道：“刚刚只是开胃菜，正菜才刚刚开始。”

　　话音刚落，就见西洲众仙跪地参拜：“恭迎我王回归仙界。”
　　瑶音缓步走下阶陛，虚扶众人起身：“快快免礼。”

　　和西洲各叔伯对视间，见他们热泪盈眶，不由心中激荡，勉强按下，转身面对帝君。
　　“师尊在上，徒儿有要事要禀。”

　　帝君放下杯盏，坐直身体，含笑道：“你说。”

　　瑶音回身看向蛇族，笑的很冷：“蛇君，一千年前，你将我打成重伤，可想到会有今日？”

　　蛇君见她现身，已经脸色大变，此时看了看上首的帝君，到底心存侥幸，狡辩道：“西洲王说的什么话，本君怎么听不懂？”

　　说着他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并无灰尘的衣摆，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瑶音见他不到黄河心不死，转头面向众仙道：“诸位仙友只知瑶音历红尘劫而去，只怕不知我历劫前，曾到蛇族调查我父死亡真相，却被蛇君打成重伤。”

　　“如果不是天意怜我，恐怕早已身死。蛇君霸道阴险，蛇族劣迹斑斑，血债累累，也到了该还的时候了。”

　　如理见她不把蛇族看在眼里，只和其他仙者说话，冷笑道：“西洲王这话好笑，就凭你一面之辞，就想定我大哥的罪，未免太过儿戏？”

　　孰湖讲述明峦之死时，众仙惊讶莫名，此时见瑶音也这么说，变得半信半疑。

　　不过此事非同小可，的确需要证据，西洲王这时还不拿出证据，莫不是没有？

　　众仙猜测不断。

　　“谁说是儿戏？谁说没有证据？”此时人群中一个清脆的声音出现，众仙不禁转头看去。

　　只见一个紫衣女仙昂首挺胸地上前，气质洒脱，看起来颇为眼生，不知是哪一族小辈，为何有蛇君害人的证据。

　　紫衣女仙走到帝君面前拜见：“比翼鸟族若水，见过帝君。小仙因掌握蛇君害人证据，被蛇族追杀上千年，因此前来作证。”

　　众仙恍然大悟。
　　瑶音上神母族便是比翼鸟，怪不得这小仙会来作证。也怪不得看起来眼生，比翼鸟族向来隐居世外，极少与外界来往。

　　帝君点点头，觉得这幕戏已经到了落幕的时候，耐心问道：“证据呢？”

　　若水道：“千年前，瑶音上神深入蛇族，令蛇君不慎说出真相，当时我恰在现场用留影石记下，众仙当知留影石做不了假？”

　　孔雀族临照仙君率先道：“当然做不了假，还请仙子快快出示证据。”
　　“做不了假。”
　　其他仙人见她有证据，纷纷附和。

　　若水看了看瑶音，见她点头，便将拼命守护千年的留影石召唤出来，将千年前的秘密掀开。

　　留影石开头出现的场景是书房，众仙看见场景中出现蛇君身影时，殿中异变陡生。

　　若水出现后，蛇君变面色灰暗，知道难逃一劫。

　　千年前他被帝君抽掉脊骨时，还大感震惊，意外帝君竟然如此在乎瑶音这个徒弟。

　　此时此刻，他才恍然大悟，他还是低估了瑶音在帝君心中的地位。

　　今日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戏。

　　千年前帝君不杀他，他本以为是帝君念旧，是看在他几万年前鞍前马后的情分。

　　可是帝君当真是念旧的人吗？

　　如果他当真念旧，为何万年前对明峦之死不闻不问？而他那次只是打伤了瑶音那孽种，帝君竟然出手了。

　　帝君并非念旧之人，却对瑶音格外袒护，却又袒护得不够彻底。

　　千年来，他常常感到不安。

　　帝君究竟想干什么？

　　这个疑问，蛇君存在心里上千年，此刻终于有了答案。

　　如果不是帝君默许，那些苦主不会这么容易集中在一起，若水小小一个上仙也不会数次逃离如理的追杀。

　　原来，他这条命，不过是帝君刻意留下，博佳人一笑的道具。

　　可笑啊可笑。

　　如墨想到自己这一生，年少时钟情一人，却被棒打鸳鸯。
　　青年再遇挚爱，却不过孽缘一场。

　　此时落得穷途末路，不过是他人掌中木偶，当真是可笑的一生。
　　“哈哈，可笑。”

　　留影石中，瑶音化作比翼鸟琉璃的样子，质问蛇君为何杀死明峦，蛇君心神失守，痛诉：“只因他夺走了你！琉璃，我中销魂香失忆，因此才错失你，你为何不等等我，却要嫁给明峦那个莽夫。他该死！”

　　“琉璃”流泪质问：“你杀他便杀，为何却要抽掉他全身筋脉，让他那般痛苦？”

　　蛇君恨道：“如果不是他，你就是我的，我不止要让他痛苦而死，还要把他的一切都抢过来，不论是女人，还是西洲。”

　　见琉璃没再说话，而是仇恨地看着他，蛇君恍惚间回过神，冷声道：“你不是琉璃，你是谁？”

　　众仙看到这里，已经明白明峦之死的前因后果，正要再看，却见眼前黑影闪过。

　　定睛看去，正是蛇君突然抢走了留影石，准备逃出天界。
　　蛇君此举出乎意料，因为他此举没有丝毫意义，留影石一出，他已经在劫难逃。

　　就算众仙没有看见画面时，他抢走留影石，也不过是不打自招。何况此刻留影石看了大半，真相大白？
　　九重天本是上清帝君道场，此时他妄想逃离，无疑自寻死路。

　　众仙这么想着，就见他如风中落叶一般摔回了大殿，重重砸在白玉地板上，周身鲜血淋漓。

　　众仙倒吸一口凉气，往殿外看去，就见一个粗壮的身影在眼前消失，正是南天门大肚子守将。

　　“那莫非就是帝君坐骑饕餮？”海牙此时悄声道。

　　明镜收回视线，轻轻点头：“这饕餮乃远古凶兽，修为超过普通上神不知凡几，竟然甘愿为人坐骑，也是奇了。”

　　坐骑尚且如此，主人又如何？

　　海牙闻言看了看上首的帝君，心中沉重：“毕竟是几十万年的老妖怪，幸而我们不与之为敌。”

　　明镜听他这么说，却不感到轻松，反而眉头一皱，心里想道：“他毕竟是仙界之主，如何不是敌？”

　　不过此言他并未明说，虽然此刻殿中嘈杂，帝君未必会仔细听，但是他此刻不想节外生枝，还是谨慎些。

　　蛇君如墨被饕餮重伤，却并不失望，反而哈哈大笑，在众仙诡异的视线中，留下一句：“天道有眼，谁也逃不过劫数，我等着你们。”

　　蛇君说完，就突然七窍流血，气息断绝。
　　如理惊见兄长自绝而死，心痛上前搂住他尸身：“大哥，大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大哥。”

　　蛇君罪恶滔天，死有余辜，只是今日主动寻死，还是出人意料，殿中一时沉浸于诡异的安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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